第二章

第二章

五年後。

秦勤快速地走向會議室,表情凝重。他的身邊,助理安迪也難得一副認真嚴肅的表情,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向秦勤解釋。

「做好最壞的準備吧,燕昭然藏在我們商品里的貨被董事會那群老傢伙逮到,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不過,出於對公司利益的考慮,他們暫時還沒有報警。裝貨的人已經被燕昭然處理掉了,他們網上追查不到什麼,只能藉此彈劾你一下。事情可大可小,最後怎麼樣還很難說。」

秦勤冷笑了一聲,「虎落平陽被犬欺,他們等這個機會也很久了。」秦勤明白得很,要不是當年重言的力挺,自己又在兩個月內讓公司的業績長了一倍,那群老傢伙絕對不會讓自己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人」繼承秦氏企業。

安迪也笑了起來,推開會議室大門,「那,總裁大人,加油吧。」

眼瞧著一屋子表情各異的公司董事,秦勤立刻堆起親切的笑容走了進去,「各位,早。」

沖着坐在自己正對面六叔秦明亮點點頭,秦勤知道這一群人裏面最恨自己的就是他。不過也難怪,爭不過自己的哥哥,也爭不過自己這個只算是外人的晚輩,怎麼也不可能善罷干休。

秦六叔輕蔑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仰起了下巴。「秦勤,今天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吧。我們出口的貨物里夾帶了一些東西,還好,在廠子裏就攔住了,還沒有鑄成大禍,如果是到了海關……呵呵……」

秦六叔一字一句說得慢慢的,為的,就是要看看秦勤的表情。秦勤繼承秦氏之後,公司順利得不可思議,一直都有人傳說秦氏獲得了黑道勢力的支援,只是苦於沒有抓到證據。而這次天賜的好機會,正可以利用這個一舉拔掉這個眼中釘。

秦勤一副嚴肅的樣子,輕鬆的打起官腔:「這件事情我已經去調查了,相信最近就可以給董事會的各位一個滿意的答覆。不過我想這件事情需要一點時間,整條流水線上的每個環節都需要調查……」

「沒有你的授意,我不相信有人能混進我們的生產線!這一層層的管理是幹什麼吃的!」

秦勤眼神一凜,看得秦六叔只覺得如芒在背。「六叔,這樣的話說出來要小心。沒有證據,我可以說你是人身攻擊。」

「你!」秦六叔憤怒的站起來,卻又恨恨的坐下去。他是還沒有拿到證據,不過既然秦勤已經露出了尾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抓住他。

秦勤看了一眼身側的安迪,安迪沖他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原本這個工作都是由秦勤手下兩個人私密完成,向來不引人注意,而這次居然被秦六叔的人查了個正著,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掐斷線索滅了口再說。

秦勤嘆了一口氣,試圖緩解這種緊張的氣氛,「其實我知道大象都是為了公司好,這麼多年,公司的信用一直良好

秦勤正說着,突然聽見自己的身後有開門的聲音,一個悅耳的男聲響起,「啊,你們還沒有開完會啊。那我等等好了。」

本來就安靜的會議室此時更是死一般的沉寂,秦勤幾乎不敢扭過頭。這個聲音他一輩子也不會忘,雖然已經整整五年沒有在自己的耳畔響起。

秦六叔反應迅速,撐著桌子站起來,「重言,別走!」

秦重言站在門口有些尷尬的笑,眼光卻始終沒有離開背對着自己的秦勤。自己這次突然的回來,秦勤似乎……

「重言,你也是這個家族的一分子,來參加這個會議沒什麼不好。這可是家族存亡的關鍵時刻啊。」

重言不以為然的笑了笑,「怎麼會,我聽說秦勤做的一直挺好的。公司的業績不是一直在上漲么?」

秦勤突然站起來,轉過身瞪着重言,」你回來幹什麼?!」

重言嚇了一跳,沒跟任何人說自己回來了,以為能給他一個驚喜,沒有想到卻是秦勤的怒目相對。僅僅是五年的時間,一切都已經變了么?重言有些勉強的堆起笑臉,「那個……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很好,多謝關心。」秦勤二話不說推門就走,重言被秦勤的態度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從門口問開。秦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

安迪迅速跟上,只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公司董事。秦六叔怒氣衝天,指著秦勤的背影就開始罵,重言忙過去安慰他,「六叔,沒事。秦勤還年輕……嗯、早知道我回來的時候應該提前打聲招呼。」

「他不給我們這些老傢伙面子也就罷了,他竟敢連你的面子都不給!」秦六叔趁此機會煽風點火。

重言默默不語,秦六叔的嘴角卻露出一絲笑意,他差點都忘了,握有公司最多股份的人不是秦勤,而是這個秦家的正位繼承人,秦重言啊。

出了會議室的秦勤走得飛快,順手把辦公室的門甩上,差點砸上身後的安迪。安迪反手把門鎖上,看秦勤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身子微微的顫抖,顯然是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他跟了秦勤快五年,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失態的秦勤。

本來是想安慰,此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早聽說秦氏的兩個繼承人關係不好,所以秦重言那個正統的繼承人才會早早的遠走他鄉,甚至連父親去世,公司改組的時候都沒有回來。不過他自己也認識秦勤這麼久了,從來不覺得秦勤是那樣的人。

「你們畢竟是兄弟,這樣好么?而且他現在拿有最多的股權……」

「安迪!」秦勤轉過身,一臉又好氣又好笑的表情,「我和重言哥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想得到他們兄弟的關係。

不是互相憎恨而是彼此關心,卻也這麼多年彼此不相往來,而秦勤最無法忍受的,正是這一點。

「啊……」安迪有些驚訝,秦勤繼續解釋給他聽,他信任安迪,只是一直覺得他們兄弟的事情沒有什麼好說的罷了。

「我哥哥天性不喜歡經商,也不喜歡這個家,所以很早就離開去做一名藝人了。我很敬佩他,因為他敢做一切他喜歡的事情。」

安迪皺起眉,「他已經很多年沒回來了吧,包括你被你母親刺傷的那次?他不知道么?」

秦勤苦笑。「我父親把消息封鎖得那麼嚴密,他怎麼可能知道。」如果重言知道,他……秦勤現在也沒有把握肯定重言一定會為了他回來。

這麼多年,每次最最痛苦的時候,他都不曾在自己的身邊。自己的怨恨就是這個,可是,他又有什麼立場呢?畢竟對於秦重言來說,自己只是一個和他毫無血緣關係的外人,他可以放棄整個家庭,為什麼不可以放棄他?

當年父親突然去世,公司動蕩,他就那麼瀟瀟灑灑的發了一份不繼承遺產的公告,自始至終都沒有露過一次臉。秦勤經常能在電視上看到他,只是兩個人的距離仍是不可避免的一天天遙遠起來,想想相依為命的童年,恍如隔世。

「安迪,知道重言他今天住在哪裏么?」

安迪忍不住笑,「怎麼,後悔了?」

秦勤漲紅了一張臉,走出大門的時候他就後悔了,這麼長久的思念,他居然只對重言說了那麼一句話。

「我替你邀請他吃晚飯,如何?」

秦勤忙點了點頭。安迪笑着走了出去,這個忙他是一定要幫的。

會議室內,秦六叔還是拉着重言說個沒完。「大少爺啊,你要知道,這次的事情秦勤肯定有參與,這次事情沒有鬧大,如果事情鬧大,我們整個秦氏都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啊!」

「六叔,你們這麼不信任秦勤,公司怎麼可能發展呢?」重言壓抑著自己的怒火,光聽六叔這番話,他就能明白秦勤在公司的處境,而他仍能把公司的業績一點點提上去,其間的辛苦一定不是他能體會的。

「相信他?他畢竟是一個外人!」秦六叔嗤之以鼻,「而且我懷疑這次的事證明了我以前的猜測,外界一直傳言公司有大筆的不明資金流動才能從困境裏爬出來,秦勤他和一些黑道人士勾結……」

重言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六叔,你沒有證據。」

秦六叔看一向和顏悅色的重言也變了臉,忙改了口氣,卻仍是不放棄的勸道,「只是這件事情還必須查下去。」

重言看着那張滿是慾望的老臉,最後的一點耐心都消磨殆盡。滿腦子都是剛才秦勤離開時望向自己的憤怒眼睛。

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他對家族企業並沒有興趣,又怕自己的存在會給秦勤的繼承帶來壓力,所以才忍着沒有回來。可是那種紛繁的時刻,他一個人是怎麼熬過來的呢?他因此而怨恨自己似乎並沒有什麼錯。

「這件事情我會去查證的,六叔今天開會這麼辛苦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重言說完逕自站起來,秦六叔無法,只能離開。重言揉了揉頭痛的額角,剛拉開門,就看見有人站在一旁沖他微笑。這個人似乎剛才一直站在秦勤的身邊。

「辛苦了,聽那個老頭嘮叨那麼久。」

「你是…」

「總經理助理,安迪。」安迪伸出手來與他相握,「已經很晚了,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享受一頓愉快的晚餐呢?」

重言立刻明了,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容,「他讓你來的?」

「當哥哥的應該能容忍弟弟的一些小脾氣吧。」

重言大笑,「當然,他在哪裏?」

「你的家,為了怕你迷路,我送你。」安迪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重言微笑着隨他上了車。他們那個從來都是冰冰冷冷的家,他真的已經很久沒有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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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祖宅依山而建,佔地非常廣。現在是夏天,鬱郁茵茵的樹林里隱約能露出建築的紅牆灰瓦,給人一種安靜樣和的感覺。

只是有時候……重言看着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想起以前祖宅給自己的感覺。除了壓抑和灰暗,基本上沒有別的什麼好形容。茫茫的樹林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所以他一可以自立就立刻搬了出去。

車子在大門外停下,重言走下車,看見泰勤已經站在門口等着他。夕陽的餘暉斜照在秦勤的臉上,那份歡喜卻又擔心的表情令重言動容。

重言走過去,秦勤卻遲遲沒有動彈,不知道下午給重言的臉色會不會被諒解。

而重言則毫不吝嗇自己的笑容,過去給了自己弟弟一個大大的擁抱,「幾年不見,又長大了。我為你驕傲!」

一股暖流湧進乾涸許久的心裏,秦勤緊緊回抱住重言,眼睛有些酸澀,「我很想你……」

「對不起……」

「不要一直站在門口啊。」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重言回過頭,看見從小照顧他們的李姨居然還在這裏。

「李姨!」重言幾乎把她抱了起來。

「大少爺,好久沒回來了,就留勤少爺一個人在這裏你也不擔心。」一開口就是忍不住的指責,重言只能歉意的看看秦勤,而秦勤卻有些不滿的抱怨起來:「李姨!」

「好好好,我不說,趕緊進來吃飯吧!」

「我好久沒有吃李姨做的飯菜了!」重言一手拉了秦勤就沖了進去。

老房子這麼多年沒有變,只是因為人少了的關係,顯得更加的空曠。不過重言還是覺得這裏比以前明亮了許多,記憶中這裏終日都是昏昏暗暗的。

原本能坐十人的大飯桌現在只坐了兩個人,卻還是當年兩個人一起坐的位置。面對着面,卻仍嫌有些遠。重言不甘心的坐到秦勤身邊,「只剩我們了,我們坐一起。」

秦勤沒有反駁,只是心裏突然感慨起來。這個家,只剩他們倆,原本命運不應該交集的兩個人現在卻可以在這裏相依為命。不,他們並不相依。

「你這次還要走么?」秦勤低着頭撥弄碗裏的飯菜。

重言聽了有些不忍心,有些話卻不得不說,「秦勤,這裏辛苦你了。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業……」

「我知道……」秦勤打斷他,「你說你希望有一天我能變得堅強,所以我在努力。」

「我看到了。」重言摸了摸秦勤的頭,「很難吧,很抱歉哥哥我幫不上你什麼忙。我已經把我持有的股票轉到你的名下了。」

秦勤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重言卻只是笑笑,「以前不給是怕你控制不了局面,我也許可以幫你一把,現在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沒什麼不放心的。而且你也知道我並不想要這些。」

「葉子哥……」

重言一楞,突然又笑起來,「你還記得這個。」這個小時候秦勤對他的昵稱,他自己都快忘記了。

「你說過沒有人的時候只有我可以叫。」秦勤低低的說。

「當然,只有你可以叫而已。」

秦勤忍不住笑起來,「還有六叔把那件事情……」

「我知道了。」重言頓了下,看向秦勤緊張的臉,「我相信你。」

秦勤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改變,轉瞬即失,重言仍是看見了。扶住秦勤的頭把自己的額頭抵了上去,「怎麼,不相信我了?」

「當然不是!」秦勤漲紅了一張臉,這樣近的距離,這樣看着重言讓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甚至聽得到自己每下心跳的聲音。

重言也在某一個瞬間看着秦勤出了神,那雙閃躲著的眼睛是那樣的明亮,裏面的慌亂看得一清二楚。

「大少爺,房間收拾好了。」李姨的聲音讓兩個人同時回過神來,重言轉頭沖李姨微笑,「還是我以前的房間么?」

「是的。」

「走,我們看看去。」重言習慣性的伸一隻手給秦勤,卻忘了他早已不是需要自己牽着的小孩子,可秦勤還是把他握在自己的手裏,在他心目中,沒有誰比重言更值得信任。

重言的房間在朝南的一面,隔壁就是秦勤的房間。天已經暗下來,重言推開門,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他的書桌,他的CD架,他那張永遠都是亂糟糟的大床,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這裏還是老樣子。我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現在想想真心疼。」重言撿起一張CD感慨再三。

「我跟李娘說這裏都按以前的擺設,我總想着說不定什麼時候你會回來。」

重言回頭看了秦勤一眼,欲言又止。轉了個身把自己狠狠的摔進柔軟的大床里,閉上眼睛發出一陣滿足的嘆息。

身旁的位置稍微陷下去了一點,重言感覺到秦勤已經坐到了自己的身邊。「記不記得小時候你總跑到我這裏來和我一起睡,所以我才換了一張大床。」重言睜開眼晴,看見秦勤就躺在自己身邊,就像以往無數次的那樣,面對着面,看着彼此。心裏滿滿的都是一種幸福的感動。

「累了么?要不要早點休息?」秦勤覺得重言一挨上床就是一副睏倦的樣子。

「還好,要不要把被子搬過來說話?」

「好啊。」秦勤興緻勃勃的跳下床,跑出去把自己的被子搬過來和重言躺在一起。

「葉子哥……」

「秦勤……」兩個人異口同聲都又忍不住笑起來。

重言拍拍秦勤的腦袋,「你先說。」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你過得還好么?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你。」

「還不錯,我一樣在新聞上看到你,優秀的年輕企業家哦。對了,還是鑽石單身漢!」

「你還不是一樣!」

重言笑而不答,事實上他已經有了一位愛人,只不過鑒於秦勤並不知道自己的性向問題,他還不打算說。

「那麼早結婚,我還準不準備在演藝圈混啊。我只能指望你了,怎麼樣,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帶來讓我看看。」

「我要說我一直沒有你信不信?」

重言有點合不攏嘴,「你小時候那性子我可以想像,現在怎麼還不我?」

「我哪來的時間。」秦勤無奈的笑。他說的倒是事實,小時候他沉默寡言,家裏的狀況又不允許他對這些事情分心,大了全部的心思都投在公司里,更是沒有時間想這些事情。閑暇的時間只有一個人能佔據自己所有的心思,而這個人現在正一臉傻乎乎的看着自己。

「說出來你肯定不敢相信,我到現在還是處男一名哦!」

重言果然大笑起來,整個人幾乎從床上滾了下來。秦勤懊惱的給他一拳,「別笑了!」

「好好,我不笑。敢問大少爺不會連接吻的經驗都還沒有吧?」

秦勤很認真的想了半天,「和你的算不算?」

重言幾乎暈死過去。「好好好,來,那讓哥哥給你上一課。」重言半撐起身子,「嘴巴張開,要學會用你的舌頭。」

「真噁心。」秦勤別開臉。

「怎麼會,試試你就知道了。」重言壓住秦勤笑鬧着完成一個吻,只是當唇舌糾纏的剎那,一股異樣的感覺同時在兩人的體內升起。

秦勤睜大了眼睛,而重言則是不可自拔的把這個吻加深。他的秦勤是如此的順從如此的令他憐惜。

從小,他照顧着他愛護着他,他性格沉默,卻又因為自己的父母,少年老成,乖巧得令人心疼。他努力完成每個人對他的期待,卻永遠不說自己的期待是什麼。他記得自己離開時秦勤在自己身後奔跑的身影,臉上的慌張和恐懼直到現在他都記憶猶新。

直到兩個人都無法喘息,重言才勉強結束了這個吻。望着彼此沉重的喘息,兩個人都有些失神。

「葉子哥……我可不可以愛你?」

重言嚇了一跳,忙坐直身子,「秦勤,那個……」

「我的身邊不需要那麼多的人,有你就足夠了。」

「你需要一個可以在你身邊愛你照顧你的人。」重言有些慌亂的別過臉去。

秦勤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躺下去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眼睛。

「秦勤……」重言拍了拍被子,被子裏卻沒有絲毫的動靜。重言有些慌漲地扯開被子,秦勤卻仍是把臉別到一邊,背對着他,肩頭聳動。

「你在哭?」重言問。

秦勤把臉轉過來,眼裏的淚水很努力地不讓它流出來,擠出一抹凄涼的笑容。「你不是討厭我,我知道。」

「我們不是兄弟么?」

「過了今天你還是大明星秦重言,我還是秦氏的繼承人秦勤。」秦勤堅持,總覺得只有這樣一次的機會可以讓他表明自己的心,他早已不是小孩子,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卻一直自我壓抑。

重言並不是真的討厭他,只是這樣的拒絕仍是讓他難以接受。多少年隱藏的感情,還來不及綻放就已經凋零。

「葉子哥……」秦勤伸出手臂環住重言的脖子,「我一直喜歡你,你知道的對不對……我不留你,我希望你能記得我。你說過,不管什麼時候,即使這個世界拋棄了我,你仍然在我的身邊。」

重言猛然掙了出來,「我去別間睡。」

秦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留在這裏吧,我過去。」秦勤走下床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秦勤,」重言忍不住叫他,這孩子再次把自己緊緊的封閉了起來,他知道這一次的告白對他來說有多麼的不易。「沒有什麼比親情更穩固的關係。」

「親情?我長這麼大從來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砰的一聲,秦勤關門走了出去。

「秦勤!」重言懊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秦勤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小孩子了,而自己……終是咬牙硬逼自己躺在床上沒有追出去。秦勤對自己的依戀不是一天兩天,而他絕不可能為他留下,又何必讓秦勤飲鴆止渴。

而此刻,秦勤並沒有走遠,一個人靠在重言的門外發獃。他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卻仍是忍不住試一試,總想着如果可以和葉於哥多接近一點,哪怕只是一分也好。

偷偷喜歡他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想過如果自己一旦挑明會不會真的失去這個唯一的親人,可是又覺得重言一路在演藝圈發展,這些事情應該可以看得更淡才對。畢竟天天排聞上電視的是他不是自己。

秦勤忍不住再次嘆了一口氣,幾乎不敢想像自己剛才怎麼那麼有勇氣,而現在他已經腳軟得連走一步都困難。

一隻手突然搭到了肩膀上,秦勤嚇了一跳,一扭頭就看見重言一臉擔心的看着自己,卻又淡淡的笑起來,「還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拍了拍秦勤的額頭,這是他以前經常安慰秦勤的做法。

「葉子哥……」

「你這孩子。」重言二話不說勾了秦勤的脖子就走。他願意寵著秦勤,愛着秦勤,卻不要那樣的關係。秦勤是一個好孩子,那樣對他來說根本不公平。

「葉子哥……」秦勤低低頭,把那些礙事的眼淚迅速的處理掉。

「我講故事給你聽。呵呵……秦勤,你值得有一個更好的人全心全意的來愛你,受委屈了的時候來哥哥這裏,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③$

清晨樹林里的鳥鳴把重言從睡夢中驚醒。一摸床,卻沒有秦勤的身影,本來還睡意朦朧的重言立刻清醒過來。

「秦勤!」昨天晚上兩個人聊到大半夜,結果倒是自己忍不往先睡了過去。

重言衝出房間,一眼就看到書房的門大開着,坐在電腦前的秦勤背對着自己,認真地處理着什麼。

「這麼早就開始工作?」重言敲敲房門,走進書房。

秦勤把手上的工作停了,扭過頭沖重言笑。「你起來了,我去幫你拿杯咖啡。」

重言微笑,坐在書桌一邊,突然看見桌面上的相框裏擺放的還是自己和秦勤小時候的照片。同樣的照片他也有一張,小時候他們兩個人都不愛照相,這是碩果僅存的。

秦勤出去了,重言百無聊賴端起相框仔細端詳,手卻不小心一滑,把相框掉在了地上。重言低咒了一句把相框拾起來,卻突然發現散開的相框后,一張微型光碟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重言舉著光碟左右看了看,順手插進了電腦。一個魔方似的東西跳了出來,重言還以為是遊戲,隨便試了幾下不知道點動了什麼按鈕,螢幕問了幾問,一個資料庫文件便呈現在自己的眼前。

重言目瞪口呆,只看了幾眼就立刻退出了光碟,一張臉死一般的難看。他看到的是……一份交易文件,而備註裏面填寫的物品清單讓他如受重擊。

原來,秦六叔說的事情是真的,秦勤能把公司這麼迅速的發展起來靠的並不僅僅是自己的能力。他走了捷徑,一條令人不齒的捷徑。

「葉子哥,你的咖啡。」秦勤走進來,一眼就看見重言坐在自己的電腦前臉色蒼白。「葉子哥,你怎麼了?」

重言抬頭看着他,滿眼的不信。伸手舉起那張微型光碟,「秦勤.這件事情可不可以和我解釋?」

啪!咖啡杯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葉子哥……」

「不要這麼叫我!」重言咬牙!他很失望,他一直為秦勤驕傲卻沒有想到秦勤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有我的理由,我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

「沒有可是!」重言大吼,「你就那麼迷戀那些財富么?你知不知道你做的這些事情會害到多少人!足夠讓你老死在監獄里!」

「不是,你聽我解釋!」

「秦勤,我一直以你為傲,沒想到你會讓我這麼失望!」

像一把劍直直的插進秦勤的心裏。他一直努力就是想讓重言看到他的堅強和能力,他無非是想暫時藉助一下別人的力量讓公司儘早穩定下來,他沒有陷得太深也沒有失掉良心,他正在努力掙脫出來。

「哥……」

「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重言絲毫不聽秦勤的解釋。他相信秦勤的能力,自己一個人完全有能力讓KT成長起來。只是沒有人在他身邊,告訴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這個孩子才會走進歪門邪道,他也有責任。

而現在,他一定要把秦勤拉回來。「我以為你大了成熟了,卻沒有想到你會用這種辦法來獲取成功。憑你的才華我不信你不能重新振作起來,這些東西我會交給警方,趁事情還沒有鬧大你最好去給我自首!」

「哥!」

「你給我住嘴!」

秦勤瞪着重言,滿眼的不信。為什麼最後會弄成這個樣子,他居然連句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他不甘心,自己所有的努力就這樣被全盤否定掉!

重言再不看秦勤的臉色,轉身就走,秦勤把一雙拳頭握緊了又鬆開,巨大的挫折感終於將他打敗,把自己陷進沙發里再也站不起來。他費勁心思只是為了讓重言看到他的努力他的成長,卻沒有想到重言看到的只是他唯一陰暗的一面,就把他整個放棄掉。秦勤只覺得悲哀。

「安迪,是我。秦勤。」安迪對於在這個時候能接到秦勤的電話感到奇怪,何況這支衛星電話是在緊急情況下才會使用的。

「重言拿走了那張光碟。」

「什麼!」安迪大叫起來,看得周圍的幾個職員一臉的困惑。安迪走到僻靜的地方,沖着電話猛吼,「你怎麼搞的!我不是讓你小心一點的么?怎麼會讓他看到?」

安迪嘆了一口氣,也讓自己在腦子裏飛快的設想了一下最壞的結局。「他會怎麼做?會告發你么?」

「他應該會去找六叔他們研究我的罪證了吧。最多還有幾天的時間,你把你那邊的東西清理出來,立刻走,不要卷進來。」

「SHIT!」安迪罵了一句,「那個人是你哥哎!」

「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我去找燕昭然想辦法,從重言那裏把光碟搶回來。」

「你會傷害到他!」

「你瘋了!你真想在監獄里度過你的後半輩子嗎「安迪又氣又急。

秦勤半天沒有回答。

「秦勤,秦勤?」

「我不許你傷害他,你不用管我了。」秦勤猛地掛掉電話。至於重言會怎麼對付他,他已經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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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爺,我已經找人研究過了。我手裏已有的證據再加上你手上的那張光碟。」秦六叔得意的把整理好的資料拿給重言看。

重言無意識的翻看着,「六叔……能不能停幾天再說?」

「停?開什麼玩笑?就是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我並不想繼承企業,這次回來……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重言煩躁的抓了抓頭髮,走到窗前。他如果告了秦勤,就是毀了他一輩子。

「那有什麼關係,還有我在嘛!」秦六叔有些得意忘形,引得重言立刻扭頭,忙又改口,「我是說,我和你的叔叔伯伯都能替你照顧KT,秦氏產業不會有半點損害,你可以放心。」

重言點點頭,只是目光閃爍。「秦勤現在在哪裏?」

「他還沒有離開公司。我已經派人盯住他了,跑不了。」

秦勤仔細地將隱藏的資料整理出來,電腦上的東西刪掉,文件毀掉,密密的檔案袋裏捧出一張照片,秦勤把他拾了起來。還是原本在自己書桌上的那張照片,那時候小小的自己和小小的重言都笑得那麼燦爛。

重言無法辯駁,他就是想讓秦勤憤怒,如果他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他就應該重新做出哥哥的樣子讓他瞧瞧。

「你感不感激和我有什麼關係?」重言的目光比他還冷。他是為了秦勤好。「我說過你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秦勤的手不可抑止的顫抖起來,幾天前的晚上他們還是最親密的人,在同一張床上聊天,然而這麼快他們就已經形同陌路。秦勤終於再也抓不住重言的肩膀,鬆開了手。

他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的葉子哥是可信的,但沒有想到他也會走,那當初是誰答應了自己永遠不會放棄他?

「好,你走好了,我才不認識你是誰!」秦勤有些孩子氣的喊,強忍着憤怒。

「秦勤!」

「秦勤!」安迪突然在此刻沖了進來,一看見重言,一把槍立刻指了上去。

「原來你也有參與。」重言沒有一點驚懼。

安迪用眼神詢問秦勤,「放開他,他已經毀了光碟。」

「看來你還有點人性。」安迪收起槍。

「你不怕那張光碟是假的么?」話音一落,重言就看見秦勤的臉色變了,只那麼一個瞬間,他沒有想過秦勤會有這樣冷酷的笑容。

「那你還來這裏幹什麼?做戲給我看好讓我痛改前非?」秦勤把心裏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留給重言的只有偽裝過無數次的冰冷笑容。

重言同樣冷笑起來,「我只是警告你,如果還想平平安安的就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否則第一個不饒你的人就是我。」重言說完轉身就走。

卻突然聽見秦勤在身後說道,「這裏不需要你多管閑事,KT現在屬於秦勤。而不是你秦重言。」

重言強忍住回頭給他一拳的衝動,「你以為你是KT的主人了?你不過是秦家收養的一個野種!」

話音一落重言就後悔了,秦勤即使修為再好也控制不了一臉的吃驚和受傷。這樣的話……他的葉子哥居然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重言咬咬牙並不打算把這句話收回,這個時候給秦勤一點刺激未嘗不好。冷笑兩聲,重言離開。

「幹得好!」安迪拍拍秦勤的肩膀,卻發現秦勤一動不動的盯着重言離開的大門,眼神空空洞洞。

「秦勤……」

「沒什麼。」秦勤抹了下臉,「只是沒有想到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一個人就這麼乾脆的離開我了。」

安迪愣住,一直知道秦勤喜歡一個人,難道……是他?

「反正他從來不回來,存不存在對我來說也沒有關係。」泰勤自嘲的笑了兩聲,「我可是從那麼早起就開始談一場柏拉圖式的戀愛了。」秦勤笑着,卻突然有些哽咽。

「秦勤,別這樣……」安迪看着秦勤,心疼卻不知道該為他做些什麼。「以後再向他解釋吧,等你們倆都冷靜下來,我會幫你儘快從燕昭然那裏退出來……」

安迪話語突然一頓,一個念頭在腦子裏一閃而過。秦勤掛掉電話之後自己就打給了燕昭然,他說他會解決,但是以他的性格……該不會……

安迪來不及解釋就沖了出去,他絕不能讓燕昭然再殺人,特別是秦重言。

秦重言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還有當賽車手的天分。

狹窄的山路上被兩輛車來回擠迫着,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掉下山崖。又是一次激烈的碰撞,重言死命的抓牢方向盤才讓自己的車再次保持住平衡,然而整個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透了。這種飛車的場面只在電影上看過,自己親身經歷,感覺卻沒有那麼美妙。

大腦緊張到無法思考,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在這樣的情況下目己絕對是必死無疑。死在這種地方根本無人知曉,而想要他性命的人……

砰的一聲槍響,重言只覺得整個車子陷了一下,他們有槍,打爆了他的輪胎!猛地一個煞車,重言停了下來,身後兩輛車一左—右的停在他身邊。他已經想通了,既然終難逃一死,他也用不着多做掙扎,生死有命罷了。

片刻,幾個人圍過來用槍指着重言,「出來!」

重言打開車門,「打劫么?」

其中的一人笑了笑,「你有多少油水好讓我們打?站到那邊去!」

重言的頭被槍抵著,走到懸崖邊。只朝下望了一眼便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你自己跳,還是讓我們幫你?」

重言心一沉,「為什麼?至少讓我死個明白。」

「你做了什麼事情自己會不清楚?」

重言咬緊了牙,不是害怕,只是失望的心痛。應該是秦勤,沒錯吧。自己當面毀了光碟還是無法讓他放心,只有親手毀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安全。什麼時候,那個沉默的少年變成了這樣喪心病狂的人?

「是秦勤么?」

「知道還問。」

「我不信!」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重言猛地推開身後的一個人衝出包圍。

「真他媽的!」不知是誰罵了一句,重言只覺得什麼穿過了身體,一點灼燒過的疼痛瞬間席捲全身。意識漸漸模糊起來,重言無法控制的往後退,然後腳下一空,便向後倒去

秦勤……算你狠……這是重言最後唯一能夠想到的事情。

「燕昭然!」一聲怒喝。維佑看着自己的房門被踹開,能進這個房間的只有那個人而已,而他也默許了那個人如此無規矩的破門而入。不為什麼,只是習慣成自然。

「秦重言!你派人去殺秦重言了?」

「我記得我剛才已經對你說過了。」維佑表情淡然,他介意的是安迪喊他燕昭然,不過算了,畢竟自己也已經不是當年的程維佑了。

「不可以!他對秦勤很重要!」

維佑忍不住皺起了眉毛,原本看到安迪的一點溫柔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秦勤秦勤又是那個秦勤!他現在天天和他混在一起還不夠么?何況自己替他殺了那個礙眼的秦重言,他不來感激自己反倒責怪起自己來了。

「對秦勤很重要關你什麼事?」漫不經心的回答,其實自己心裏已經亂成一團,每次看到安迪就會這樣,果然是多年的習慣。

「你怎麼能……」安迪說不下去,他就不明白,明明外表和以前沒有差別的維佑怎麼會變成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燕昭然,那原來的維佑到底去了哪裏?

電話突然響起,維佑接起轉手就遞給了安迪。

「老大,已經幹掉秦重言了……」

安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惡狠狠的看着維佑突然一拳打了上去。維佑驟然受襲,忙躲了開去,臉頰卻仍是被打到,紅腫了一片。

「燕昭然,你還是不是人!」

維佑霍然而起,手掌同時揚了起來。安迪閉上眼睛,胸口劇烈的起伏,硬等著挨下這巴掌。可是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耳畔只傳來維佔有些變調的聲音。「滾出去!我不殺你不代表你就有資格挑釁我的權威!」

安迪一言不發甩門就走。維佑伸手捂上腫痛的臉頰,忍不住苦笑。每次見安迪倒霉的總是自己,這次又是他痛扁自己,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秦勤……」安迪走進秦勤的房間。「你把窗帘全拉上幹什麼?房間這麼暗。」

安迪眨了眨眼,好容易才適應這樣昏暗的光線,秦勤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背對着自己。

安迪一陣心驚肉跳,秦勤瘦高的身影在黯淡的光線下依然顯出一條黑黝黝的影子,卻又淡得像一抹幽魂。

「秦勤……你……還好吧。」安迪還不知道如何該向秦勤說,這是燕昭然欠秦勤的,也是他欠秦勤的。如果他當時可以阻止秦勤與燕昭然合作,那麼也不會……

「安迪,你剛才去燕昭然那裏了吧。」秦勤嘶啞的嗓子讓安迪嚇了一跳。

「是……我……」

秦勤很突兀地笑起來,「可是你還是晚了一步啊。吶,他們已經把這個都送過來了。」

安迪這才看見秦勤的腿上攤著一件破碎的襯衫,那上面暗色的血跡一大片一大片清晰可見。安迪只覺得嗓子被一團棉花堵住,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這是葉子哥的襯衫,他一向只穿這個牌子。」秦勤把臉埋進襯衫間,濃濃的血腥氣里似乎還有重言的味道。

「如果我小心一點就好了,不讓重言看見這樣光碟,他就不會被卷進來,對不對?」

「不,秦勤,這不是你的錯,是燕昭然他……」安迪說不下去,雖然最怕的就是秦勤自責,可是維佑……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立場去指責。

「安迪……你出去,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秦勤你現在不要太激動了。」

「激動?你看我現在很激動么?」秦勤扭過頭,呵呵的笑起來。

看不清秦勤的表情,安迪自己反倒要哭出來了。秦勤很平靜,可就是這種平靜才讓安迪更擔心。「我真的沒事兒……我只是想自己待一會兒。算我求你了還不行么?」

「秦勤,我們……我們還可以重新來過。你只有堅強起來才可以為重言報仇對不對?」「報仇?那能讓我的葉子哥活過來么?」

安迪無言以對,只能暫時退出去,不敢走遠,靠着牆坐在地板上。他不知道現在的維佑會有什麼樣的表情,滿足了?滿意了?可是他讓自己萬劫不復……他要如何向秦勤解釋,要怎麼樣才能再面對秦勤?

房間里靜靜的,隨着時間的流逝最後一絲光線也被黑暗吞沒。秦勤久久沒有動靜,讓安迪越來越覺得不安。不放心的再次推開房門,不顧秦勤可能的反對逕自按亮了燈。

「秦勤,你不能再……」還未走到秦勤的身邊安迪便嚇得呆住了,那地上婉蜒流淌的鮮紅。

「秦勤!」安迪痛苦地大喊,在這夜深人靜的夜裏,劃破了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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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微的響動聲驚醒了淺睡的安迪,推門來到客廳,忍不住眉頭更深的皺了起來。

「勤,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對不起,又吵到你了。」秦勤抱歉的說。

安迪走過去,揉了揉秦勤發黑的眼眶。「又熬了一夜?」

「反正也是睡不着,就起來作了些文案。」安迪微微嘆了口氣,秦勤患有嚴重的失眠症,各種安眠藥對他根本不管用。

「我想先去公司,安迪你再去睡一會兒吧。」秦勤對着鏡子迅速的整理著西服。安迪沒再勸阻,默默的幫他系好領帶。

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秦勤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可是如果不這樣,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秦勤陷在自責的泥潭中拔不出來。只是秦勤一天天憔悴下去,讓安迪實在擔心,他的未來……還會有多久……

連續兩下,秦勤都沒有把袖口上的扣子系好。安迪接過手來,不期然又看到秦勤手腕上的條條傷疤。心裏一痛,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安迪,對不起總是讓你擔心。」秦勤真誠的眼神幾乎讓安迪忍不住哭出來。

「那你就好好照顧一下自己吧——記得拿葯了么?」

秦勤點點頭。

安迪還記得三年前,重言死了以後,秦勤不斷自殺的情形。即使是在醫院被急救,秦勤也不斷突破眾人的看護自殘。醫生只能給他服用鎮定類藥品,卻又幾乎因此藥物中毒。

直到一天一直處於昏迷狀態的秦勤突然對他說:「安迪……我不能死了……重言不想見我。」而從那時起,秦勤便對自己進行着更為殘酷的自我折磨。不管是心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安迪自己也不知道,對於秦勤來說,死亡是不是一種解脫。

「我走了。」秦勤沖安迪笑了笑。

「嗯,記得吃午飯。」安迪叮囑了一句,雖然知道秦勤永遠不會照辦。但是秦勤變成這個樣子他也有責任。那是安迪心底揮之不去的陰影……

「舒文,你的資料都準備好了么?」

「放心好了。」過來給了那個漂亮卻陰沉的男子一個寵昵的吻。「信不信他有多少根寒毛我都清楚?」舒文半開着玩笑。「言,三年來處心積慮不就是為了這一天么?有你這樣的天才在幕後,我怎麼能讓你失望呢?」

重言笑起來,無限的溫柔卻無法給人溫暖的感覺。「那兩個人,我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那……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呢?他們的企業現在可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要毀了,還是收回?KT畢竟是你家的。」舒文一邊撥弄着重言的黑髮,一邊漫不經心的談論著,彷彿是在討論兩隻即將被拿去實驗的小白鼠。

「秦勤那麼喜歡財富,我就要他一文不名。試試看,他說不定會喜歡上那種滋味。」——秦勤,三年了。你和安迪很幸福吧?不過不會再有多久了,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舒文坐到重言的腿上。「言,我是好人對不對,把你救回來,又幫你重建帝國,還幫你對付秦勤。是不是很好啊?」

重言假意不懂舒文的意思,「你也沒吃虧啊?沒有我,你家那個三流的爛公司能發展到現在的樣子么?」

「喂!」舒文瞪他,「我可是要出征的人,沒有獎勵么?」

「你要什麼?」重言忍不住逼他。

舒文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無可奈何的翻了個白眼,剛想站起來,卻被重言摟在懷裏。「傻瓜……這麼快就生氣了?我只有你啊……」重言在他的頸間輕點,雙手溫柔的探了進去。舒文滿足的**起來。「言……你,愛不愛我?」

本以為自己會很輕易的回答是。可是眼前卻突然出現一張帶着淺笑的清秀面龐。該死!在心底低罵了一聲。重言更深的沉下去感受着舒文的熱情。「我用事實回答不行么?」

舒文微笑。「言,你只准愛我一個人哦。我好愛你。」

中午的下班時間,整個KT公司空蕩蕩的,而總裁室里依然迴響着枯燥的敲鍵盤的聲音。秦勤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動過。盯着電腦螢幕的眼睛帶着一種少見的執著,那不是他喜歡做的事,卻也是現在唯一能吸引他的事。

碰!碰!很響的敲門聲。

「進來。」

門打開,走進來的卻是安迪。忙了一早上,他也是現在才有空過來看一看。「給我把牛奶喝了。」安迪把一杯牛奶放在秦勤面前。

秦勤看都沒有看一眼,「謝謝,我喝過水了。」

安迪冷笑一下,揚起咖啡杯,「杯子還是乾的,你喝過就有鬼了。這是你的午飯。」

「我不餓。」

「少廢話,快給我喝了。」安迪有點火了,秦勤的身體狀況他很清楚。就算秦勤自己不在乎,他還是每天要操著心。這分明就是同時給兩個人的折磨。

然而秦勤依舊沒有抬頭看安迪一眼。

「秦勤!」安迪忍不住吼起來。就在此時,手機突然不合時宜的響起來。「喂,是誰!」安迪一肚子的火。

對方沉默了一會。安迪剛想把手機掛了,一個聲音。「是我……」電流般穿過身體,安迪楞了一下。「五分鐘后給你打過去。」隨後掛了機。

「勤,我有事一會再過來。拜託一定把牛奶喝了啊。」憂心的看着仍是一臉淡漠的秦勤。安迪嘆了口氣出去,那邊也是一個讓他牽腸掛肚的人。

直到安迪走開,秦勤不停敲鍵盤的手才放了下來。苦笑一下,明知道這會讓安迪很難過只是……他從不敢輕易饒恕自己。他是那樣的邪惡,他曾經讓他最愛的人那樣難過。甚至是安迪哥,這些年不離不棄守在自己身邊,卻再沒有見他笑過,他曾經是那樣熱情開朗的一個人……

突然胃裏湧起的疼痛讓秦勤一下子喘不過氣來。習慣性的用桌角抵住胸口,卻不像以前那麼有效。

趴在桌子上略伏了一下,胃痛卻更厲害了。上次吃飯是在什麼時候?秦勤思索著,好像就是安迪硬逼着他吃的那幾粒維他命丸。秦勤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的身體還能支持多久呢?有時候自己都覺得這樣不吃不喝都要成仙了。不過,我這樣的罪人永遠沒有資格得到救贖吧。這麼多的罪孽,是用多少鮮血和痛苦也洗滌不清的。

又是一陣難忍的痛楚襲來,秦勤忍不住猛地站起來。一陣頭暈,又重重的栽了下去。撐起虛弱的身體,終於想到要用藥物來抑制。

一手抵著胃,一手慌亂的翻著抽屜,原本常放在這裏的止痛藥此時卻不見了蹤影。秦勤粗重的喘著氣,額頭的冷汗順着臉頰不斷的流下來,而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了。繁雜的文件中間露出相片的一角,秦勤渾身一顫,緩緩的抽了出來——是那張照片,他和重言。

「重言……」似乎有很久都沒有再想起過這張美麗的面龐,秦勤貪婪的審視着,他的樣子一直深深的印在腦子裏。

重言死了以後,安迪就把秦勤的東西來了個徹底的清查,和重言有關的東西都燒掉了。其實秦勤和重言的東西真的很少,每次短短的相見,更多的就是長長的等待。僅有的……也不過是那一些照片,全是彼此小時候的樣子而已。

秦勤沒想到這裏還能有一張。用手細細的摩挲著那張在照片上已經漸漸模糊了的臉,自言自語。

「葉……他們殺你的時候……也會這樣的疼么?我要是不參加他們就不會連累到你了……」把相片捂在胸口,痛楚似乎也因此減弱了許多。秦勤閉上眼睛,也許能看到葉才能撫慰一下那沉淪的心,讓他可以有短暫的安心吧。

「秦勤?」安迪推門進來,卻不見秦勤的蹤影。「去哪了?」安迪走了兩步,這才著見辦公桌下靠着似是睡着的秦勤。

「我的天。」慌忙扶起秦勤坐到單人沙發上。「勤,你怎麼了?」安迪急急的喊著秦勤,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伸手探了一下秦勤的額頭,「怎麼燒成這樣!」

安迪慌忙拿過剛才送來的牛奶,不管三七二十一給秦勤灌了下去。猛然間看見秦勤懷裏的照片,伸手去拿,卻沒想到被秦勤抓的那麼緊。

「嗯……葉子哥……葉子哥,重言。」秦勤像是有感應般,皺着眉,不安的扭動着身體。

「怎麼還有這張照片?」安迪不甘心的想把秦勤的手掰開。

「不……」秦勤突然睜開了眼睛,安迪看了他一眼,「不要再看這種東西了,丟掉!」說着,趁秦勤不備奪過照片向粉碎機走去。

「不行!」秦勤激動的撲過去,沒碰到安迪就倒了下去。

「秦勤!」安迪嚇得忙把秦勤抱進懷裏,「摔著了沒有,你可別嚇我啊。」

秦勤一手捂著胸口,另一手不放棄的去抓那張照片。「還給我!」

「你答應過我不去再想的。」

「給我!」

安邊看着秦勤那張倔強的臉,不得不妥協還給了他。秦勤這才像鬆了口氣一般,躺在安迪懷裏。

「又胃疼了?」

秦勤合著眼睛一句話都不說。

「我給你的胃藥呢?」

」扔了」

安迪無奈的嘆了口氣,用手在秦勤胸口輕輕的揉着,「還很疼么?」

秦勤睜開眼睛,「安迪,以後不要管我了。」

「說什麼胡話啊。我答應過林顏好好照顧你的。」

「呵……」秦勤輕笑着。安迪,你一定覺得我很麻煩吧。你愛林顏哥么?所以才不忍心違背對他的諾言。何苦呢。我從來都不需要別人的關懷,從不。

「你別老這樣子好不好!」安迪氣惱的將秦勤丟到地上,動作卻是輕輕的。「拿自己的身體來玩,很舒服么?」

秦勤坐起來。低着頭只是笑。

「好,你要死,你去死吧!誰去管你!」安迪一把撈起秦勤,推到窗口,猛地拉開窗戶,將秦勤大半個身子擠了出去。「這裏是十八樓,你跳吧,一了百了。」

秦勤仍是笑着,雙手一撐,身子就躍了出去。

「喂!」安迪嚇得一把摟住秦勤的腰,過大的力量讓兩個人都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秦勤!」安迪氣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你讓我跳的啊?」秦勤無辜的笑着,卻突然低下頭,雙手捂住胃,臉上的笑容頓時變成痛苦的忍耐。

「勤……」安迪緊張的抱住他。「你……真他媽的混蛋!」安迪低罵着聲音卻有點哽咽。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虛弱的靠在安迪懷裏,秦勤幾乎有些捨不得離開。那此瘟暖不屬於他,而他也早已失去了享受溫暖的權利。勉強推開安迪的懷抱。「你走吧。我一會就好了。晚上,我還有個宴會要參加。」

「就你現在這個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把肩膀收得更緊,安迪沒有給秦勤一絲逃脫的機會。

秦勤任性的扭動着身子,妄圖掙開安迪的控制。

「老實呆一會!晚上我陪你去……」同樣倔強的摟緊秦勤,「我告訴你這次我不會放手,信不信我把你給綁起來?」

秦勤終於不再動彈,靜靜的躺在安迪懷裏,那張照片,仍然被他按在胸口。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過了許久,似是睡著了的秦勤突然冒了一句。「安迪,你說我是不是永遠都沒有辦法看到重言了?即使是我死了,我要是下地獄了怎麼辦。重言是在天堂的,我還是看不見他。」

安迪摸著秦勤消瘦的臉頰,「你不是說你不信上帝么?」

秦勤沒有作聲。安迪很想安慰一下秦勤,卻找不到合適的詞語,更怕一張口,就掩飾不住自己懦弱的哭泣。過了一會,安迪略帶沙啞的聲音才聽似戲譫的響起。「勤,……我的腿被你壓得都麻掉了……」

「看見了么?他們倆還真是幸福。」舒文指著監視器上的兩個人給重言看。

重言看着螢幕上已有多年不見的秦勤,久久的凝視,臉上卻不見一點表情。

「他們倆看起來感情很好!」舒文不甘心的又重覆了一遍。原本以為會看到重言憤怒的樣子,結果卻讓他失望。他總是這樣的冷靜氣定神閑,似乎所有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重言好笑的看着舒文,「你鬧什麼啊?想看我怎麼樣?他們是很幸福,但是也幸福不了多久了是不是?」重言站起來吻了吻舒文的面頰。「乖,好好去做你的事。」

「這還差不多。」舒文嘟嚷着走了出去。

重言重又回過頭來,注視着螢幕上一直形影不離的人。秦勤,我沒有妨礙你,生活很愉快是不是?可是你知道我這幾年過的有多痛苦么?每次夢到小時候的你,我都希望永遠不要再醒來,不要再回到這個殘酷的世界。

這要是夢該多好?可是我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恨你,曾經,你一直是我最牽掛,最放心不下的人。而我對你的愛就換來幾乎命喪黃泉的結果?根本就是……所有的一切己經不可能再重新來過……

「勤,回去吧。我覺得你的臉色很難看。」安迪拉住秦勤的手。只覺柔軟的掌心全是黏黏的汗水,越來越冰涼。

「你先走吧。這次得先見到這家公司的總裁,那個叫梁舒文的,平時不是太好找到。」

「下回再來不成么?」

「要能約得到,我就不會來了。」秦勤有此不習慣的把手從安迪手中抽出。記得以前似乎很喜歡拉着葉子,現在卻不喜歡任何人碰自己,也許只是那個人不在了的緣故。

突然整個宴會廳靜了下來,秦勤眼光亮了一下,略有些激動。「他來了。」

安迪抬起頭,一個身穿黑色長禮服的男人緩緩的從長梯上走了下來,不是太高,豐滿的身材看起來卻有種說不出的妖燒性感。

他有一頭非常引人注目的紫紅頭髮,說話的時候聲音動人,笑容親切。略微誇張的肢體語言,走到哪裏就揚起一陣歡笑——這個人令他覺得很熟悉。安迪只是略一分神,再抬眼時梁舒文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

「KT公司的兩位總裁今晚能夠光臨我的宴會,真是不勝榮幸。」

安迪還沒從驚艷中回過神來,秦勤已經伸出了手。「很榮幸見到你,梁先生,久仰大名。這是我們的副總裁,安迪。」

安迪伸出手來和舒文輕捏了一下,「久仰了,梁先生。」舒文沖他點頭微笑,一瞬間,又讓安迪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梁先生,其實我是很多次想找你好好談一談的。你知道我們手上有你的一分委託案,這需要和你當面研究一下。這麼大的一筆生意……總是沒有辦法聯繫到你。」

舒文呵呵的笑了起來。「早聽說秦先生是少見的工作狂人,今天見了果然是這樣。抱歉,前段時間一直應酬。不過……現在是宴會,談生意還是有失風雅吧。」

「那就請梁先生定個時間。」秦勤毫不理會舒文話里的嘲諷,堅持說。

「只是……我很少去公司。秦勤啊,我可以這樣叫你么?」。

秦勤點點頭。

「人生是要懂得及時行樂的。錢是一輩子都賺不完的,生帶不來死又帶不走。」

秦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早就習慣別人這樣看他,而他自己其實最清楚,生命中最最不重要的就是這些一錢,只是……除了這些他還能做什麼?

「工作也可以看作是一場遊戲。為了體會其中的過程,結果並不重要。」安迪忍不住插嘴,雖然他很不贊成秦勤這樣為了痛苦而進行工作,但他也不能忍受舒文的這種態度。他看秦勤的目光,像是有敵意的。

舒文有些驚訝的看着安迪,「這位先生……」

「叫我安迪就好了。」

「KT公司的兩位總裁果然是名不虛傳。好吧,那就是明天晚上,滾石酒吧。」

秦勤和安迪同時一楞,那是一間搖滾酒吧,裏面很有些沉迷性慾毒品的人,而且,那裏還是燕昭然的地盤。

「有什麼問題么?我平時就很習慣去那邊玩。二位不會還是這樣西裝革履的去吧。會被扔出來的哦。」

秦勤和安迪相視苦笑,但也只能點了點頭。

安迪伸手推開那扇看起來很厚重的門,巨大的聲音頓時像勁風一樣吹過來。安迪嚇了一跳,手一松,那嘈雜的聲音頓時被阻隔在裏面。回過頭來對身後的秦勤苦笑。「你說那個梁舒文是不是有病啊,談生意要到這種地方來。」

「別羅嗦了。叫你不要來的。」秦勤自己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安迪緊隨其後。

酒吧的小舞台上,一群打扮成妖魔鬼怪的樂手不知道正在演奏些什麼曲子。強勁的節奏夾雜些聲嘶力竭的吶喊,舞池中的紅男綠女一個個像吃了搖頭丸一樣,瘋狂的扭動着。

「勤,這讓我們怎麼找梁舒文?」安迪附在秦勤耳畔大喊,才讓他聽清自己的話。還了個無可奈何的動作。秦勤也有點喪氣。

這時一個穿着還算正常,像是服務生一樣的人走到他們面前。「二位是在找梁先生么?」這人說話聲音不大,卻讓兩個人聽得清清楚楚,看來是受過訓練的。

安迪點點頭,和秦勤跟着那個侍應生,七扭八繞的,來到一個很小的包廂。一進門,噪音頓時小了很多。看見舒文一身黑色武士打扮,卻又是長裙彩妝的,極盡妖嬈。安迪和秦勤再次愣住。緊接着安迪就看着自己和秦勤費心挑的休閑裝忍不住笑起來。

「笑什麼!少見多怪的。坐吧。」舒文揮揮手讓兩人坐下,隨即有兩個衣着暴露的女孩子依偎了過去。身上一席印度紗麗,卻不知少圍了多少個層次。安迪和秦勤的臉色都有些不好。

「咦?二位還對女人過敏,在這裏不用講究這麼多吧。」舒文睜大眼睛,笑看着兩人又厭又膩的表情。

「酒色可都是身體健康的大忌。」秦勤不著痕迹的推開身邊水蛇般的女子。

安迪看了看舒文閃爍著狡黠目光的大眼睛,無端的感到親切。一伸手將身邊的女子攬入懷中。「我可不像他那麼沒情趣,沒有美女,沒有美酒,這個世界還有什麼趣味?你說對不對,舒文?」

舒文沒想到安迪在秦勤面前會有這樣的舉動.況且秦勤並沒有表示不滿或是驚訝。他們不應該是戀人么?「當……當然。」勉強笑了一下。舒文很快又恢復了自信。「那今天是不是可以喝個痛快啊?」

「沒問題!」安迪舉起酒杯,又順手塞給秦勤一杯果汁。「他身體不好,不近酒色,只配喝果汁。」說罷,和舒文一起大笑起來。

秦勤沒有想到舒文和安迪有這麼好的酒量。直喝到近午夜,兩個人才有了些醉意。秦勤也沒有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安迪就可以和舒文混得這麼好,稱兄道弟無所顧忌,不僅僅是因為這些酒。

秦勤最沒有想到的是安迪竟會有這樣豪放爽朗的一面,至少這樣開朗真誠的笑容就是秦勤不曾見過的。曾經安迪和秦勤一樣,眼中都有深得抹不去的憂鬱,而現在活潑得像小孩子一樣的、倔強的、任性的,也許就是安迪的本性吧。

是舒文引起了安迪的共鳴,他們看起來像是同樣的人。安迪似乎一直沒什麼朋友,有了舒文應該是一件好事。秦勤這樣想着。很難得的有了一絲微笑。

安迪和舒文是服務生幫忙扶進秦勤車裏的。兩個人都喝得爛醉,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秦勤伸手又拍拍舒文,「我先送你回家,OK?」

舒文和安迪在後座並排躺着,只是哼哼的不說話。秦勤嘆了口氣,只好自己開車先送他回去。剛開了一會兒,就聽見那兩個傢伙又在硬著舌頭鬥嘴。

「舒文,你……信不信……信我現在能開着車穩穩噹噹的回家?」安迪含混不清的說。

「我……我還是……曾經……賽車手呢。」舒文同樣不甘示弱。

秦勤有些好笑的看着這兩個人。嘴角有淡淡的笑。「讓你們開車可就真的誰也回不了家了。」舒文是個走到哪裏都會帶給別人歡樂的傢伙。就連秦勤也無法免俗,至少,在這樣的夜晚,他會微笑,沒有想到那些一直折磨着他的往事。

「舒文……你好會吹牛哦……還……還賽車手呢。」

舒文突然坐了起來,「讓……我非讓你見識一下不可。」說着突然去揪前面正在專心駕駛的秦勤。「起……起來,看我的!」

秦勤嚇了一跳。「舒文,鬆手!別亂來!」

舒文像是故意的一般抓住了方向盤,向一邊猛地一打,另一隻手順勢攀上了秦勤的眼睛。

「舒文!你!」秦勤急忙踩下煞車,只聽見砰的一聲巨響。秦勤一下子昏死過去。

「葉子哥,葉子哥。」秦勤笑嘻嘻地向重言奔去。

「我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葉子!」重言拍拍秦勤的頭,臉上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我以後只在沒人的時候叫你還不行么?」秦勤很委屈的問。

「好吧好吧,隨你好了。對了,小勤這次考試怎麼樣?」

秦勤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還……還好啦。」

重言小心翼翼的問。「不是全校第一?」

秦勤點點頭。

「紅筆拿來。」

「不可以改的,媽會看出來的!」秦勤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笨!」重言自己去摸秦勤的書包,「改你的幹嘛?如果我也不是第一你媽媽就不會說什麼了。」

秦勤嚇得急忙拉住重言的手,「可……可是爸爸會說你的!」

「那又怎麼樣?他又不會真的打我。」重言說着拿筆趴在地上把自己的成績單改了過來。

秦勤跪在一邊看着,忍不住從後面摟住重言的腰,「重言哥,你真好。」

「那就以後多努力,爭取每次都考第一。將來你變得很強了,就可以離開這裏自己生活了。」重言笑笑擦了擦秦勤的眼睛。一向愛哭的秦勤,眼睛又紅了。

「好,小勤,我要走了。等我回來啊。」重言站起來,秦勤像是預感到什麼似的喊起來。」

「重言,你不能去!你別去!」

重言卻像是沒聽見似的繼續往前走。他回不來了,他要是走了就回不來了。

「葉子哥,重言!」秦勤拚命的喊,重言始終沒有回頭。

「重言!」一直處於昏迷中的秦勤突然大叫起來。

「秦勤,秦勤!」安迪緊張的湊過去,「你怎麼了?」

秦勤猛地睜開眼睛,驚魂未定。看了安迪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安迪……」

「是我,是我。你終於醒過來了,嚇死我了你。」細心的用毛巾擦掉秦勤一臉的冷汗,安迪這才微微鬆了口氣。這次和舒文玩得這麼過火,以為真把秦勤給害死了。

「出車禍了。」秦勤回想着那個晚上的情形。

「嗯,都是我和舒文喝了那麼多的酒,還連累了你。」

「我可以進來么?」從門口探出一個火紅的腦袋。

「還不快渡進來道歉。」

舒文立刻跑了進來,坐在安迪身邊,「秦勤,是我對不起你啊。對不起,對不起……」

舒文疊聲道歉,秦勤看見他身上的住院服,「你也受傷了么?嚴不嚴重?」

「他才沒有傷,只是蹭破了點皮。不過他正好可以賴在這裏勾引那些女護士。」

「我哪有!那不是勾引,是吸引!文盲!」舒文忍不住反駁。兩個人說不到兩分鐘又吵了起來,不過看起來卻都是很高興的樣子。

秦勤微挑了下嘴角,「那,安迪,讓我出院吧。」

兩個人的爭吵同時停了下來。舒文吃了一驚,安邊倒像早預料到似的。「不行,給我完全康復了再出去。」

「用得着么?」秦勤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冰冷。一把扯下手腕上的輸液管,逕自下床。

過猛的動作讓秦勤受傷的頭部更加疼痛,身子晃了晃,立刻被安迪抱住。「你別給我亂了,好不好!」

「讓我回去!」秦勤一貫的口氣堅決。

「再等一周。」

「一天也不行!」

安迪猛地把秦勤壓回床上。「你別想了,受了這麼重的傷你還想怎麼樣?」

秦勤沒有絲毫的力氣掙扎,眼神卻仍是挑釁的。「好啊。那你試試看。」

安迪氣得發瘋,鬆開手回頭找舒文,語氣很壞。「舒文,這段時間到我們家去住。」

「叫他幹什麼!」

「我?」

秦勤和舒文同時發聲。

「你做的事你自己應該負點責,我一個人照顧不了他。」

「我不要他照顧!」

「那你還願不願意出院!」

舒文忍不住小聲問,「可是……秦勤,有人照顧很好,為什麼要出院呢?想回家也可以請保姆啊?」

沉默。半天秦勤說,「我不想耽誤工作。」

舒文聽着這個可笑的理由,相信不是,不相信也不是。這兩個人,一個一臉沉默,一個臨近憤怒的爆發邊緣,舒文一下子被弄糊塗了。

這個秋天比以往更加漫長,綿綿的秋雨讓我頭部的傷不斷的抽痛,連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似乎也在一點一滴的消失。我好想你——葉子哥,你在天堂還好么?在那裏沒有這樣陰晦的天氣吧。我最近,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了。

甚至像現在這樣,拼了命的工作也會在某個時候,停下來,想起你。我都無數遍對自己說不可一再想你了。可你一直出現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噩夢般纏繞着我。葉子哥,是你的靈魂得不到安息么?那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把我的命取走呢?

我很想你。我知道你時時刻刻都在我身邊,那你為什麼不讓我看看你呢?你可以罵我可以打我,讓我見見你好不好?

秦勤伏在桌面上,腦子裏劇烈的疼痛讓他的思緒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然而一切理不清的怨念只能讓他更為痛苦。將臉貼在重言僅存的照片上,秦勤似乎能夠感覺到他身體上的溫暖一點點的傳過來。「葉子哥,給我次機會好不好?不要不見我。」

「秦勤還不睡覺啊。」舒文突然推門進來。

「我有些頭痛,趴一會就好了。」

「安迪讓我拿葯來給你吃。」

「安迪哥呢?」

「他睡了,讓我三點的時候叫他。」

秦勤看着一臉倦意的舒文,覺得不忍心。明明是他一個人的罪,卻連累了他和安迪哥都為他操心。安迪哥應該也很久沒有睡覺了吧。

「你別叫他了。安迪哥已經幾天沒好好睡了。我沒事。」

「哦,」舒文迷迷糊糊的走了,沒一會又轉回來,「安迪說葯你一定是要吃的。」

盡量維持住笑臉,「我知道。」直到看着舒文走出房間,秦勤才卸下自己的偽裝。

葉子哥,我變壞了吧。騙人的時候連眼都不會眨一下。這樣的我,你一定不會喜歡了吧。

秦勤苦笑,掀起自己的衣袖,手腕上是一道道的傷痕,一直延伸到小臂,層層疊疊,讓人不忍直視。

秦勤輕輕撫過上面的一條條凹凸不平的傷痕。摸索著念出那上面所表示的字:葉——子——葉——子——葉子哥,我又開始想你了。我說過不可以想你的……

從一本字典里翻出一把美工刀,秦勤無意識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刻畫着,葉子,葉子,葉子……血流了出來,將纖細的胳膊染得一片模糊,秦勤用手抹去,又一遍刻上去,劃破原來的字元,留下一層新的符號。

葉子哥……我不能再想你了,那樣的痛苦我受不了,你放過我吧。……我可以把你的名字永遠留在身體上的,永遠都抹不掉。我是不是還不能輕易的死去?你還沒有原諒我吧。我看不到你對我說,到我身邊來吧。雖然我很想跟着你,不管是天堂還是地獄,都可以。

「秦勤!」

安迪突然從夢中驚醒,看了一眼表,已經五點多了。「該死的,舒文怎麼不叫我!」

慌張的跑出房間,一下子驚醒了睡在客廳的舒文。

「安……安迪啊,還早,你別吵。」

「怎麼不叫我!」

「秦勤讓我不要叫你的。」

「笨!」懶得理舒文,安迪立刻推開了秦勤的房門。屋裏燈還亮着,安迪心想他又一夜沒睡。然而房間里的景像嚇得安迪半天動都動不了。

「怎麼了,安迪?」舒文從後面晃過來。走到門口就看到秦勤倒在椅上,雙臂血肉模糊。

「啊!」舒文尖叫起來。

這叫聲讓安迪回過神來,飛一般衝過去,從襯衫上撕下一塊捆緊秦勤的手腕,然後又回過頭沖還站在門口發獃的舒文猛喊。「快把醫藥箱拿來。快點啊!」

「哦,好。」舒文轉身就跑。

安迪摸了摸秦勤逐漸冰冷的臉頰,不斷的祈禱。「秦勤啊。我也留不住你么?拜託……一定要堅持住好么?哪怕,就算是為了我。」

終於控制住秦勤的傷勢,安迪和舒文都筋疲力盡的倒在地上。安迪望着地上的一片血紅一句話都不說,舒文卻再也忍不住了。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如果你還拿我當朋友,就告訴我這亂七八糟的到底怎麼回事!」

「葉子……葉子哥,救救我……救救我……」秦勤突然發出夢吃一般的聲音。

安迪急忙跑過去,擁住秦勤瑟瑟發抖的身子。「秦勤不怕哦。我在,我是安迪,我在呢……別怕。」

秦勤靠在安迪的懷裏,稍稍安靜了些,臉上的痛苦表情卻沒有絲毫的好轉,彷彿經歷了什麼非常讓人害怕的事情。

「葉子是誰?告訴我!」舒文覺得自己快被這兩個人給逼瘋了。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別那麼大聲音,你會嚇到秦勤。」安迪瞪了他一眼,然後伸手解開了秦勤衣服的鈕扣。

「拿一件睡衣來。」

舒文跺了下腳,急忙去取了一件,「喏……」

安迪小心的幫秦勤換上睡衣,舒文的眼睛盯着秦勤赤裸的身體再也移不開自己的視線。那蒼白的肌膚上印着一塊塊醜陋的傷疤,有些像是什麼抽打的,有些卻是刀傷。舒文吃驚的指著那些傷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都看到了?那是他父母給他的。」

「為什麼?」他從來沒有聽重言說過。秦勤的父母,就應該是重言的父親。還有秦勤的母親吧。

「秦勤其實不是KT公司前任老總的親生兒子,而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帶過來的。秦勤的父親在外面一直拈花惹草,他母親平日裏受了委屈就拿兒子出氣。後來他母親受不了刺激自殺了,也在秦勤的身上捅了十幾刀。還好秦勤命大。」

安迪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到秦勤似乎有些冷的樣子,走到一旁又幫他蓋了一床被子。回憶秦勤的故事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直到他的父親突然去世,秦勤才接手了KT,不過可想而知,董事會裏所有的人都不支持他。」

舒文突然打斷安迪的話。「秦勤不是應該還有個哥哥么?」

「你是說秦重言?」

「他以前好像是個歌手,他難道不是正牌的繼承人么?聽說他出車禍死了。」

「他要是當初肯回來繼承就好了。哼,他是秦勤最愛的人。」

「最愛?」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你知道吧。你難道沒看出來秦勤在胳膊上刻的是什麼嗎?葉子。是小時候秦勤對他的稱呼。」

「……」舒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很多事情向著他沒有想過的方向發展,腦子很亂,有些東西一直想不清。曾經以為秦勤是為了財富地位不擇手段的人,而現在,他至少能肯定他過得並不快樂。

「那個秦重言根本不配當秦勤的哥哥,秦勤小時候在家裏受虐待,他自己一個人離開家庭活得倒是快活。秦勤差點被母親殺死,是家裏僕人送的醫院。秦勤父親死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回來,是秦勤一個人撐起了KT。」

安迪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後來秦重言死了,秦勤又把一切責任推到自己的身上。你也看到了,秦勤現在精神極不穩定,都是這兩年折磨的。不停的工作,通過肉體的疼痛來擺脫痛苦。笨蛋。」

安迪伸手拭去秦勤身上的冷汗,聲音有些哽咽,不願再說。

「舒文,很抱歉把你也拖進來。你也很累了吧,去休息吧。這裏我來看就好了。」

「哦……好的。」舒文失魂落魄的離開,心也不禁有些亂了。

秦勤,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為什麼和重言說的有那麼大的不同。因為董事會不支持去尋求黑社會的幫助有情可原。但是他和安迪策畫謀害重言又該如何解釋呢。只是……如果秦勤是真的要殺重言,怎麼還會這麼痛苦?難道是良心不安?

舒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叮——手機在此時響起。「喂,舒文,是我。」

「重言?」舒文略略有些驚訝。「怎麼這麼早打電話過來?」

「還沒起床么?呵呵,只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已經掌握了KT絕大多數的股票。他們現在還沒有覺察。」重言在電話那邊忍不住得意的笑起來。

「我可以回去了么?」

「你和他倆混得怎麼樣了?回來吧。他們再次看到你的時候,表情一定很可愛。」

「好……」舒文猶豫了一下。「重言。有點事想對你說

「嗯?怎麼了?有什麼問題么?」

告訴重言么?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況且安迪說的並不一定是事實。重言這麼多年的仇恨,也不會這樣輕易原諒他們的。

「沒,沒什麼。重言你以前是不是很愛秦勤?我是說love。像你對我這樣的愛。」

重言握著聽筒楞了一下。愛?對秦勤。不是……對秦勤的不是那種感情。也許只是對弟弟的那種感覺。可是,為什麼當他背叛我的時候我會覺得那麼痛苦?

「重言?怎麼不說話?」

「不是愛。最多只是對弟弟的疼愛而已。而且,他令我失望。」重言堅定的語氣讓舒文頓時鬆了一口氣。

「啊,是這樣。沒事的。……我會儘快回去的。」

重言不會喜歡秦勤那個傢伙的。何況那時候秦勤還很小,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及我和重言的十分之一。我們才是這麼多年共患難的真正愛人。

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命運。那根左右人一生的絲線在神的手中,或者握在別人的手裏,惟獨自己,沒有辦法控制。在無數次的嘗試中被風浪吹打得遍體鱗傷,卻無法改變殘酷的事實,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會同情弱者。

秦勤是被一陣陣難耐的疼痛逼醒的。**著睜開眼睛,便看見伏在床邊已經睡着的安迪。

我又連累安迪了……這是第幾天了?看安迪青黑的眼圈一定是一直沒有好好休息吧。

似乎是感覺到了這樣的注視,安迪撐起了身子,眨了眨眼,「秦勤,你終於醒了。感覺好點了么?還痛不痛?」

安迪摸了摸秦勤的額頭,還是有着驚人的溫度。

「安迪……」秦勤試着發了個音,只覺得嗓子火燒般的疼痛。

「來,喝點水。」安迪很了解的把水杯遞了過去。

「不……」秦勤卻抿緊了嘴。已經被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心力交瘁的安迪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狠狠的把杯子摔到了地上。「秦勤!你鬧夠了沒有!你能不能別再給我添亂子,沒耐心再和你玩這種遊戲!」

是……受夠了我吧安迪。照顧了我這麼久,為我擔心了這麼久,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你這麼多的關愛。

「那不是你自己找的么?我早說過要走,是你死皮賴臉的纏着我。」心裏想着,卻說出相反的話。秦勤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方式。

「你!」安迪氣得揚起了手。

秦勤自覺的閉上眼睛。是我欠你的,安迪你早該狠狠的打我一頓,雖然我也知道這並不能償還我欠你的一切。

半天,房間里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秦勤睜開眼睛,看到安迪背對着他雙手掩面的坐在那裏。

「安迪……」秦勤有點不忍心,他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只是他不想再有人替他擔心,曾經有一個愛他,總替他擔心的人,終於被他所連累,連命都丟掉了。

他不想再看到有第二個,何況,這樣的感情,他還不起。「安迪。我知道你有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不是我,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留在我身邊?」

安迪回過身,秦勤看到他的眼角有些濕潤。「對不起……秦勤,我今天是有點太激動了。」安迪笑了笑,雖然仍是一臉苦澀。「你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一時間完全沒有辦法應付。」

安迪湊過來吻了吻秦勤的臉頰。「秦勤,你必須好起來。知道么?我需要你的幫助。」

秦勤驚訝的看着他。

「前天,舒文對我說,他必須撤回他的訂單,他願意付違約金,我沒有勉強他。然後昨天,我才知道……咱們公司超過50%的股份現在在別人手裏,一個人的手裏。」

安迪苦笑,公司出了問題,舒文又一走了之,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這兩天他公司家裏兩頭亂轉,實在是無力支撐。

「這……這不可能。」

「我有騙你的必要麼?秦勤,拜託給我認真點。如果你不想毀了KT的話。」

秦勤低了低頭,過了會兒,當他重新抬起頭的時候,眼裏已經有了別樣的神采。「KT是葉子哥的,我絕不能讓他在我手裏毀掉。」

秦勤不明白舒文為什麼會選在這個時候找他,他和安迪不分晝夜的拼了好幾天,才把公司混亂的局面稍微穩定了下來。本已是**乏術,舒文卻是很急切的樣子,況且舒文的突然離開本身就很有問題。

沒有對安迪說,趁著安迪休息的時候秦勤一個人跑出來見舒文。

見面的地點還是舒文定的。一家非常正式的咖啡廳。秦勤看着門面忍不住笑了起來。本以為舒文又安排了什麼搖滾酒吧,害得他特意換了一身休閑裝出來。

「秦勤,我在這。」舒文沖站在門口張望的秦勤招了招手。

秦勤坐下,看着仍是一頭艷麗頭髮,卻不再有一臉自信表情的舒文。「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秦勤,我對不起你。」舒文猛地低下頭,長長的頭髮遮住了那雙閃著異樣光彩的眼睛。

「你……什麼意思?」秦勤有些驚訝。

「真的對不起。秦勤……我明知道你們現在遇到了困難,還……還撤走了那批貨。」

「原來是因為這個。」秦勤毫不介意的笑了一下。

聽着爽朗的笑聲,舒文反倒是驚訝起來。

秦勤依舊沒變,瘦弱,疲憊,但他的眼神里卻有了比往日更熾烈的光澤。似乎就是因為這個看起來極度疲勞的秦勤仍然堅不可摧。

舒文一時有些呆了。

「舒文,冒昧問一句,可以告訴我原因么?」

舒文顯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秦勤沒有逼人的習慣。

「不是,秦勤。」舒文急切的拉住秦勤的手。「秦勤,你一定要小心你身邊的人……他們是來找你報仇的。」舒文突然又站起來,將秦勤的手更努力的握住,「秦勤,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我必須走了。」說完轉身就走。

「哎,舒文!」秦勤搶一步拉住他。舒文並沒有回過臉。

「那你呢?你會不會有危險?……是我連累了你吧。」

舒文吃驚的轉過頭。這次來其實只是為了給秦勤一個警告,他沒有想到秦勤會突然關心起自己的安危。「不,……不會。你別擔心我。」舒文有些緊張的說,心底不知不覺泛出微微的感激。

秦勤笑了一下,很無奈,卻帶着少有的執著。「舒文,我和安迪也很麻煩。但我相信我們能熬過去。和我們聯手好么?總比一個人應對的強。」

「聯手?」舒文很想放聲大笑。秦勤,你這不是自找死路么!你以為自己已經穩定了局勢,其實只是重言想要放長線釣大魚而已。聯手,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在KT將不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舒文……我不太清楚你們公司的麻煩有多大。但我想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哦,你別擔心,我絕不是想吞併……」

秦勤的話被舒文打斷,「秦勤……你別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認識並不久,你為什麼要幫我?」

秦勤笑起來,很明亮的一張笑臉讓舒文無法直視。「我們在一起很愉快不是么!而且安迪除了我這個拖油瓶,大概就只有你這一個朋友。你們性格很像的。」

「那你呢?」

「我?」秦勤笑而不答。停下來時的認真樣子讓舒文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總是一臉憂鬱的秦勤。

「來吧。朋友。」秦勤伸出自己的手。

舒文的心猛地震了一下,避開秦勤那雙坦誠的眼睛。

秦勤主動拉住舒文幾欲縮回的手,用力握了兩下。「說定了。我還在忙,要先走了。」

舒文一直目送他走出咖啡店,才倒過頭來看了看坐在斜對角的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摘下眼鏡,男人露出帶着此評危險的笑容,對着舒文比了一個OK的手勢。

秦勤,你活得還是很開心嘛。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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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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