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魂飛魄散

魔界地宮，汐隱靜靜地坐在祭台上。

「殿下，過了今晚，殿下就能完全恢復了。」

彼時荏苒站在祭台下邊，勾唇笑着。過了今晚，汐隱的魂魄全部回到他的體內，而荏苒也能獲得自由。

另一邊，芷清卻也被抓入了另一處暗室，被源思的術法囚困着無法逃脫。

芷清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似乎早已預料到她們會這麼做一般，連話也不曾說一句。

「你不問為什麼會被來這裏？」源思看着芷清，臉上卻是嘲諷的笑意。

芷清輕輕蹙眉，閉上雙眼不再予以理睬。

源思冷冷一哼，「我知道你已是抱了必死的心，不過...你肚子裏的孩子...」

芷清一怔，倏地睜開了雙眼，冷冷的看向源思，「我死了，自然也會和他在一起。」

源思搖了搖頭，「芷清，你想的未免太好。」

「你們想做什麼！？」

源思笑着，緩緩走到芷清面前，「其實魔后...她至今還未懷上魔神的孩子呢...」

芷清盯着源思，「你們想將我的孩子移入她體內？」

源思微微驚訝了一下，而後點點頭，「沒想到你竟也知道這魔胎移除之法...我們的確打算這麼做。」

芷清撫著自己仍舊平坦的小腹，「她什麼時候過來？」

源思眯了眯眼，「你願意將這魔胎給魔后！？」

芷清澀然一笑，她已經活不長久，這孩子若是跟着自己，就算能出生也無法在這無依無靠的魔界活下去。如果將這孩子給了秋己，不論怎樣，他能出生，也能有個身份。

「若她能好好待這孩子，便是給她又何妨。」芷清垂著眸子，掩去了所有傷痛與寵愛。

源思也不由得輕嘆一聲，「魔后很快便會過來，你放心，這孩子雖不是她的，但怎麼也是魔神之子，不會受欺辱。」

芷清淡淡一笑，仍舊低垂著頭，「這樣便好。」

不多久，秋己便趕了過來。

「源思，如何了？」

源思走去將秋己帶到芷清面前，「魔后，芷清已經帶來了，待會兒便可以施法移除魔胎。」

秋己笑着，來到芷清面前看着她，「芷清，你看，你終究還是輸了，不僅將汐隱輸給我了，連自己的孩子也要給我。」

芷清沒有抬眸看她，只是低頭撫摸著自己的小腹。

秋己冷哼一聲，「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我便不與你計較！」說罷，她又看向源思，「開始吧，若是被人發現了可不好。」

源思忙點頭，帶着兩人來到一處血池邊。芷清聞到那血腥的味道便蹙了眉，雙手更是緊緊護在腹部。

「魔后，請下血池。」

秋己有些厭惡的皺眉，復又看了看源思，見她點點頭便沒有再多問，走下了血池。

源思又看着芷清道：「芷清小姐，快下去吧。」

芷清頓了頓，終是走了下去。

兩人皆浸入那一池血色之中，芷清已不適的靠在池邊，秋己則是嘲諷的看着芷清。

源思盤膝坐下，便向著那血池開始施法。

一如不久前魂魄被生生剝離，芷清又一次承受着這撕心裂肺的痛楚，隨着源思法術的不斷增強，她的痛楚也逐漸加深。

血池中有什麼不斷的翻湧著，從芷清這邊游向秋己。不多久，秋己的腹部也感到了一陣疼痛。

彼時，魔界地宮之中，汐隱的魂魄已經全部回到他體內。

「殿下。」荏苒喚著汐隱，而後勾唇。

汐隱抬眸，看了看荏苒，「以後，你便不再是魔神的守護者，」說罷，他伸手指了指荏苒，「要去要留，隨便你吧。」

荏苒淡淡一笑，「多謝殿下。」說罷，荏苒向汐隱行了個禮，便轉身而去。

汐隱微微眯了雙眼，眸中似有些困惑。他緩緩走回了寢宮，卻發現今天的魔宮似乎格外的清冷，似是有什麼已經空缺。

「芷清...」

汐隱微微一怔，自己竟是這樣不自覺的就念出了她的名字。

「殿下！」

遠處，源思向著汐隱跑了過來，一向冷靜的她此時卻顯得十分激動。

汐隱眸中沒有一絲浮動，他淡淡的看着源思，「什麼事？」

「殿下...魔后...魔后她...懷上殿下的孩子了！」源思歡喜的抬眸，卻見汐隱仍是一臉的淡漠，「殿下？」

汐隱冷冷一笑，他根本就沒有碰過秋己，怎麼可能會有孩子？但他仍是點了點頭，向源思道：「她現在在哪裏？」

「正在自己的寢宮內等著殿下回去。」源思有些奇怪汐隱平淡的反應，卻也沒有想太多。

汐隱看了看源思，舉步走向秋己的寢宮。

夜已深，秋己有些虛弱的躺在床上，肚子裏的魔胎似乎對她很是排斥，致使她現在只能這麼躺着等汐隱來。

當門外終於傳來通報聲，秋己興奮得顧不得身子的不適，起身便跑了出去。

「汐...」秋己跑到門邊，撫著自己的腹部看向緩緩走來的汐隱。

汐隱笑了笑，扶著秋己，「有了身孕怎麼還這般亂來，快回去坐着。」

秋己只是笑着搖頭，「不過才一月而已，沒事的。」

汐隱看了看秋己，手覆上她的腹部，卻驚覺她肚子裏的孩子，竟真的擁有魔神的力量。他微微眯了雙眼，又看向秋己，卻是多了一份懷疑。

秋己見汐隱這般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心虛起來，「汐...怎麼了？」

「這孩子...真是我的？」

秋己愣了愣，「汐...你在說什麼呢，這孩子自然是你的。」

汐隱手中施法，感覺到她肚子裏孩子的不安，更加覺得不對，這孩子的確是他的，但秋己絕無可能懷上自己的孩子才是...

不過一瞬，汐隱怔了怔。

「汐...」秋己越來越不安，就怕汐隱察覺出什麼來。

「芷清...」汐隱眸中一暗，這是他的孩子沒錯，但有可能懷上魔神之子的，只有芷清一人。

秋己心中一沉，只見汐隱已經甩開了她，迅速向著那冷清院子的方向而去。

彼時，芷清已經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已沒有一絲力氣，甚至連睜眼都覺得十分疲憊。

「芷清！」

千墨來時，便見到面色蒼白的芷清虛弱的躺在床上。他忙上前去，將芷清摟入懷中，而她的魂魄可說已是支離破碎，怕是過不了半盞茶的時間便要完全散去了。

「芷清...」千墨小心翼翼地擁著芷清，淚水不自覺的落了下來，「你的孩子呢？我不過來的晚了些，你怎麼就這樣了...」

芷清扯了扯嘴角，卻也沒了力氣。

「千墨...」芷清困難的喚着他的名，抬眸看着此刻無盡沉痛的他，「我早晚要離開的...」

千墨搖搖頭，「不會的...我就快找到法子救你了...你怎麼不等等我呢...只要再多一些的時間，你就可以像葉一樣，永遠離開這兒，我們可以去沒人知道沒人打擾的地方...你的孩子也可以和我們一起好好兒的活下去...」

芷清輕嘆了一聲，「千墨...謝謝你...只有你的，我還不清了...」

「我不要你還...你要走，我便和你一起走！」千墨言語輕柔，卻是十分堅定。

芷清淡淡一笑，她知道千墨對自己的感情，也知道他便是這般繼續在魔界活下去也不會有多幸福，所以並不多勸。

「千墨...我欠你的，只能千萬年後，魂魄再聚之時來還了...若有那麼一日，我願將來生，都許給你。」

千墨微微一怔，低眸看着芷清，「你說的可是真的？」

芷清費力的點了點頭，千墨便笑開來，「那好，我便陪你散了魂魄，等你來生來還。」

芷清輕嘆，靜靜地靠在千墨懷裏。她已能感覺到魂魄逐漸在散失，再過片刻，她就要魂飛魄散了吧，而此刻她竟覺得如此平靜。

「芷清！」

汐隱趕來時，便見到相依相偎的千墨和芷清，心中便一陣怒火。而再看芷清，見她逐漸消散的魂魄，便瞬間驚慌起來。

「芷清...」汐隱有些慌亂的上前，欲要奪過芷清，卻被千墨抱着躲開了。

千墨冷冷的看着汐隱，緊緊的護著懷裏的芷清，他說：「你沒資格碰她。」

汐隱心下一痛，他看了看千墨懷中的芷清，她亦是面色蒼白如雪，而就是這樣的色澤，也漸漸的變得透明起來。

「芷清...」汐隱只覺心如刀割，竟真的就這麼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不是他奪不到她，而是不敢。他此刻才知自己傷了芷清多深，竟使得她要用這樣殘忍的方法來懲罰他。

「殿下...」

彼時秋己一行人也趕了過來，秋己看了看汐隱，又見千墨正抱着芷清，唇角揚起一絲笑意。

「殿下...芷清早就和千墨護法有了私情...不該再將她留下！」

汐隱心裏升起一陣厭惡，他輕輕蹙眉，揮手便將那一行人都甩出了門外。

「殿下！」秋己被甩在地上，五臟六腑都跟着一陣翻攪的疼痛，「秋己懷了你的孩子啊...」

汐隱眸中的冷意更加了一層，他仍是沒有去看秋己，只是看着芷清，那冰冷便瞬間破碎為傷痛。

「芷清...我沒有...我從來沒有碰過她...我知道，那孩子是你的...」

芷清看着汐隱，淡淡一笑，「魔神...三生三世，我欠你的，都已經還清了。」

千墨微微一愣，「芷清...」

芷清卻是緩緩闔上雙眼，靜靜的依靠在千墨懷中。

千墨低眸看着懷中的人，眸色溫柔如水。

「睡吧，我待會兒便去陪你。」他說，便覺手中她的身子漸漸消散消失，最終留下一片空虛。

「芷清！」汐隱痛呼，那痛楚幾乎將他撕碎，染血的眸子裏也是一片荒涼。

「她走了...」千墨抬頭，淡漠的看着眼前的汐隱，「是你殺了她。」

汐隱迷茫的搖頭，「我沒有...我從未想過讓她如此...我...」

「是你殺了她！」千墨冷冷笑着，「她的確欠過你的情，不過現在也還清了。芷清已經答應，待她魂魄再聚之時，她的來生，皆許給我。」

「不可以！」汐隱眸中滿是嗜血的殺意，他一把掐住千墨的脖子，「她是我的！是我的芷清...我的...靈兒...」汐隱怔了怔，腦海中似有什麼彌散開來，他鬆開手，眼中卻是一片迷茫。

「師父...」

「靈兒知錯了...」

「師父，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師父不許離開華凌宮，靈兒再也不亂跑出去了。」

「靈兒...」汐隱忽地頹敗的跌坐在地，那些記憶，全部都隨着芷清的離去回來了。

「原來你就是子希，難怪今生你無法修成上神...」千墨看着此刻完全失了魂的汐隱，笑得更加輕蔑。

「靈兒...靈兒...你說過要陪着為師的...」子希喃喃的喚着她的名，卻徒留一份空落落的悲戚。

千墨冷冷地笑着，忽地伸手打在自己額間。

「芷清...我這便來尋你...」

汐隱抬眸，便見千墨的身影也漸漸消失，似是追隨着方才芷清的消散而去。

「殿下...」

屋外，秋己一行人依舊傷重的倒在地上。

汐隱看向秋己，盯着她許久。如果當初不那樣衝動的帶她回來，那麼芷清就不會受那些欺辱苦痛，現在也不會魂飛魄散了...這個女人，他根本就連看都不想看，為何會將她帶來呢？

秋己只覺一陣冷意，看着汐隱那一臉的淡漠，不自覺的往後退著。

「殿下...你怎麼了...」

「你殺了她...還奪走了我和她的孩子...」

秋己一怔，害怕的顫抖起來，「我...我知道她與千墨私通，所以才想了此法...」

汐隱眯了眯雙眼，「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秋己愣了片刻，哭訴起來，「殿下...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也不知道移除魔胎會致使她魂飛魄散啊...」

汐隱輕輕蹙眉，他知道移除魔胎的法術，但也知道，這法術根本不可能使人魂飛魄散。

「殿下...現在這孩子在我肚子裏，怎麼說，我也已經是他的母親了...」

汐隱冷哼，看了看秋己的腹部，他伸手，施法便要將那魔胎拽出來。

「啊！」

秋己疼的大叫，只見那尚未成形的魔胎被汐隱奪到手中。

汐隱看着手中的一團泛著白色光暈，輕聲道：「她一定很想你...去陪她吧...」

說罷，那魔胎便被他捏碎，也消散在這清冷的月色下。

秋己已經昏死過去，汐隱冷冷的轉身。

「白夜，將秋己和源思送去阿鼻地獄，不得入輪迴，也不得散了魂魄。」

「是。」白夜頜首，便迅速將兩人帶走。

「囚明。」

緊接着，囚明也出現，跪在汐隱面前。

「殿下。」

「傳令下去，三日後，攻上天界！」他冷冷的命令，眸中儘是嗜血之色。

囚明微微愣了愣，頜首，「是！」

汐隱抬眸看着那一輪蒼白的弦月，又想起芷清的面容。她一個人，定會孤獨寂寞的吧，她那般喜歡天界的生活，那麼，他就將整個天界都帶去送給她。

「芷清...」

汐隱的手握了握，卻只感到一片冰冷的空虛。

「靈兒...為師很快便將天界送去，你的來生，只能是我的...」

他輕輕笑了起來，月色下是絕美，卻也最是凄涼悲傷。他看着那弦月，似是看到了芷清那張清靈的臉。

一行清淚落下，他的掌心凝聚魔力。但他知道，自己是魔神，除了被封印。除了她，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能令他真正的死去。

汐隱緩緩離去，走出了月光，竟已換了一身勝雪的白衣。

而他輕喚着她，還是曾經最寵溺溫柔的語氣。

「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