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二十七章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夏青心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半響動彈不了一下,只有眼裏的淚撲簌簌的落在床上。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無助和難過過,即使剛剛來的時候,被夏青笙逼着天寒地凍跪在院子裏給她等曇花開的時候,也不曾如此過。

她極輕楚的記得所有的過往。

那些藏在這副光彩皮囊下的不堪和疲累,都一股腦的湧上她的心頭。

這世間所有的真相都被想當然的想像給包裹得煥然一新,沒有人會在乎你內里究竟是不是已經不堪其負。

她們只看你今日是否光鮮。

夏青筠和夏青笙自然是從不曾體會過這樣的日子,自然從不曾不敢病不敢痛,沒有嘗試過連看自己的母親,也要偷偷摸摸的掩人耳目。

她想起當年梁氏在黑夜裏的目光,在月色的映襯下似乎能將人的肉剜一刀下來,記得那人臨死前看着自己的眼神,絕望而冰涼。

夏青心腳底一軟,靠在床沿上正發愣,窗子卻忽的被風吹開了。

她擔心夏子然受涼,急忙上前去上栓,卻不意看見一個影子遠遠的去了。

那人的背影極熟悉,是夏青筠。

她動作緩慢的將窗子拴起來,臉上掛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這麼迫不及待的要過來看熱鬧么?

可是夏青筠,一切都不會如你所願,你最好記住,什麼都沒有結束,什麼都才開始。

門忽然被人-大力的推開,一股冷風灌進來,將夏青心凍了個激靈。

白芷便隨着這陣風進來,朝夏青心道「姑娘,姨娘喚您過去呢。」

那就是說,救活了?

夏青心機械的抬步子踉踉蹌蹌的往外走,也沒等丫頭掀帘子,自己便闖了進去。

沈姨娘安靜的躺在描金紫檀木拔步床上,臉色蒼白,見夏青心來了,伸手朝她道「心兒,來。」

夏青心一把撲過去,想要開口,才發現嗓子澀澀的,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姨娘嘆了一口氣,將夏青心臉上的淚擦了,又心疼道「心兒,你可曾怨我么?是我將你拉進了這個漩渦。」

夏青心抬起頭來,還來不及回話,便被沈姨娘打斷。

「心兒,你本不屬於這裏,若不是為了我,你也不必卷進來。」沈姨娘說這話的時候,冰涼的手指掠過夏青心的面頰,瞬間便讓她回想起那個同樣冰冷的夜晚。

不是所有的故事一開始就是如此的順遂,也不是所有人面對全然陌生的環境都可以遊刃有餘。

她也是走了許多彎路,才跌跌撞撞的到了這裏。

「媽,你說的哪裏話?」夏青心伸手握住沈姨娘的手,勉強笑道「這本就是我自己選的路,怨不得誰。」

她一直無法忘記沈姨娘在強勢的梁氏面前磕頭求饒的場景,當有一個人這樣無條件的全心為你,沒有人會忍心撇開。

沈姨娘似乎有些乏了,頭微微後仰靠在床架上,看着夏青心幽幽道「心兒,你長大了,要替我照顧好你弟弟。」

這句話很有些交代後事的意味,夏青心的眉心猛然一跳,抬頭道「媽如今好了,然兒自然是要靠媽來操心才對。」

沈姨娘卻笑着搖搖頭,拍拍夏青心的手背,嘆口氣,閉上眼不再看她。

良久后沈姨娘才出聲朝夏青心道「去罷!」

夏青心心裏不詳的預感越發的強烈,趴在沈姨娘腿上的身子也禁不住有些顫抖,她反手拉住沈姨娘,幾近懇求「媽,幾日後我還要去謝恩宴,到時候回來,也該辦然兒入家塾的事了,你可得好好將養著。」

沈姨娘的面容沉靜,聽聞此話略微睜了睜眼,朝夏青心笑着揮手道「知道了,你快去罷!心······」

她剛要叫夏青心的名字,帘子便被掀開。卻是胭脂帶了些吃食來,一邊又笑道「姨娘醒了?這大冷的天氣,一碗滾燙的小粥喝下去極是舒爽的。姨娘便快吃吧。」

以往沈姨娘對胭脂說話總是不自覺的先敬讓三分,此刻她卻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笑道「多勞煩胭脂姑娘了。」一邊自己又追着夏青心道「姑娘快去罷!我也用不着你來看我,平日裏和我又不算親近,現在見我要死了,想必怕人罵,倒是顛顛兒的跑了來。」

夏青心被她猛地推了一把,頓時退了好幾步,她心知沈姨娘這是做戲給胭脂看,卻不明白沈姨娘因何要這般做戲。

畢竟這府里上下想必沒人不清楚,夏青心明裏暗裏有多關照沈姨娘和夏子然。

她正發愣,沈姨娘卻又猛地俯身咳嗽幾聲,指着她道「你還不出去?!難道要等着我死不成?」

夏青心此刻當真是心神大亂,看看沈姨娘,再看看胭脂,頓時沒了主意。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但是卻又一時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裏不對。

靜默片刻,她沉默的看了一眼沈姨娘,輕輕的退了出門去。胭脂卻也知趣,見她出來,忙也提了籃子出門來,一邊又喚小丫頭進去服侍。

屋外的風將她的手吹的冰涼冰涼的,她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白芷剛好走到穿廊上,見她立在水榭望着湖水發獃,便忙走近前道「姑娘,因何站在這風口裏?」

夏青心搖搖頭,強自穩定了心神,道「咱們往老太太那兒去一趟。」

但她們才剛走出幾步,便聽見醉月閣里一聲兒接一聲兒的亂叫「不好了不好了!沈姨娘······」

後面的話聽不清楚,儼然已經被風吹散。

夏青心卻腳下一軟,腦袋轟然一聲炸響,癱倒在地磚上。

夏慶松的五姨娘沈氏去了,死於溺水。

夏青心安靜得令人驚訝,她跪在靈堂里,左手緊緊握住夏子然的手,臉色僵硬無比。說是靈堂,不過是清庵堂失修的小院子罷了,並沒有人來這裏上一炷香。

也是,一個姨娘而已,能勞動誰來上香?

她冷笑了兩聲,眼淚卻掉在自己手上,灼的她生疼。

夏青心直到悲哀的發現原來自己那可笑的自信根本不值一錢的時候,才無力的癱倒在地上,看着前面不置一詞的夏子然沉默。

她知道,這也是夏青筠要的效果,人只有什麼都沒有了,才敢背水一戰,才敢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是夏青心也不得不承認她賭對了,當看了只粗略的象徵性的裹了幾塊白布的清庵堂和黑漆漆的棺木時,她心裏的憤恨幾乎將其他的情緒都掩了。

她知道,所有的姨娘死了都是如此的,不能進祖墳,沒有牌位,有些甚至破席一卷便罷了,沈姨娘之所以沒有到這個地步,當然不是因為她有多特別,而是因為她總算生了一子一女,況且夏青心素日總算有些積蓄,才勉強搭了小小的靈堂。

可是平日裏素來疼愛她的老太爺老太太竟也不肯來這裏看一眼,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雲泥之別。

姨娘而已,對於她們並沒有什麼打緊,可死可生。就連當作是為了還有些利用價值的自己假情假意的來看看,她們都不願意。

什麼叫做人情冷暖,若是誰不知道的話,參照她便懂了吧?

夏子然小小的臉蛋上有着不符合年紀的沉重,他靜靜地蹲坐在地上許久方才坐直了身子,他並不去和夏青心說話,也不看向任何人,只盯着屋裏的房梁出神。-----------------------------------------------------------今天有點遲了,親們別見怪別見怪哦。等過幾天元旦了我加更···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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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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