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

六十六 昨夜風兼雨,簾幃颯颯秋聲

夏青雋折了一支瑞香花在手內把玩,半日才低低說道「你只顧著罵她怎的?她須得也沒存心要害你。我倒觀她甚是可憐,先頭沒了姨娘,現今然兒好容易上進些了,你又來這裏吵嚷。」

頓了一頓,又接着道「何況素日間她對咱們倒也禮數不差的,這宅里黑壓壓的一群人,其實有幾個是真心對她的?她也不過孤零零的一個人罷了。」

夏青萱從鼻子裏冷笑了一聲,道「她那沒用的姨娘,死了倒是個助力。各人有各命,人人不同罷了,你看她失了姨娘,但老太爺老太太把她看的多重?我心內就先不服了,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她怎的就比我們高出一頭去了?何至於處處要拔高她一籌,把咱們踩到泥土裏?你沒見上回她在老太太房裏是怎生嘴臉,那樣子凶神惡煞的,又說我也是奴才養的,沒我說嘴的地方,教我吃不過,掌了她一嘴巴!後來等老太太來了,又裝可憐。吃了那一虧,現在老太太對我也通無好臉色!對着我就如同對着神鬼似地,只做看不見。」

「老太太對我也是淡淡的。」夏青雋悶悶不樂道「許是我不夠伶俐罷!這也是自己的命罷了。」

「姐姐,你休這麼說!」夏青萱拉了她的手,道「人人都說什麼命理,哪裏真就有這麼多好命的壞命的來?我偏就不信了,偏她夏青心這麼好命。老太太只顧偏心她,我就不信大姐姐和五妹真甘心。現在風光算什麼?要日後也長長久久的風光才好呢!」

夏青筠和夏青笙在樹后聽了,相視一笑。便悄悄兒的往後邊來,進了東角門便往聽雲軒里去。

「姐姐。我倒沒料到三姐這般能說會道。」夏青笙由著梅香脫去了大鼈,只著了大紅羽緞對襟衣衫。斜靠着熏籠,懶懶道「這三姐姐的一張利嘴,真真是讓人又怕又恨,若是夏青心自己來聽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被氣出一場病來。」

夏青筠笑了一聲兒,接過紅葯遞上來的茶吃了一口,擱到旁邊桌上,便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何止這一件兒?我且來問你。過幾日舅舅生日,你備的是什麼禮兒?四丫頭鬼著呢,這些話兒她便是聽見了也只當沒聽見罷了,氣的反而是三妹。」

夏青笙沒料到她不接話茬兒,倒另問別的,過了會兒才回道「去歲舅舅生日我送了一方文采鴛鴦墨,這回還是原來的罷!別的一發兒也都是三牲,酒禮,尺頭之類的。有母親和大嫂子周全呢,咱們也管不著。」

夏青筠點點頭兒,便不再說話,握著小暖爐取暖。過了一會兒。取上些點心來,擺下卓兒,夏青筠便道「咱們在前邊聽說的話。你只當沒聽見便罷。聽聽便罷了,三妹的心眼兒不少。日後說不得便會比夏青心還讓人頭疼。」

夏青萱為人玲瓏剔透的,又是個牆頭草。風往哪頭吹,她往哪頭兒倒。不是長久能交往之人,夏青筠也是在教夏青笙。

夏青笙答應了,又問「我聽母親說,宮中早已內定你為太子妃了!總算咱們家又飛出了一個鳳凰。」

夏青笙本來是見無話可說了,有意要說幾句話令夏青筠開心開心的。誰知夏青筠心內另有打算,聽了這話,登時面色緋紅了,半響也不說話。

夏青笙還當她害羞,忙又道「姐姐別惱我,我也只是和你說笑。」

夏青筠今日剛見過林晉安,見林晉安現在長得越發的清俊俊朗,心內更是如小鹿亂撞,那心內的愛戀更深了一層。

現在聽見夏青笙又提起這些話,心一時忍不住灰了,呆坐了半響,才道「這些事往後休要提起,別人聽了,還只當咱們不尊重。你方才才聽見三妹怎生罵夏青心來,需知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啊!」

夏青笙見她面上不好,早知自己說錯了話,心內很是過意不去。現在見夏青筠這般說,更加緋紅了臉,答應了,便著梅香取過大鼈來,要回醉月閣去。

夏青筠應下了,自己將她送出門來,又親自進門去選了一盞琉璃燈來,讓梅香提着,怕夏青笙看不清路摔著。

眼見着夏青笙遠遠的去了,她才悶悶不樂的回了房。也不叫飯,徑自去暖床上歪了,想起日間林晉安殷勤的樣子,又想想夏青笙方才說的話,心內頓時如同貓爪撓似地,一刻不得安寧。

正歪著,就聽見外間亂起來。

紅葯道「耶!我看這汗巾子是好成色,只當是姑娘與你的,便給收了起來。誰知卻不是你的。」

赤芍便罵道「呸!我的汗巾子那麼許多,不說我自己,你也亂用過,怎的就分不清了?也不知道你是帶了誰的回來了,若是個漢子,只怕到時候來尋,連你也一發兒的帶了去!」

夏青筠在裏邊聽見,便起身道「外邊吵嚷什麼?!」

見她問,外邊便靜了下來。不一會兒,赤芍掀了帘子進來,捧著一塊玉色汗巾子與她瞧,一邊數落道「還不是紅葯這個小蹄子,在廟裏着急忙慌似地,將一塊兒不知哪兒來的汗巾子帶了回來。」

夏青筠低頭沉思一回,心內一動,便道「拿來我瞧瞧,只怕是我掉的也未可知。」

赤芍便撲哧一聲笑了,道「姑娘且罷吧,那汗巾子雖成色不錯,到底不是咱們府上姑娘會用的料子。且這東西也不知哪兒來的,恐污了姑娘您的眼睛。」

這赤芍也是一片好意,畢竟今天夏青筠已經在那保安寺里見了外男,現在再有了些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說不得就招惹些什麼風言風語。

夏青筠卻蹙了眉,冷笑道「我的東西,你倒是都清楚!我說拿來我瞧罷,你也不拿。只怕這是誰送你的不成?不然,怎的好好的怕人瞧?這屋裏能作主的還有誰呢?再不濟,你叫個媽媽子進來,咱們一起看不就是了?」

幾句話搶白了赤芍,弄得赤芍臉上登時紅了,羞得站也站不住。半日了,方才紅著臉道「我叫紅葯拿進來與姑娘您瞧罷!」說完,也不等夏青筠吩咐,打起帘子就一溜煙兒的叫紅葯。

紅葯見她面色紅紅的,眼裏似有淚光,便覺不對,忙悄聲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兒的,還哭了呢?」

赤芍將脖子一扭,搖搖頭,又湊近她耳朵輕聲道「近日是作死還是怎的?日日裏沒事也要找些事出來!我說這汗巾子來歷不明,不叫她看,她又說我是做賊心虛不敢給她看!也罷,你拿了去罷。」

紅葯便嘆道「可不是這麼說!這幾日隔三差五便要找人來排喧一番,不然就跟過不成日子了似地。前兒她說要去還願,我不過說了一句保安寺不如廣元寺靈驗,就被她當眾在眾人面前數落了一番,倒叫我被太太好一陣說。莫非她是看咱們不順眼,要換了咱們出去?」

赤芍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見夏青筠在裏邊又喚紅葯,她便忙擺擺手兒,自己往外面去了,由紅葯一個人進去。

紅葯便拿了那汗巾子遞與夏青筠瞧,一邊兒笑道「如何?我說這不是姑娘的東西兒,也不知是不是哪個香客丟了的,倒是正巧,在咱們的包袱旁邊,我以為是咱們東西,便一塊兒拿回來了。」

夏青筠翻看一回,見那汗巾子果真普通得很,還只當是自己錯想了。但餘光不經意一瞥,卻見那汗巾子底下用那黑線描了水墨竹子的旁邊還有幾個小字。便忙又拿起來,見那一行小詩底下,還有極小的落款:靜季。

夏青筠見了,便忍不住眉開眼笑起來,那靜季正是林晉安的字。她低頭略略一想,便猜度這是林晉安叫那個丫頭放在自己東西旁邊的,那時人多眼雜的,倒也不好直接遞給自己,只能用這樣法子了。既然林晉安回了這帕子她的臉騰的紅了一片,想起林晉安方才丰神俊朗的氣度模樣,不由自主便又綻出一個笑來。

紅葯見她這樣反應,倒不由得奇怪起來,也悄悄兒的拿眼去看那汗巾子,但橫豎也沒看出個子丑寅卯,但她是梁氏提拔起來的人,見夏青筠反應奇怪,便也暗暗的將那汗巾子上的圖樣記了個清楚,幸好跟着夏青筠久了,她也頗識得幾個字,因而那上面的落款她倒也都瞧在了眼裏。

遲了一回,紅葯便故意笑起來,道「姑娘,這汗巾子倒是奇怪,平常人的汗巾子,哪裏有這麼多花樣?還巴巴的在這上面描出許多竹子裏,圖好看?圖好用?且都是些無用功罷了。」

夏青筠見問,便回了神,看了那汗巾子一回,便淡淡道「既不是咱們的東西,你管它那麼多做什麼?也不知是不是哥哥落下的,你先收在我房裏,我趕明兒去問問他罷!」

紅葯先是懸了心,等夏青筠這麼說時,卻又忍不住心裏咯噔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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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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