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長子云軒

3.長子云軒

?杜百年有兩個書房,兩側院子裏,一邊一個。左側的,確實是書房,名為賞雲齋,供他與兒子們商研事情;右側的,也是書房,名為聽風堂,則多辦是他行家法的所在。

杜百年走到甬道上,略停步,還是往聽風堂去了。

跟在後面的杜雲朗,手心裏立刻就沁出了冷汗,完了,這是要挨打的節奏了。

清風堂粗糲的大理石地面上,杜雲朗挺直了身子,跪得筆挺好看。

杜百年端坐在太師椅上,看杜雲朗:「那個孩子是因為你縱馬所傷?」

「是兒子之錯。」杜雲朗應聲道。

提起這事兒,雲朗真得有些鬱悶,他從城外駐地折回,天色晴好,一馬平川,他就放了馬韁繩,緩轡而行。哪知忽然有一輛馬車疾駛而過,竟會驚了他的馬。

馬一個縱身竄了出去,雲朗急忙勒馬,而更蹊蹺的事情又發生了,一個少年就在此時卻突然從樹后閃出,直接向自己的馬上撞來。

雲朗忙收韁勒馬,馬的前蹄高高直立,才避過了那個少年,不過前蹄碰了一下他的後背而已,那少年卻立刻倒地昏了過去。

雲朗只得下馬先查看少年的傷勢,那輛驚了他馬的馬車早已無影無蹤。雲朗懷疑自己是被人設計了。要知道他的他的馬乃是戰馬,久經訓練,並不會隨意受驚。

方才他讓雲逸幫少年診查傷勢,他去檢查好自己的馬,果真是在馬腹之上,看見一個極深的血痕,很似被人用彈弓射出的石子所傷,馬才會突然驚奔。

雲朗除了懷疑那輛馬車,也有些懷疑這個突然跑到他馬下的少年,該不會就是他用彈弓驚了自己的馬,再來訛詐行騙,這種歪門邪道的手法常見於市井無賴,並不罕見,罕見的就是這少年膽子也太大了,竟敢算計到自己頭上了。

雲朗猜對了一半,猜錯了一半。他的馬確實是那少年趁了馬車疾駛而過時用彈弓所驚,本想撞上來訛得銀子花花的,哪知距離沒有算準,更沒料到這位騎在馬上一人獨行的俊朗青年會是杜王爺的兒子,當朝的樞密使專司。

只是情由,雲朗並不想和他爹說,否則定會被他爹笑話慘了的,況且那個少年畢竟是傷在自己馬下,還是自己有錯。

「啪」地一聲,杜百年用手一拍桌子:「你個混賬東西,騎着馬長大的人了,還能讓馬隨意傷了人?」

「風上!」杜百年喝。

一個青衣中年人應聲而入:「老爺。」

風家是杜家的家臣。風上是杜百年的親衛,亦是本代風家家主。

「請家法!」杜百年用手指杜雲朗:「給我重重地打這個混賬東西。」

「是。」風上恭應。走到旁側書架上,將一根兩指粗細,兩尺長左右系著絲絛玉墜的柔韌紫藤條,取到手中,走到杜雲朗身側:「屬下僭越。」

這頓打真是冤枉,雲朗心底懊惱,卻不敢辯駁,只得道:「兒子恭領爹責罰。」

「打。三十下。」杜百年冷喝。

藤條抽到杜雲朗身上,啪啪作響。

杜百年冷著臉端茶。

風上高抬了胳膊,落下卻輕。他知道杜王爺最疼的就是二兒子云朗,雖然罰下這三十下家法,心裏定是心疼。

只是風上再是「放水」,藤條打在肉上也還是疼,只隔了兩層薄薄的衣料,雲朗簡直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下聲響后,藤條咬進肉中又抽離的疼痛。

風上是練外家功夫的,手勁兒了得啊。

三十下打過,雲朗的臉色有些白了,背上火辣辣地疼。他緩緩挺直了背脊,抬頭:「兒子謝爹教訓。」

「我問你,好好地,你為何不帶護衛,一人縱馬?」杜百年拿手點了點雲朗:「說實話,是不是又和九兒殿下鬧彆扭了?」

九兒殿下名叫子若,是皇上的親弟,乃是狐男,雲朗即將過門的賢妻。這門親事,是王妃彎彎在世時定下的。

「九兒無論是模樣學識,還是脾氣秉性,都是萬里挑一的,又是皇室貴胄,爹很喜歡,你以後給我收斂些你的脾氣,好好待他,否則看我怎麼扒你的皮。」杜百年恐嚇兒子。

杜雲朗在父親的逼視下,只得微垂了目光,違心應道:「是。」

杜雲朗快滿二十歲了。十八歲時,帶兵平邊關烽煙,大小三十六仗,仗杖皆贏,號封如意大將軍,可若真惹了爹氣怒,爹打起他來,依舊是不留任何情面。

杜百年回到院子時,小夫人正和下人在院子裏擺弄鮮花,見了他回來,忙過來問禮。

杜百年嗯了一聲,興趣闌珊地進了屋子。小夫人跟進來,給他倒了茶:「生氣了?」

杜百年一笑,攬過小夫人道:「你這肚子怎麼這麼不爭氣,十幾年來也不曾懷個一子半女的來寬我的心。」

杜百年膝下現有三子,長子杜雲軒二十有四,次子杜雲朗不滿二十,三子杜雲逸剛滿十八,都是已故的正妻王妃彎彎所生。這三個兒子個頂個地如謫仙下凡,萬里挑一的品貌,不知羨煞多少帝王家。

小夫人不由心裏苦楚,卻是強笑道:「我哪有那麼好的福氣。」

杜百年正妻十年前亡故。杜家的規矩,女人只有懷了杜家的骨肉,才可扶為上位。

小夫人並無所出,便一直沒有正妻的名分。只是杜家卻仍是由小夫人當家,替杜百年操持內務,賢良淑德,沒有任何錯處。

杜百年武功好,身體棒,自然也沒閑着。十幾年來,他睡過的女人不少,只是能登堂入室的並沒有一個,除了小夫人外,也不曾再收過什麼妾室。

「爹,軒兒給您請安。」屋外,傳來長子杜雲軒清朗的語聲。

「大少爺回來了。」小夫人立刻喜形於色,道:「大少爺快進來吧。」

杜雲軒帶着一身燦爛的陽光,走進屋內,欠身行禮:「軒兒給爹請安。」

杜雲軒是杜百年的長子,早已封爵拜相。人雖長得俊逸無雙,卻心性冷酷,形式果決,常不留餘地。

半年前有人告發邊關守將剋扣糧餉,貪污受賄,與地方官員相互包庇,徇私舞弊。他親往調查,幾乎將邊關守將斬盡殺絕,朝中重臣也牽扯二三百人,全部關押下獄,其中不乏前朝重臣數十人。

朝中元老請杜雲軒網開一面,不要趕盡殺絕,均被杜雲軒駁回。最後,杜百年不得不親自出面阻止,才保下幾十人性命。

杜雲軒平素公務繁忙,只是杜家家規森嚴,未滿而立之前,不得離府另立門戶,故此,他入夜依舊回府安歇,早起稟請父親安好后,再上朝議事。

小夫人過去扶起他:「大少爺今日回來得倒早。」

「跪下。」杜百年冷冷地開口。

杜雲軒微愣,卻立刻又屈膝跪了下去。

「好好地,你又尋大少爺的不是嗎?」小夫人嗔怪杜百年。

「我還敢尋他的不是,他如今連皇上的臉都敢打了,我還敢尋他的不是。」杜百年過來,對着杜雲軒就是一腳:「是不是你打的?」

杜雲軒垂頭:「是兒子一時失手。」

小夫人不由目瞪口呆。軒兒怎麼敢打皇上?

「啪」。杜百年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杜雲軒的臉被打得一偏,立刻又擺正了:「是兒子的錯,請爹教訓。」

杜百年再抬手,卻是又把手放下了:「你跟皇上之間的事情,我不管,但是皇上畢竟是一國之君,你怎可如此沒有分寸?這事情要是傳出去,皇威何在?」

杜雲軒恭應道:「是兒子倏忽了,願領爹責罰。」

「院子裏跪着去。」杜百年揮手:「沒一個讓老子省心的東西。」

杜雲軒謝了爹責罰,就去院子裏跪了。

杜雲軒的親衛風前,見主子又被罰跪,只得也在影壁那跪了陪他。風家家規,親衛要與主子同甘共苦,不能主子都跪了,你還挺樁子站着呢。

杜雲軒跪了一刻鐘,聽堂上沒了動靜,猜爹爹定是被小夫人勸著回後院歇著去了,便沖影壁那跪着的風前請擺了下手。

風前立刻悄無聲息地跪落到杜雲軒身側,杜雲軒輕聲吩咐了他幾句,風前領命告退。

杜雲軒便一個人跪在院子裏,看太陽西斜。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有宋的雲昭是去他二哥那碰瓷時,被現代的雲昭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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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泉鳴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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