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 自問

余白「切」了一聲：「你翻來覆去的也就是這幾句了，你能說出什麼道理來嗎？」

「我是他爸！」李英俊腦子一團亂，不知道應該怎麼反駁余白。他其實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害怕余白真的去追大樂，也怕大樂萬一一糊塗答應了怎麼辦啊？就是不答應萬一餘白就這麼死纏爛打的最後屈服了怎麼辦吶？

李英俊這迷迷糊糊的糾結著，堅持着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那邊余白吼起來了：「你就是他爸又怎麼樣？何況你還不是他親爸！」

「啊？」李英俊感覺被這句話砸得眼冒金星。

李英俊第一次在余白面前顯出劣勢，余白說的話，他急了一頭汗，竟然不知道怎麼反駁！

他感覺到了身為一個遊戲大BOSS此時只剩半血的那種危機感。

然後，余白又幽幽的說了一句：「再說，你把大樂當孩子看嗎？」

「當孩子看」，這句話有很多種解釋，但是李英俊覺得自己聽懂了余白想說的那個意思，然後他覺得自己的血瞬間掉光了。

余白補刀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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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大樂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嗎？自己的？

他來到這裏這麼久，他是真的把他們當成家人的。

他會毫無原則的溺愛他們，他們受到欺負，他會毫不猶豫擼起袖子去揍人，他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要讓他們過好，也會為他們心疼。

但，大樂是不同的。

李英俊心裏很清楚的知道，大樂和另外四個孩子是不同的。

那種溺愛，心疼，是不同的——大樂表現的那麼堅強，那麼獨立，那個樣子，好像要反過來，溺愛他這個「爸爸」，心疼他這個「爸爸」，把他當「孩子」看，怕他丟了，怕他病了，怕他……死去。

一直以來，大樂幾乎從不表現對他這個爸爸的依賴，他站在哪裏，大樂會站在他的旁邊，甚至站在他的前面——而不是他的背後。

不不不，也並不是因為這些。

就是不同的。

那又怎麼樣呢？他，他總歸是大樂的爸爸。

一旦想到這裏，李英俊突然就覺得難過起來了，心裏好像空了，又有一種細細小小的痛苦從心裏的空洞中慢慢擴張，變大，要撕裂而出。

李英俊用堅強的意志形成一隻大手，把這不知名的痛苦按了回去，抬頭笑了笑：「不然呢，大樂當然是我孩子。」

「那你就別干涉他！」

李英俊站起來，又想反駁，但是最終他說：「這樣說下去，就又變成剛才的話了，沒有意思。公司事情很多，我要走了，你以後不要因為這種事情把我叫出來。」

李英俊繞過了余白，準備開門離開，余白把手裏的東西扔到了他頭上。砸得他眼淚都差點出來了，他回頭憤怒的喊：「你到底要幹嘛啊？」

余白走了過去，撿起地上的東西，抓住李英俊的手，把東西塞了進去。

那是一個本子，李英俊一點都不陌生，因為這本子他看了好久，後來不知道怎麼就不見了，他還找了很長時間，也沒找到，沒想到在余白手上。

他獃獃的看着手裏的本子。

「你還記得這個吧。」余白苦笑了一下：「肯定記得。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我也不怕你生氣，我都看過了。你應該再看一遍，然後把我剛才的問題再問自己一次，答案到底是什麼？」

李英俊抬頭看着余白。

「別這麼看着我，我不想的。但是我很難受啊！我不想告訴我自己，對於你我徹底沒戲了！不告訴也不行，我都能看在眼裏。」余白沮喪了一會，然後才說：「你想清楚，大樂，我真是鐵了心了，不試試我不甘心，你要麼真把自己當大樂爸爸看，要麼，就當我的競爭對手。」

說完，余白快速的從李英俊身邊走出門，只留下李英俊在那裏發獃。

過了好幾分鐘，李英俊才握緊了手裏的本子，飄飄忽忽如同夢遊一般的出門了。

余白在門后正狂喜而又糾結：「啊啊啊啊居然摸到了他的手我這幾天是不是不要洗手了？不行不行我是已經定下來要去追大樂的……」

李英俊對這些當然無所知覺，他沒有回公司，而是回家了，躺在了床上。

他拿起來那一卷本子，慢慢的展開。

那是當時拍攝新版《星星知我心》的時候的劇本，他熬夜看過好幾晚上，還有另外幾本是給二樂他們的，他都分別做了註釋，還給他們講過，這本是大樂的，當時還沒要換角，他也是一字一句的看過去，把大樂的部分特意圈出來，再後來突然又要換男二，他又把男二的也看了一遍，然後斷然就拒了男二的角色。

其實他那個時候對男一也是拒絕的。

不為別的，看劇本上畫的各種圈出來的字，他自己有意無意的將所有的肢體接觸的戲、吻戲都畫出來了，這點，余白也看出來了。

李英俊又苦笑起來，那時候怎麼就沒意識到自己這樣「喪心病狂」呢？連拉手的戲都被圈上了。

四樂小聲說：「爸爸是不是犯病了，一個人在屋裏樂。」

二樂搖頭表示不知道。

三樂想了想：「我們今天一起回來的，爸是早就回來了，他去幹嘛了？」

幾個人一起看着五樂。

作為公司最神出鬼沒的員工，五樂透露了一個重大的消息：「劉海叔叔找過爸爸，然後爸爸就出去了。」

大樂點點頭，給以五樂讚賞的目光，然後從門外走開，把還在貼門縫的二樂他們招了過來：「我打電話問問。」

大樂撥了劉海的電話問情況：「啊，哦，嗯……啥？啥啥啥？」

二樂三樂聽這語氣不對，看大樂臉色也極其不對，沒多會看見大樂掛了電話，不吱聲的走到二樂屋裏，不一會拿出來兩個棒子，很有大將之風的繼續對三樂說：「你，買包子去，多買點。四樂，燙粥，多燙點。五樂你自己屋裏獃著去，別去吵你爸。」然後把一個棒子交給二樂：「二樂，走。」

三樂四樂各自去忙了，五樂一個人在那裏站着，邊嘟囔邊往自己屋裏挪動：「你爸，我爸不也是你爸么，為啥多說一個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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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樂二樂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但是李英俊居然還沒有從屋子出來。

這下五個孩子是真着急了。就連大樂也直在他門外轉圈圈兒，舉起手又放下，放下手又舉起，還是沒敲門。

李英俊其實是睡著了。

他冥思苦想了很久，然後終於下了一個決定，自覺放下一個大包袱的他，就那麼睡著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屋裏漆黑一片，窗外燈火闌珊，他都不知道幾點了，迷迷瞪瞪的下了床開門。

「啊啊啊啊啊啊！」

六聲驚叫。

「大樂，你們在我門口乾嘛呢？嚇我一跳！」李英俊剛才差點沒坐地上。

「你才幹嘛呢！回家了就往屋裏一趟，門也鎖上了，這都九點來鍾了也不出來！我們這不是不放心嗎？」

「呃，原來我睡了這麼久啊？」

二樂三樂四樂五樂紛紛表示很不滿：「早知道就不等你了，我們都餓著肚子沒吃飯，結果你在屋裏睡懶覺！」

只有大樂神色古怪的掃了一眼李英俊，又掃了一眼李英俊：「爸，你這是累著了？」

李英俊被大樂眼神掃射的直發慌，支支吾吾：「沒有啊，我不累。走走，吃飯去，我也餓了。」

他越是表現的很坦然，他就覺得大樂的目光越尖銳，就在如坐針氈的感覺中他匆匆吃完了飯，準備溜回自己屋去，就被大樂攔住了。

三樂四樂看氣氛不對，趕緊自動自覺的收拾桌子洗碗，二樂說：「大樂，我把棍子先拿進去啦。」

李英俊一看，門口放了倆大棒。

「大、大樂，那是啥？」

「棍子啊！」二樂說：「揍人的棍子。」

「二樂你進屋去。」大樂冷冰冰的說。五樂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客廳里只剩了大樂和李英俊，周圍氣場詭異，誰也不敢靠近。

大樂雖然對着二樂很嚴肅，但是一轉頭面對李英俊，表情就又微妙起來了。

「那個……嗯……」

李英俊正偷偷看着大樂呢，然後他發現了什麼，大樂居然忸怩起來了！出什麼事兒了？

「那個，你，在屋裏睡著了？」

「是啊。」

「不是因為累的？」

「不是啊，想事兒來着，想着想着就睡著了。」

「咳咳。」大樂很假的咳了幾下：「我和二樂，嗯……」大樂抬頭看着天花板，腳在地上蹭來蹭去：「去，那個，去找……余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李英俊心裏狂喊了好多聲，再看大樂，他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那個耳根后的紅暈是怎麼回事啊？那種害羞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那種難以開口的微妙是怎麼回事啊？

在他小睡了一會的時候發生什麼事了啊？難道就這麼一會兒，他就晚了？

他張口結舌的看着大樂，大樂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把眼光從天花板移到李英俊臉上，張開嘴，很沒底氣的問：「你有沒有被……」

「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李英俊都沒聽清大樂問啥了，他就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