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介凡人
唐離並不是故意刁難王縣令，當然也不是那種乘人之危的苟且小人。
他這麼做，是乃凡夫俗子一個，根本沒本事救人，剛才那些話也不過是瞎編的而已。
但有人能救，只是現在可不行，待日落月起，『救兵』才能前來去鬼祟，治異症。
可現在距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他也只能拖上一拖了。
但王縣令可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還以為對方是怕自己賴賬，又或是準備坐地起價，但此時也顧不得其他了，只要能救人，就是要了他這條老命又如何。
「明白，明白，先生盡可放心，本縣，啊不，王居善這就簽字畫押，立下字據，五百兩紋銀定然只多不少！」王縣令誠懇堅定道。
「王縣令這是什麼話！」唐離一本正經道，「唐某豈是那種苟且小人。」
其實在他來之前，對這位王縣令的口碑已有耳聞，那是清如水，明如鏡，不亞於紗罩萬盞的明燈，一團的正氣，為人如為官，皆光明磊落，——否則人治好了，對方一翻臉不認賬，這錢找誰要去。
「那先生的意思是？」王縣令有些摸不透這位高人的脾氣了，小心問道。
「倘若是一般情況，唐某大可信手除之，」唐離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縣尊大人也看到了，此乃七鬼震狐之局，非陣法所不能破，故此，唐某還需做些準備，不過在這之前……。」
「不過什麼？」王縣令追問道。
唐離看了看自己帶有異味的破爛一身，有些為難的朝王縣令笑了笑，你懂的。
「怪我，怪我，」王縣令頓足捶胸，一拍腦門，幾步走出房間，推開房門大聲道，「來人吶，準備熱水，帶唐先生焚香沐浴，再把綢緞鋪的李掌柜請來。」
「對了，先生，不知是否需要高搭法台，又需準備些什麼，王某立刻命人準備，」真是久病成醫，這話一點沒說錯。
但唐離還真不需要什麼，不過沒有又顯得太不專業，難免會讓人產生疑慮，是以道，「唐某向來秉承著顧客致上，服務一條龍的經營理念，所以就算需要什麼，也無需縣尊大人破費的。」
來到一間客房，褪去這身散發着惡臭的衣服，唐離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舒服的躺在熱水桶中，但內心卻在仇視這萬惡的封建制度，——明明都是人，憑什麼不能人人平等，憑什麼非得男尊女卑，不過就是洗個澡而已，自己有手有腳的，非得有丫鬟伺候么？
關鍵還不止一個，而是三個，且都是黃花大姑娘。
這時代不比其它，男女授受不親廣為人知，那是沾衣裸袖便為失潔，這讓人家以後還怎麼嫁人。
作為一名生在紅旗下，長在新時代的青年，唐離表示難以接受這種有辱人格做法。
雖然心中也有掙扎，但還是將最丑的那個給攆了出去，只留下了兩名看着順眼的翠蓮和碧玉。
……
待唐離沐浴完，便穿上了那身為其量身定做的墨綠色綢緞長衫，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倒也顯得青年才俊，氣度不凡，但跟道風仙骨卻絲毫不掛邊，賣相卻是差點意思。
那些聞訊趕來的縣衙其他官員，本想一睹高人風采，卻見唐離不過是一名二十齣頭的青年，不禁面面相覷。
臉上或多或少都現出一絲鄙夷之色，且出奇的一致認為，這廝就是來騙吃騙喝的。
倘若真是如此……，眾人紛紛私下交代劉捕頭，即便大老爺肯放過他，我們也不會放過他。
劉捕頭當即表示，——絕逼會讓這小子扒層皮，各位老爺盡可放心。
眾老爺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唐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將這些人私底下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表面不以為然，心裏卻將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
其實對他意見最大的還是二夫人云環，通過老管家的敘述，雲環認定唐離就是騙子，是以有意試探。
果不出她所料，樣貌差點的如花竟被直接轟了出來，卻留下了兩名貌美的丫鬟，事後在老爺面前狀告這廝。
王縣令礙於唐離之前的囑咐，有關此事不可透露絲毫，是以狠狠地責怪她多嘴，並大罵道，「如果得罪了唐先生，誤了我兒治病，看我不把你趕出去。」
說起二夫人云環，別看她年近四十，卻依然膚白貌美，氣質出眾，實乃標準的美婦，絲毫看不出曾經是丫鬟出身。
只見她柳眉微蹙，眼角含淚，似是想起了傷心往事，受了莫大的委屈，楚楚憐人，看得唐離不禁心生憐憫，——唉，叫你嘴賤，活該。
而這件事很快在下人之間傳開，老管家護主心切，卻又無能為力，是以有人問起那異士的情況，卻是沒有一句好話，眾官員這才先入為主的認為唐離就是個騙子。
唐離之所以讓王縣令守口如瓶，當然也是有原因的，他一介凡夫俗子，又沒真本事，如果靈泉的事情泄露出去，豈不是懷璧其罪。
此時王縣令已備好酒席，眾人分賓主落座，席間，眾人虛與委蛇，一個個都是地溝油炸出來的老油條，輪班向唐離討教一二。
話語間夾槍帶棒，譏諷相加，恨不能讓其漏洞百出，知難而退。
要說這些人中確實不乏一些懂行的，但唐離卻是真正的外行，王縣令是當局者迷，當然是言聽計從，說甚便甚，但這些人可不吃那一套，稍有破綻便窮追不放。
最後逼得唐離乾脆道一句『山人自有妙法』，便閉口不言，這就更加使得眾人疑心大起，不依不饒，沒縫也得插根針進去，針針扎心。
唐離被這些衣冠禽獸擠兌的跟什麼似的，更有甚者完全不避諱對其鄙視、威脅的眼神，若不是他心理素質過硬，早就拂袖而去了，饒是如此，他也感到如坐針氈，臉色青紅不接。
不過一般人能保證走出這裏相安無事，他可就說不定了，是以憋了一肚子氣，再不爆發出來，他真怕把自己憋出神經病來。
好在總算是盼來了天黑，已無需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