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第416章

416.第416章

歡迎進入前情回顧環節,尋找隱藏的彩蛋,發現新驚喜!果然只聽見冷子興絮絮地說起昔日認得石詠的親爹石宏文的經過,又提及石老爹曾經將這二十把扇子拿出來,請他一一鑒別。

「石兄弟,我可是記得你老石家是正白旗的大族啊!怎麼如今看起來多少有些拮据呢?住在這外城的小衚衕里,若不是我尋着街坊細細問了,還真找不到你家。」

冷子興見石詠低頭專心喝茶,便更進一步,問:「怎麼樣,你總共有二十把寶扇呢,想不想出手幾件?有我在,包你能出個好價錢。」

石詠至此,心中雪亮。

原書里,賈府是怎麼得知他石家有二十把舊扇子的?還不是這古董商人冷子興給說出去的!

這事兒也該怪他家石老爹,沒事兒拿祖傳的寶扇人前顯擺。這下可好,石詠抬頭看見冷子興,見對方一臉的期待,心知自家的扇子顯然是被人惦記上了。

「這個,其實吧……」

石詠飛快地在肚子裏打着腹稿。

「自打先父過世,我們家就一直住在外城,這麼多年了,也習慣了。」

冷子興望着石詠,稍許露出點兒失望。

「再者先父當年也有遺訓,祖傳之物,子孫不得輕易變賣。所以,冷世叔的好意,我石詠就只能心領了!至於扇子的事兒,還盼著冷世叔看在石家先人的面兒上,不要外傳。」

「快想法兒震住他——」

石詠剛剛把這一番文質彬彬、軟綿綿的好話說完,他隨身藏着的寶鏡果斷地出聲提醒。

「否則此人必將陰魂不散,糾纏到你賣出扇子為止!」

石詠瞅著對面的冷子興,果然見他正微微眯了眼,準備開口再勸。

可是他又能用什麼法子震住對方?石詠只是個十幾歲、籍籍無名的少年,說出來的話,沒有半點力道啊!

「對了,冷世叔到京城來做這古董生意,一切可還順逐嗎?」

石詠搶在冷子興前頭開口。

冷子興:……

沒想到,面前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兒,竟然對他這個十幾年的老行商說得出這等話。

「我在琉璃廠認識幾位能說得上話的老闆和掌柜,若是冷世叔有需要,我倒是可以為冷世叔引見引見。」石詠說完,「哎呀」一聲,連忙道歉,「小子這話說得無禮了,冷世叔這樣的閱歷與人脈,自然不是我這樣見識淺薄的小子可以比的。我其實也就只認得『松竹齋』的白老闆啊、楊掌柜啊他們這些人。」

冷子興聽了忍不住心驚:「松竹齋」是業內鼎鼎有名的古董行,石詠口中的白楊二位,是連他都沒什麼門路去攀關係的。而且,「松竹齋」背後的人,雖然眼下只是個無爵的皇子阿哥,可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惹得起的。

於是冷子興略有些艱難地開口:「那……那『松竹齋』的那位……」

他伸手,先比個「十」,再比個「六」。

石詠便含笑點頭,說:「冷世叔果然靈通,連這些都知道!」

這下子冷子興再也不敢造次,也不敢隨意說什麼了。他所恃的靠山,不過是賈府,對方卻是跟皇子阿哥能攀上關係的。

石詠則在心裏暗暗向胤祿道歉:對不住啊,陸爺,這也是實在沒什麼辦法,扯您的大旗當虎皮了啊!

臨去,石詠又百般囑託,請冷子興莫要再將他家扇子的事兒說出去。冷子興也鄭重應了,拍著胸脯打包票,說是石家既然不願意張揚,他冷子興就決計一個字也不多說。這名古董商人現在看向石詠的神色里多少帶上了點兒敬畏,該是多少被石詠給「唬住」了。

石詠稍稍放心。

「不錯么!」

寶鏡突然開口,贊了石詠一句。

「這『狐假虎威』的功夫很是到家,難為你這小子,片刻間竟有這般急智。」

自寶鏡開口「說話」,這還是頭一次夸人。石詠也很高興,自覺他與武皇相處得久了,「獃氣」減退,多少有點兒長進。

於是這一人一鏡回到紅線衚衕口,石詠一伸手,將玩得跟泥猴兒似的喻哥兒從衚衕口給拎了回來。

家裏石大娘和二嬸王氏不見石喻,已經開始發急,石大娘整了衣裳準備出去找人,王氏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兩人見到石詠拎着弟弟回來,這才舒了一口氣。石大娘教訓一句喻哥兒:「下次再這麼亂跑,仔細拍花子的把你拐了去!」

喻哥兒笑嘻嘻地應了,由著王氏拖去洗了頭臉身上的泥,可明顯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滿腦子裏想着玩兒。石詠拖了他去屋子裏坐着,取了一本《三字經》試着自己給他講,這孩子的屁股卻始終和猴屁股似的,扭來扭去,就是不肯坐下來。

石詠見弟弟這一副皮猴模樣,長嘆一聲。

說實在的,他也不想逼着這麼點兒大的孩子讀書。雖說後世的孩子到了石喻這個年紀,恐怕也得去上個上學前班、輔導班什麼的,可是他卻始終認為,愛玩兒是孩子的天性,成年人不應該無故剝奪孩子玩耍的權利。

可是話說回來,喻哥兒和他石詠,是石家唯二的男人,像他們這樣的蓬門小戶,父祖都不在了,沒有可靠的親友願意提攜,他們不依靠自己的努力,又能靠什麼呢?

石詠心內矛盾,一時盯着喻哥兒沒說話。喻哥兒「刺溜」一聲,已經從板凳上溜了下去,跑到院子裏去玩兒了。

石詠一下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都說長兄如父,可是陡然發現自己要教導這點兒歲數的一個孩子,石詠這才發現,他其實遠未做好準備。

難道就這樣放棄嗎?

石詠坐在屋裏,默默思考了許久,突然起身,去取了昨兒買給喻哥兒的筆墨紙硯,自己去舀了溫水將湖筆筆尖化開,又在那隻銅硯台里研了墨,取了紙筆,在紙面上寫下一個大大的「永」字。

身為一名文物研究員,石詠的古代工藝美術功底紮實而深厚,繁體字根本難不倒他,而他本人的書法造詣尤深,一手顏體小楷,在整個博物館里都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

而這個「永」字,既是他名字的一部分,也是他學習書法的起點。

石詠屏息凝神,一個完美的「永」字便落在紙面上。

與此同時,石詠用餘光可以看見喻哥兒已經跑了回來,正趴在門邊,暗中觀察,偷瞧他這個哥哥在做什麼。

越是如此,石詠越發做出一副聚精會神、樂在其中的樣子,望着自己親筆寫下的永字歡喜讚歎,彷彿捨不得撒手。

「大哥,你在玩什麼?」喻哥兒再也忍不住好奇心,衝進來,小身體吊在石詠的胳膊上,「好玩兒嗎?」

「好玩兒,當然好玩兒!」

石詠一本正經地引導:「只不過要掌握這玩法,並不容易,要下苦功夫的。你……行嗎?」

說罷還瞅瞅喻哥兒,彷彿有點兒嫌棄。

喻哥兒登時一抱石詠的左臂:「大哥,喻哥兒不怕苦,這麼好玩兒,你教教喻哥兒吧!」

「真的嗎?」石詠故意問,「你大哥在這上頭可是非常厲害,無人能及的,要是教出來的弟弟給大哥丟人,那該如何是好!」

石喻一下子就急了,抱着石詠的胳膊哀求起來……

晚飯之前,石大娘與王氏都到石家哥兒倆的房門口看過,破天荒地見到喻哥兒竟老老實實地坐在房裏,屁股黏在板凳上,雖然折騰了滿手的黑墨,可如今已經能穩穩握住竹筆了。

妯娌兩個,相視一笑,一起下廚忙去了。

*

於是,石喻就從此這最基本的書法之道開始,一面學書,一面認字,開啟了他的啟蒙之旅。喻哥兒悟性很好,學得很快。可是幾天後石詠卻漸漸擔心起自己的水平——畢竟教蒙童,他並不是很專業。

正當石詠琢磨著出門去附近幾所學塾里看看的時候,門外忽然有人敲門,有個清朗的男人聲音在外面問:「請問這裏是石家么?」

石詠過去開門,見門外站着個二十不到的年輕人,錦袍玉帶,衣着全是一派富貴氣象,且又生得唇紅齒白、相貌堂堂。石詠卻不認得,開口問了一句。

只聽對方溫和有禮地答道:「在下姓賈,名璉。聽人說,貴府上藏有二十把名貴的寶扇?」

「靠山?」

石詠撓撓腦袋。

現在是康熙五十一年,正是九龍奪嫡的混戰期。

石詠嘗試向鏡子說了幾句他所知道的九龍奪嫡,寶鏡一下子生了興趣,連連發問,三言兩語,就將石詠知道的全部信息都套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寶鏡饒有興緻地嘆道,「聽上去如今幾位皇子,比之當日朕膝下數子……都更有野心與能力。」

它嘖嘖嘆道:「在位多年,有多個繼承人且日漸年長,上位之人,難免會有這等煩惱。當今這一招,得保自身大權獨攬,且看諸皇子你爭我奪,自相攻訐,穩穩地坐山觀虎鬥……哼哼,的確是一招狠棋。」

石詠奇了,連忙小聲問:「陛下,難道您覺得這九子奪嫡,乃是康熙……嗯,當今皇帝刻意為之?」

「因何不是?」寶鏡口氣傲慢,下了斷語,「太|子年紀漸長,羽翼漸豐,現在又值盛壯,自然對帝位是個威脅。不如乾脆樹個靶子,至少上位者能輕輕鬆鬆地,舒服過上幾年,尤其年紀大了,精力不濟之時,更是如此。當年朕便是這樣,朕明知武氏子侄難堪大任,依舊沒有絕了嗣位武氏的口,哼……若是早早去了這個靶子,李唐子弟豈不早早地就將刀頭箭尖一起轉向朕這裏?」

石詠聽了鏡子的話,想了半天,心裏漸漸發涼——

原來上位者竟然是這樣看的:如果各種勢力勢均力敵,誰也吃不掉誰,那皇帝的位置自然安穩。皇子與大臣們結黨營私,你來我往,那也沒事兒,只要勢力相對平衡,對皇帝沒威脅,那麼皇帝就會繼續坐視他們這樣斗下去。

「那……那一家人呢?手足親情呢?」石詠話一出口,也覺得自己問得天真。

天家無父子兄弟,昨天還言笑晏晏,今天就能刀兵相見。

果然,寶鏡「哼」的一聲就笑了出來,「你還真是個孩子。你想想,歷代帝王,以子迫父,或是兄弟相殘的,不知有多少。就連本朝太宗皇帝,不是照樣靠『玄武門之變』得的大位……」

寶鏡在千年之後依舊改不了口,始終「本朝」、「本朝」的。

石詠卻不知怎麼的,腦子突然犯抽,開口便吟誦道:「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自可,摘絕抱蔓歸。」

這詩據傳是武則天之子章懷太子李賢所作的《黃台瓜辭》,借瓜與瓜蔓諷喻武則天與諸子之間那點可憐的母子親情,石詠念出聲之後,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寶鏡鏡面一震,接着原本光滑明亮的鏡面突然一黯。

只聽寶鏡聲冷似冰,哼了一聲之後,便再也不開口了。無論石詠怎麼軟語相求,寶鏡始終一言不發,只默默橫放在石家西廂的小桌上,宛若一面再尋常不過的銅鏡。

石詠一時懊惱得簡直想抽自己一記,心想自己怎麼就這麼嘴賤的。

就算是面鏡子,那也是武則天的鏡子,謀略的水準抵他十個石詠。石詠原本還想好好想鏡子請教一番的,結果被他嘴賤給氣「跑」了。

——真是一面傲嬌的寶鏡啊!

石詠不由得長長嘆了一口氣:寶鏡教他去尋個靠山,他心中自然也很清楚。現在已經是康熙五十一年了,這奪嫡之爭正是最緊張的時候,哪一位數字的靠山最穩妥,他石詠心裏能沒點數嗎?

可是話說回來,石詠一來覺得自己只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小子,與賈府中人的地位尚且天差地遠,更不用說什麼皇子阿哥,神仙打架,他一個小鬼也夠不著啊;二來么,在這等級森嚴的古代,一旦選擇了依附權勢,便再也少不了卑躬屈膝,清代尤其如此。石詠實在是無法想像自己拜倒磕頭,口稱「奴才」。

所以,寶鏡指責他「三大錯」,他現今還是將第一錯趕緊彌補,將家有寶扇的事情捂捂好,千萬別讓賈赦賈璉知道了去。

想到這裏,石詠望着擱在桌上的寶鏡,心裏暗暗嘆息:真是可惜,好不容易修了一具能夠「通靈」的文物,竟然被他給「作」得不理他了。要知道,他與這寶鏡能相聚的時日並不多,畢竟還是要交給一僧一道去「結尾款」的啊!

*

到了約定的這一天,石詠依舊坐在琉璃廠西街道旁,面前的桌上放着一隻「金繕」修補起來的成窯碗,和一面澆鑄修補而成的銅鏡。

天氣漸暖,再加上懷裏揣著石大娘事先烙的餅子,石詠總算不用喝西北風了。

可是他卻始終沒有等來跛足道人和癩頭和尚,五兩銀子的「尾款」也一樣不見蹤影。

「別等啦!」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詠忽然聽見寶鏡發出聲音。

「啥?」

石詠一下子沒省過來。

「叫你別等啦!」

寶鏡的聲音雖然蒼老,可是還是能聽出一點點嬌嗔。

「您,您是說……他們,他們不會來了嗎?」

石詠趕緊湊到寶鏡跟前,結結巴巴地小聲說。

「不會來了!」寶鏡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回答,「你去除了鏡子上的封印,他們能感應得到朕的氣魄,哪裏還有臉來?」

石詠以前聽寶鏡提過一回,說鏡身上的「風月寶鑒」四個字其實是封印,但沒聽寶鏡說過,今兒見寶鏡主動開了口,趕緊先開口先向寶鏡道了歉,只說他自己年幼無知,口無遮攔,說了不該說的——唉,先這麼說吧,安撫寶鏡為要。

寶鏡卻幽幽嘆了口氣,道:「賢兒那首詩,字字泣血,你道朕不傷心、不後悔么?只是身在那個位置上,好些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如今回首前塵,不過得失二字,有得便必有失……也罷,往事不必再提,先告訴你那封印的事兒。」

石詠聽了寶鏡解說,這才明白,原來這面寶鏡原本一直懸掛於洛陽鏡殿中,後來在戰亂中流落民間。寶鏡有識,默默歷遍人間疾苦,直到有一天,寶鏡被一名道姑發現,認定是有靈識的寶物,當下施了封印,藉助寶鏡的靈力,佐以法術,便號稱是一面能治邪思妄動之症的「風月寶鑒」,直到寶鏡被摔碎,才失去法力。

「你這一修,既將寶鏡復原,又去了封印。有朕的靈識在此,那一僧一道沒有當初那名道姑的法力,治不了朕,自然不敢來!」寶鏡如是說。

「那……那——」

石詠有點兒欲哭無淚,那我的尾款該怎麼辦?

五兩銀子呢,不是個小數目!

「你放心吧,你的手藝,連這千年的古鏡都修得了,還愁沒人來找你?」

「可是……」

石詠兀自在撓頭。酒香也怕巷子深,他也怕,一等三年才開張啊!

「石小哥,怎麼在這裏自言自語的?」

突然有個人向石詠打招呼,將他嚇了一跳。

「楊……楊掌柜!」石詠記起上回在「松竹齋」見到的情形,趕緊開口,「您回來了啊!」

來人正是楊掌柜,連連點頭,說:「都說真人不露相,石小哥,沒想到你這麼個年紀,竟然有那樣的見識,連南邊的螺鈿傢具都知道怎麼修。」

石詠趕緊謙虛。他知道定是上次「松竹齋」里的夥計認出了他,轉告了楊掌柜,對方才知道這件事兒的。

「對了,這就是你用『金繕』補的那隻成窯碗?」

楊掌柜伸手托起石詠桌上放着的那隻成窯青花,「不錯么,石小哥,正巧,我那裏前兒有人送來一對瓷碗,剛好一隻碎了,一隻磕了個口,小哥可否隨我去看看,能不能修。」

石詠一聽,這有什麼不能的,當即收拾了東西,懷裏揣了寶鏡,跟楊掌柜去了松竹齋。路上兩人交換了名姓,才曉得這楊掌柜名字是鏡鋅二字。

「幼時有高人算了一名,說是命里缺金,所以才得了這麼個名字,如今做了掌柜,整日與古董金銀打交道,卻都不是自己的,石兄弟莫要見笑。」楊掌柜口裏已經漸漸換了稱呼,與石詠拉近了距離。

待到了松竹齋里,楊掌柜親自去取了一隻木匣出來,打開,只見裏面分成兩格,分別盛着一隻瓷碗。如楊掌柜所述,一碎一缺。

石詠伸手將沒碎的瓷碗取出,見是一隻白釉瓷碗,非常簡單的甜白釉,白而瑩潤,無紋片。他一見,先入為主,就已經在猜,是永窯還是宣窯,豈料翻過來之後一看碗底款識,竟是空白的。

「石兄弟莫笑,這一對碗,真的不是什麼名品古董,甚至也不值什麼錢,只是對這對碗的主人來說有些意義,所以才想請高手匠人修補。若是要請石兄弟修這一對碗,敢問需要酬金幾何?」

石詠卻始終打量著這隻瓷碗的碗型和釉面的色澤,總覺得這器型、這釉色、這審美……有點兒眼熟!

他心裏忽然一動,於是開口說:

「若這碗真的對原主人有着重大的意義,那我便不要酬金,也得盡心儘力地將這一對碗好好補起來。」

他望着對面看上去焦頭爛額的趙齡石,冷笑道:「這事兒,擺明了是你趙齡石做得不地道啊!」

趙齡石趕緊道歉:「我……這不也沒想到父親會……」

他原本與冷子興商量好了,借那隻「周鼎」做個局,昧三兩千兩銀子下來,他得二千兩,謝冷子興一千。

「父親沉迷金石字畫,玩物喪志,將生意上用得着的頭寸都一起壓在這些玩器上頭,我這次,原本只想給父親買個教訓,哪曾想……」

「趙爺,依我看,你怕還是想自己昧點兒私房銀子填補賬面上的窟窿才是吧!」

冷子興面無表情,冷冰冰地戳破了趙齡石那點兒冠冕堂皇的理由。趙齡石片刻間便有些無地自容。他進京之後,確實曾在青樓流連,挪了自家賬上的銀子,怕被父親發現,這才聯合了冷子興做了這麼個局,給親爹下套。

可萬萬沒想到,他爹趙德裕脾氣倔強,不認這個邪,竟非要鬧到順天府去,讓官府斷一斷這個案子才行。

「本是你們父子鬥法,卻用到我這隻鼎,這事情要是傳了出去,你覺得世人會怎麼說?」冷子興坐在椅上懶洋洋地說。

這趙齡石就再不敢開口。如今從上到下都重孝道,若是叫外人知道了他這樣算計自家老爹,他趙齡石立即就成千夫所指了。

「好教你知道,我冷某人,在順天府可是有人的。」冷子興放下茶碗,站起身,「惹惱了我,休怪我不客氣!」

他丟下這話,轉身離開趙家人暫住的屋子。冷子興能感覺得到腳下地板震動,應當是有什麼人從樓板上跑過去了。他也沒放在心上,但想這種事兒,要丟人,也只丟趙家的人罷了。

*

石詠從頭到尾將這樁事情偷聽了去,實在是沒想到,這古鼎的背後,竟還有這樣的曲折。他登時替趙家感到不妙。

石詠也記不起是曹公筆下哪裏寫過,冷子興曾經因為古董生意吃了官司,因此上賈府去找岳父母求情。岳母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勢利,也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想着只管求求主子就完了。①

所以冷子興說他在順天府有人,並不是隨便說說,是真的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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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紅樓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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