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降龍銀針(上)

第十六章 降龍銀針(上)

聽神農子如此一說,諸葛犁覺得事有蹊蹺,益發要問了,即道:「既是故人,當暢舒胸懷,何忍隱不言,令故人納悶?」

神農子苦笑道:「貧道以為,古往今來,大凡極盡阿庚奉承之能事者,必是工於心計之徒,有甚者,且陰險狠毒。當他一旦達到了目的,覺得你已無利用價值時,就會把你一腳踢開;你若已經落了井,他為了他的利益,會毫不猶豫地向井裏扔石頭,欲砸死你而後快。當他已被你看穿,詭計敗壞時,他就會原形畢露,毫不猶豫地向你施加殺手。貧道不是不知世上有這種人,只是臨到我自己頭上,卻總是勘不破,上了這種人的當。因為人們多是喜歡奉承迎合自己的人,卻很少研究他為何要奉承迎合你。貧道有一劣徒,喚名懷虛,就是我說的這種人。」

神農子嘆了一口氣,道:「懷虛先於懷谷投師,在我門下近二十年。因他極善阿諛逢迎,又似謙遜好學,處處稱我心意,我十分喜歡他,待他親如子侄。一次懷谷告訴我,說懷虛憑藉所學的武功,在外面敲詐勒索,酗酒宿娼,有辱三清道教,要我制止他。我卻以為懷谷心存嫉妒,有意詆毀師兄,將他狠狠責罵一頓,甚至要把他趕出師門,差點兒鑄成大錯。去年秋天,懷虛的劣跡終於暴露了……」

原來去年秋天的一個午後,雌人猿無邪在山中的小溪里嬉遊玩耍,正好給在山上散步的懷虛撞見。懷虛心竅為欲所迷,頓生歹念,於是喚無邪上岸,摟抱至附近林中,蜂戲蝶戀,顛狂了一番。

雄人猿天真不見無邪,到處尋覓,尋到溪邊林中,看見懷虛對無邪非禮,即出手攻擊懷虛。天真為懷虛所敗,逃回白猿洞,向神農子稟告上情。神農子憤怒之極,至林中找到無邪,問明天真所稟屬實,遂擒回逃至山下的懷虛,重責四十杖,驅逐山門。

今晨神農子照例去前山懸崖上打坐練氣,正行功至忘我境界,懷虛悄然欺近身後,猛力發掌,擊其背心。神農子內功已臻入化境,即在打坐練氣之時,也有一種自然的防外應策能力,是以轉身一掌,將懷虛震退三丈,自己也跌下懸崖,以至內氣岔入奇經八脈,走火入魔,若非諸葛犁等人及時趕來,且施救有方,其後果將不堪設想。

廖展雄聽完神農子敘述,忿然道:「如此欺師滅祖之徒,待小弟擒來,聽候道長發落!」

神農子道:「多謝廖賢弟仗義,但現下已無須廖賢弟動手了。此孽障知懷谷非其對手,此番偷襲貧道,意在佔據白猿洞。可是他與貧道對了一掌,已震斷了手太陰肺經,不出十二個時辰,當氣絕身亡。唉,也是他應得的下場!」

眾人說話間,胡宜秋沐浴更衣畢,由蒯素英、無邪陪同,來至丹房。但見她面如雨後桃花,光彩奪目,較諸傷愈之前,簡直判若兩人。神農子道:「胡姑娘傷勢甚重,雖已治癒,身體卻是虛弱,須在敝洞小住幾日,調理復原,方可離去。」

胡宜秋施禮道:「多謝道長關懷,如此打擾,實在不好意思。」

三天後,廖展雄等人辭別了神農子師徒,下了神農架,直奔南津關。

在南津關街中段的酒店內,掌柜見廖展雄等人去而復來,不知何故,迎上去道:「四位俠駕復臨小店,小人不勝榮幸,有何吩咐,望請示下。」

廖展雄道:「貴東凌飛龍在南津關么?」

掌柜道:「凌老闆上次遇諸位大俠后,第二天就離開了。」

廖展雄道:「上哪裏去了?」

掌柜道:「說是回四川峨眉山去了。」

廖展雄道:「當真?」

掌柜道:「小人不敢說謊。」

廖展雄道:「我們即去四川峨眉山,如所言不實,回來再找你算帳!」

廖展雄等人出店,來到江邊,雇一條大船,溯長江西行。南津關以上是西陵峽、巫峽、瞿塘峽三峽。三峽長七百里,兩岸連山,絕巘多生怪柏,又有名城古迹,點綴其間,可謂天然人工,渾為一體,風景優美,獨具趣味。

大船駛入三峽,所幸順風。廖展雄等人在四川白帝城棄船登陸,徑往峨眉山。這一日乘船過岷江,前去樂山縣。

樂山縣之東南凌雲山前有彌勒佛坐像,高十八丈,系鑿山而成。這樂山大佛為唐玄宗開元元年名僧海通創建,於唐德宗貞元十九年由川西節度使韋皋竣工,先後凡九十年。凌雲山坐落在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水匯流處,古人鑿山修建大佛,其意在於鎮水。大佛頭與山齊,腳踏江水,所謂:「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

廖展雄站在船頭,仰望那頂天立地、巍偉壯觀的大佛,慨嘆道:「人力之不可測也!」

廖展雄等人上了岸,登上凌雲山,向西眺望,但見峨眉山聳出雲宵,形若少女蛾眉,山勢逶迤,秀麗多姿。胡宜秋贊道:「當真是『峨眉天下秀』也!」

廖展雄道:「峨眉山為普賢菩薩道場,是中國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山上寺廟如林,最古老的建於東漢年間。其中萬年寺有『普賢騎象來』銅像,鑄成於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高兩丈,重十二萬斤,最為聞名。這位普賢菩薩與五台山的文珠菩薩,同是佛祖如來的弟子。」

樂山至峨眉山不足百里,向晚即到峨眉山下,廖展雄等人在山下小鎮尋一客店投宿。

晚飯後,諸葛犁道:「明晨我一人上山,廖師弟與二位姑娘在此等候便了。」

胡宜秋道:「諸葛師兄身受內傷,獨自一人上山甚是不妥。若動起武來,如何是好!明天我們一同前去才是。」

諸葛犁道:「峨眉派乃名門正派,掌門了空大師是道行極高的前輩,與我師伯、師父、師叔均是好友,涼無妨礙。此去峨眉山報國寺是憑了空大師講理,索取解藥,並非動武,去人多了,反欠妥當。」

廖展雄道:「既然如此,小弟陪師兄走一趟,一則有個照應,二則也可瞻仰了空前輩的慈容。」

蒯素英道:「廖公子所言極是。」

諸葛犁道:「終是為兄一人前去為好。師弟欲瞻了空前輩慈容,等我取得解藥之後,再去拜見未遲。」三人見諸葛犁之意已決,便不再多言。

次日待諸葛犁走後,胡宜秋道:「諸葛師兄因我而中毒受傷,峨眉山乃高手雲集之地,萬一相對反目,遭遇不測,卻便如何是好?」

蒯素英道:「那了空大師是當代高僧,斷然不會加害諸葛師兄的。不過,沒準凌飛龍再施詭計,倒是不可不防。」

廖展雄道:「我與二位所見略同。我同諸葛師兄初次見面,不好拂他之意。我想,我們何不裝作遊客,尾隨於后,前去峨眉山報國寺,視其動靜,再作道理。」

報國寺坐落在峨眉山前山的山坡上,是峨眉山最大的寺廟。峨眉派掌門人了空大師,便是報國寺的方丈。諸葛犁出了客店,不一會兒便到了報國寺。報國寺山門大開着,因時候尚早,香客們還沒有到來,是以山門冷清得沒有一個人。

十年前,諸葛犁曾來過報國寺,如今故地重遊,而且是來討取解藥的,其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他在山門前整了整衣襟,邁步跨進寺內。

迎面來了一個灰衫中年人,四目對視,竟是相識。諸葛利抱拳道:「原來是川西大俠駱慎之兄,失敬,失敬!」

駱慎之道:「諸葛犁,我且問你,你為何折傷我凌師兄一條右臂?」

諸葛犁道:「駱兄正直而明理,何聽一面之辭?請為在下通報,我欲叩見了空前輩。」

原來凌飛龍從南津關遁至峨眉山,在師父了空大師面前,編說了自己與諸葛犁比武,諸葛犁竟下了毒手,折其右臂。知其徒莫如其師,了空大師道:「諸葛犁為人正派而有俠風,且又隱居多年,怎會無端與你比武?準是你又找他尋隙了。」於是替凌飛龍接上斷骨,扎以夾板,吩咐他回閬中家裏好好養傷,不要在外面胡亂走動。凌飛龍討了個沒趣,便在師兄弟面前說諸葛犁如何打傷自己,如何藐視峨眉派,云云,繪聲繪色,師兄弟們信以為真。

駱慎之先入為主。此時對諸葛犁的話哪能聽進去?說道:「諸葛犁,你太小覷我峨眉派無人了,看掌!」右掌已然拍出。

諸葛犁側身讓過,道:「駱兄,其間曲直一言難盡,待在下見過了空前輩,是非自能判明。」

駱慎之冷笑道:「你想用花言巧語欺騙我師父么?雙掌平推,當胸而來,勢如排山倒海,掀起一陣勁風。

諸葛犁斜飄二尺,堪堪閃過。駱慎之前跨一步,變掌為指,疾點對方腰際,諸葛犁後退兩步,躲了他第三招。

駱慎之是峨眉派數得着的高手,眼見三招走空,不由得老羞成怒,旋風般轉至諸葛犁身後,以十成功力,右掌拍向他背心。諸葛犁此番為明理而來,本無動手之意,是以一味退讓,現見駱慎之得寸進尺,不可理喻,於是急轉身形,右掌迎上去,「砰」的一聲響,兩掌甫合即分,二人身形皆晃了晃,方拿樁站穩。諸葛犁的功力本在駱慎之上,只因中毒負傷,這才勢均力敵。

二人迅捷無倫地打鬥起來,戰約三十合,諸葛犁體內被火龍膽暫時抑制之毒,漸漸發作,額頭已然見汗,氣息粗而不濟,挫敗之象,已是顯然。

正疾斗間,駱慎之似癲癇病發作,突然仆跌在地,不動了。諸葛犁甚是驚疑,一時愣於當場,繼而細視之,見駱慎之系**道受制,心道:這點**之人手法極是高明,難道廖師弟也上山了么?

諸葛犁不再理會駱慎之,徑自向內走去,在大雄寶殿的前庭,有一個年約六旬的胖大和尚擋住了去路。那和尚道:「諸葛施主,來敝寺有何貴幹?」

諸葛犁忙施禮道:「智遠禪師,在下有事求見了空前輩。」

智遠禪師冷冷道:「對凌師弟說的那一套,貧僧一直是將信將疑,適才見閣下擊倒了駱師弟,證實了凌師弟所言不虛。閣下也太過狂妄了,今天貧僧倒要討教幾招!」

觀此情景,諸葛犁知道他們都是信了凌飛龍的胡說,一時也分辨不清,只得說道:「請!」

智遠禪師也說聲:「請!」掌帶勁風,向諸葛犁前胸拍去,諸葛犁舉掌平推,一掌迎上去,甫一交掌,給震得倒退五步,晃了幾晃,才站穩腳跟。

智遠禪師心中納悶:這位怪俠獨步中原,未逢對手,武功不在我下,今天何以竟抵不住我一掌?他無暇細想,一連發了十餘掌,凌厲之極,諸葛犁給打得連連敗退,霎時間便要退到前殿。

智遠禪師先機在握,求勝急切,突地駢指如戟,疾點諸葛犁左脅的「期門**」。這時,忽然一陣細細的銳風襲向智遠禪師的腰際,智遠禪師頓感不妙,但畢竟慢了一步,腰間一麻,癱委於地。

站在大雄寶殿下的十幾個和尚,見智遠禪師委地,齊跳上來,將諸葛犁圍在核心,群而攻之。諸葛犁欲逃不得,又無法應戰,正在危急之時,倏見那十幾個和尚倒骨牌般地躺到地上,便爬不起來了。

眾和尚在地上大罵道:「諸葛犁,你這卑鄙小人,怎用暗器偷襲!」諸葛犁看了看他們,心中覺得好笑,卻又不能矢口否認。

諸葛犁從一個和尚的身子上跨過去,欲走進大雄寶殿,忽見一位鬚眉皓白的老和尚出現於大殿門前,忙不迭行禮道:「弟子諸葛犁叩見掌門前輩。」這老和尚便是了空大師。

了空大師笑道:「罷了,罷了。前殿的朋友,請出來,讓老衲也開開眼界。」

一言甫出,一個青色的影子似從空中落下。已然站在了空大師面前,躬身執禮道:「弟子九華山法慧禪師門下廖展雄叩見前輩。」

了空大師一驚,沒想到身懷絕技的隱客竟是這般年輕,呵呵笑道:「法慧老兒調教出來的弟子果然不差。老衲原以為是雲南的那個魏猴子,哪知卻是廖賢侄。廖賢侄湖廣燒蠱、雲南賑災,老衲早有耳聞。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廖展雄感到內疚,打倒他一群門人,卻不見怪,反而讚許,可見德行高尚,非常人可比,於是面色一紅,忙道:「前輩謬獎。弟子多有冒犯,還望恕罪。」隨即身形半旋,一揚手,撒出一把石子,頓時解了駱慎之、智遠禪師及眾和尚的**道。這一招是將『金錢鏢雨』手法用於解**,看似輕描淡寫,其實不僅要有深厚的內功,還須有極好的準頭,才能將一把小如豆粒的石子,分別打中眾人的**道。特別是給駱慎之解**的那粒石子,越過大殿前庭,飛入前殿,遠達十數丈,簡直像是施行魔法一般,令人不可思議。

了空大師慈祥地點了點頭,道:「年輕人能夠有如此火候,很是難得。」轉向眾弟子道:「都過來見見九華門下的兩位高足。」

智遠等人均面帶愧色,一一走來與諸葛犁、廖展雄相見。廖展雄道:「得罪,得罪。」

了空大師目視前殿道:「還有兩位朋友也出來見見面。」

前殿走出兩個少女,一穿白衣,一著紫衣,那白衣少女道:「晚輩南直隸滁州瑯琊山妙靜師太門人蒯素英叩拜前輩大師。」

那紫衣少女道:「晚輩浙江南海普陀山明敏師太門人胡宜秋叩拜前輩大師。」

了空大師道:「免禮,免禮。諸位請至禪堂敘話。」

眾人隨了空大師穿過大雄寶殿,右拐彎,通過一個月亮門,走進禪堂,分賓主落座,智遠禪師、駱慎之也在一旁陪坐,小和尚獻上香茗。

了空大師道:「諸葛賢侄,已十年未來峨眉山了。諸位此番光臨敝寺,想是有由而來?」諸葛犁即將南津關遇凌飛龍事之始末說了一遍,並乞賜解藥。

此時智遠禪師方知受騙,說道:「難怪適才對掌,諸葛兄顯得內力不濟,竟是吃了凌飛龍的毒藥!」

駱慎之亦道:「原來如此!方才小弟一時魯莽,還望諸葛兄海涵。」

了空大師道:「老衲哪來的解藥?那是凌飛龍自製之毒,非我峨眉師門所傳。這孽徒年紀一大把,越來越不長進了,竟至勾結倭寇,施毒害人!」又道:「智遠,你隨諸葛賢侄他們速去閬中,傳我之命,令凌飛龍拿出解藥。如他仍不知懺悔,冥頑不化,你替為師廢了他的武功,將他攆出師門!」

智遠禪師應道:「謹遵師命。」

諸葛犁起身道:「前輩明察,弟子等告退了。」

了空大師送諸葛犁等人直至山門之外,囑咐道:「二位賢侄,見到你們的尊師,替老衲問聲好。」諸葛犁、廖展雄應「是」。

諸葛犁、智遠禪師一行五人離開峨眉山,取道成都,非止一日,來到川北重鎮閬中。

眾人進了城,行至一個街口,折而向東,盞茶工夫,來到一處門朝南的巨宅。但見高高的黑紫色檀木大門,門上還釘了十數排白銅扣花,門前有上馬石,還有一對碩大的石獅子,而大門左右高挑着四隻大紅燈籠,燈籠上均貼有一個金色的「凌」字,氣勢確是顯赫。

諸葛犁對智遠禪師道:「令師弟好闊綽也,儼然是閬中大戶。」

智遠禪師道:「聽說這位凌師弟經商有道,財運享通。」

諸葛犁笑道:「不過江湖上傳聞,他是川東、鄂西地面的綠林巨梟。」

智遠禪師驚疑道:「有這等事?」

諸葛犁道:「僅此傳聞而已,尚無確據,且進去看看。」手扣獸頭銅環,沒有人應聲,又扣了幾下,仍然沒有應聲,說道:「怪事,難道此宅內無人么?」順手推門,「呀」的一聲,大門洞開,原來門系虛掩。

眾人跨進去,眼見是一個偌大的前庭,兩旁有假山怪石,奇花異草,穿過前庭是一個大廳,畫棟雕梁,窗明幾淨,桌椅皆為紫檀,屏風鑲嵌白玉,極其華麗富豪,廳內卻是靜悄悄的,無絲微聲息。諸葛犁道:「咦,怪哉!」

眾人繞過屏風,穿過一個天井,跨入二進,二進也是一廳,擺設與頭進大廳大同小異。廖展雄大聲道:「裏面有人么?」無人應聲。

再繞過屏風,穿過一個天井,跨入三進,三進左右各有一房,中間的堂屋較頭、二進大廳小了許多。廖展雄喊道:「凌大俠在家么?」仍無應聲。

智遠禪師道:「這廝玩的什麼花樣?」

諸葛犁道:「且往裏走,總不至遇不見一個會說話的人。」

出了三進堂屋,又過一個天井,第四進堂屋卻是虛掩門扉。智遠禪師連連叩門,道:「凌師弟在么?我是你智遠師兄。」寂然無聲,便推門跨進去。諸葛犁等也魚貫而入。

哪知,眾人剛跨進屋內,只聽得前後門「咔嚓」聲響,自門楣上落下兩面鐵閘,屋內頓時一片漆黑。諸葛犁道:「不好,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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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鴛鴦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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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降龍銀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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