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結局（終）

賀六的話落音后，傅容兮和季煙都沒動。

季煙握著冰冷的槍械，手指不住的顫抖，她本來就看不見，就算對着傅容兮開槍，也不能掌握好準頭。更何況，她壓根狠不下心來。

而對面的傅容兮，則沉着臉，幽深的眼底滿是怒意，盯着一旁的賀六。恨不得直接舉槍崩了他，但這樣做的後果就是，對面的季煙，也逃不開。

賀六吹着海風，曬著太陽，喝着紅酒，悠閑的躺倒在躺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兩個人。臉上的傷疤猙獰的在臉上，可怕得很。

「等什麼呢，這樣拖延時間，不如我給你們個痛快好了？」

話落音，傅容兮緩緩舉起握著槍的右手，季煙仍舊未動，被身後的人提示了一句，「你對面的人都舉了，你還等什麼。」

季煙這才緊張的舉起抖個不停的手，左手覆蓋在右手上，害怕因為顫抖走火了。

「我數到五，你們就可以動手了。」賀六看熱鬧不嫌事大，十分享受看他們夫妻兩自相殘殺的過程。

「五！」

「四！」

「三！」

三字還未落音，後面突然匆匆忙忙跑來一個人，在他耳邊低聲說道：「老大，有情況。」

被打斷的賀六十分不耐煩，「說。」

「天上……」

趁著賀六分神的時機，傅容兮反手將身後的人扭到了海水中，右手沖着季煙身後的人開了一槍。快速的跑到季煙面前，將她護在身後。

傅容兮動作迅速，行雲流水的完成了所有動作。整個過程，不過他手下人報告的時間。

他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早在來之前他得知紀沛凌來鄆城出任務了，所以在關鍵時候，向他尋求了幫助。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坐着直升機過來了。

果然，飛機的聲音越發清晰，盤旋在半空中。

賀六迅速起身，反應過來，奪過手下手裏的槍支，招來他手下的人，隱藏在手下人身後。

這時，半空中直升機的聲音也越發明顯了，紀沛凌吩咐人擺好狙擊槍，若是下面的人反抗，直接一槍崩了。

賀六心知錯過這個機會，他就只有死路一條，實際上他這躺，本來也在賭，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會活着回去。

他在紀沛凌下達命令之前，舉著槍疾步跑到傅容兮面前，對傅容兮做出佯攻的動作，實際上槍口早已經朝着他身後的季煙而去。

紀沛凌朝着賀六開的槍，幾乎與賀六同時發出，賀六悶哼一聲后倒在地上，一雙眼睛睜大了看着傅容兮和季煙的方向。

對面，傅容兮在察覺到賀六的攻勢后，想要回防已經來不及了，他再快也快不過子彈的速度。

季煙在黑暗中聽到兩聲槍響，然後感覺到有人過來，將她撲倒在地。

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她背靠甲板躺倒在身上，耳邊一片嘈雜的聲音。她隱約還聽到了紀沛凌說話的聲音，但所有的聲音，都不及耳邊那聲痛苦的悶哼聲過後，說的「煙煙，對不起」五個字清晰。

她腦中一片空白，僵了片刻才回過神。手觸碰到傅容兮，便感覺到一片溫熱的濕意。

是血！

剛剛朝她過來的子彈，被傅容兮擋住了。

「阿兮，阿兮。」

季煙睜大了眼，想要看清傅容兮到底怎麼樣。但無論如何也沖不破那倒黑色的屏障，季煙痛苦的嘶吼出聲。

紀沛凌帶來的人迅速的控制了船上的人，安排人將傅容兮弄上了直升機，季煙精神恍惚的跟在身後，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彷彿沉浸在某個未知的世界。

「小師妹，傅容兮他一定會沒事的，你別擔心。」

季煙空洞的眼神盯着前方，對外界的聲音沒有任何反應，呆坐着一動不動。

紀沛凌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顆子彈正中傅容兮的心臟，能不能活下來還另說，但季煙明明沒看到，卻彷彿已經有了感應一般。

鄆城第一醫院。

傅容兮第一時間被安排進了急救室，季煙身上沒有傷口，也被紀沛凌強制安排了醫生檢查。

季松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帶着傅然從家裏趕到醫院來了，他從警察那邊了解了情況，也知道了海上發生的事情。此刻，傅容兮還在搶救中，季煙已經被檢查完，呆坐在手術室外。

見到他們過來，紀沛凌跟看到救星似的，拉着傅然到一邊，「然然，你爸爸中了槍，媽媽現在心裏很害怕，你一定要好好安慰她。能不能讓媽媽走出陰影，就靠你了知道嗎？」

然然點點頭，看着呆坐着的媽媽，和亮着紅色燈光的手術室，她心裏也很害怕，害怕真的成為單親兒童。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退縮，退縮可能意味着，會成為孤兒。

傅然走到季煙身邊，握着她冰冷的手。

「媽媽，你醒醒好不好？」

「你不要然然了嗎？是不是然然哪裏做的不好，您要這樣懲罰自己。您告訴然然，然然一定改。」

可是季煙沒有任何反應，傅然越說越委屈，忍不住趴在她身上哭起來。

季煙此時彷彿身處一片黑沉沉的地方，朝着一絲白色的光亮不斷前行，她似乎聽到那道光後面，有人在呼喊她，她心理一陣惶恐，知道走過那道光，就能看到親人朋友。

可是她害怕啊，害怕那個今天幫她擋了那顆子彈的傅容兮，在她走向光後面后，而他卻已經離開了。

走着走着，終於走到了那道光面前。

她停下腳步，疑惑著要不要踏出這一步。

這時，耳邊突然響起聲音。

「煙煙，別難過好嗎？當年找你媽媽設計了傾城之光那件婚紗時，我就在準備了。可是時過境遷，我們終究還是因為一場意外錯過了那場婚禮。現在，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和你完成那場婚禮。對不起，一直以來我準備好的盛大婚禮，終於還是沒能送給你了。照顧好自己和然然，五年前沒有我你們一樣能過的很好，我相信你。」

「不，不要！」季煙哭喊著，但這聲音越來越遠去。

她想要抓住說話的人，卻總是虛無縹緲，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過去沒有他，所以她才能堅持住，可與他過了這段時間后，她如何能夠習慣，沒有他的日子。

不要過去了吧！她在心裏想着。

這時，稚嫩的聲音，從光芒背後傳來。帶着抽泣的聲音，裏面帶着深深的懼意。

「媽媽，你醒醒，你不要然然了嗎？」

是然然！

她還有然然要照顧，還有她肚子裏還未出生的那個孩子。

想到這裏，她終於閉了閉眼，下定決心似的，踏過了那道光芒。

她驀地睜開眼，入眼的是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和趴在床邊睡著了的傅然。

輕手輕腳的下床，她把孩子抱起來，放到病床上。剛碰到她，然然卻驚醒過來，揉了揉眼睛，「媽媽，你終於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了。我還以為，您不要我了。」

「是媽媽不好，讓你擔心了。」季煙歉意的笑了笑，揉着她的腦袋安撫了一陣，終於忍不住問道：「爸爸他怎麼樣了？」

不管結果怎麼樣，她都該面對事實。

傅然低下頭，咬着唇支支吾吾的，小心翼翼的用眼睛瞄她。

門口，紀沛凌突然推門進來，愣了片刻后，驚喜道，「小師妹，你終於醒了。我們現在已經回虞城了，看你突然暈倒，可嚇壞了不少人呢。」

「讓你們擔心了。」季煙歉意道。

「這有什麼，不過最愧疚的應該是你爸，這次要不是因為他，你們也不會突然陷入危險。所以說，你醒來了可得給你爸好好說說，讓他寬心一點。」紀沛凌不在意的擺擺手，勸道。

「這件事和他沒關係，晚點我會和他說的，賀六是和人聯手的。他的案子處理的現在怎麼樣了？」季煙現在比較關心的是這個問題，如果光是賀六，他大概已經死了。可是他背後還有人，如果不揪出來，下一次還有另外的炮灰被利用。

「賀六當場就死了，他那個堂妹賀沁，判的比較輕。其他幫凶，基本上都認罪了。」

聽紀沛凌這話的意思，似乎並沒有揪出杜婉娟來，季煙蹙了蹙眉，「那指使賀六的人呢，拿下了嗎？」

「你說杜婉娟？」紀沛凌問道。

他竟然知道？季煙疑惑的看向他，難不成杜婉娟已經落網了？

「這個人就有意思了，本來賀六死了，其他人並不知道杜婉娟在裏面插了一腳的事情。倒是她親兒子到警局舉報了她，不止賀六這一件事，還提供了許多證據，將她過往做的事情都舉報了。」紀沛凌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傅明岑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季煙知道他說的是他大義滅親的事情。

說真的，她也有些不敢相信。

杜婉娟這人雖然做了許多事，但她對她唯一的兒子還是很好的。真不知道傅明岑是如何狠下心來，舉報他親生母親的。

這麼遲疑着，紀沛凌有些按捺不住了，「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來這麼久，你都沒問過傅容兮。你就這肯定他還活着？」

季煙微怔，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向紀沛凌。一時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看他，又驚又喜的問道：「你……你說什麼？他沒事嗎？」

自己都沒察覺到，說的話里還帶着顫音。

紀沛凌撇撇嘴，還以為她是真的不關心呢。原來是已經認定傅容兮死了，不敢面對這個事實，所以一直避開這個話題而已。

「傅容兮那小子福大命大，子彈落在了距離心臟幾公分的地方，手術也很成功，只不過他現在還沒醒。」

季煙腦袋嗡的一聲，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太好了，他沒死。

「我要去看他，他在哪間病房？」

「在隔壁，不過……哎……」

紀沛凌話還未說完，季煙已經將熟睡的傅然放到床上，快步來到隔壁病房中。

推開門，動靜立刻驚動了屋裏的其他人，都轉過頭看向她。

傅明岑率先站起來，遲疑道：「大嫂……」

傅明岑和傅老爺子在這裏就算了，沒想到，傅忖平也在。

他不是和傅容兮一向水火不容的嗎？怎麼會這麼好心，跑到傅容兮的病房裏來等著了。

「你醒了，沒什麼事吧？」傅老爺子開口問道。

「我沒事了，謝謝爺爺關心。阿兮他怎麼樣？」季煙走了兩步，走到傅容兮的病床邊。

傅忖平和傅明岑自發的讓出位置，讓她能更好的看清傅容兮。等她毫無障礙的越過了他們兩人時，三個人才突然意識到，季煙竟然因禍得福，眼睛已經能看得見了。

不過，他們心裏知曉，卻沒有開口問。

畢竟她現在最關心的還是傅容兮的傷勢，傅明岑說道：「醫生說他身體承受負荷太大，至少得休養兩三天才能醒，你別擔心。」

「那就好。」季煙笑了笑。

傅容兮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幸好，幸好。他還有呼吸，他還活着。

將來他們還能完成那場沒有完成的婚禮，還能看着然然長大，看着她肚子裏的孩子出生，看着兩個孩子長大成家。

他們還有時間去見，很多沒有見過的風景，還能牽着手看夕陽西下。

季煙心裏明明是高興的，但眼淚卻忍不住流下來。

很久之後，傅明岑終於還是將心裏藏了許久的話說了出來，「我媽的事情，我原本早就知道了，但是那個時候實在狠不下心來。如果我早一點決定好，或許就能避免大哥這場意外了。這裏，我向你們道歉。」

季煙淡笑道：「畢竟是你媽媽，你不忍心情有可原，但我還是要感謝你。」

傅明岑沉默了一會，才終於釋然的笑了笑。只是嘴角的笑容過於苦澀，他很快便收斂了，「爸他也是被我媽欺騙了，很多事情他都明白了。他……」

這話說出來時，傅忖平也在一旁緊張的看着她。

季煙看了他一眼，並沒有給出他們想要的答案，「這些不用和我說，等阿兮醒來后，他再和他說就是了。」

「你說的對。」傅忖平嘆道。

過了一會兒，季煙便勸老爺子先回去了，他年紀大了，總呆在醫院也不好。老爺子沒說什麼，帶着傅明岑父子一道離開了醫院。

季煙坐在床邊，看着傅容兮的面容出神。

她低低的笑了一聲，俯下身，貼在他耳邊低聲說：「我在昏迷的時候，聽到你說，我們那場未完成的婚禮，終究還是完成不了了。那個時候我在想，不然就這樣睡過去好了。還好，你沒性命之憂。那麼，你準備什麼時候醒來，你還欠我一場隆重的婚禮呢。」

病床上，傅容兮睜開眼。伸手托着她的後腦勺，兩唇相接，傅容兮極盡全力的索取。

季煙原本掙扎著，到了後來，便配合著他的步伐，兩人幾乎溺亡在這場吻里。

終於鬆開后，季煙柳眉倒豎，怒道：「你竟然聯合全家人騙我！」

「怎麼會，因為我不想欠你，所以聽到你說我還欠你一場婚禮時，我只好醒來了。」傅容兮蒼白的臉上掛起點點笑意，笑容溫柔而又寵溺，他揉了揉她的額頭，「等我出院了，從求婚開始，我們重新再來一次，好不好？」

季煙溫柔一笑，輕聲開口：「我願意。」

兩人相視一笑，臉上掛着的都是幸福的笑容。

病房外看熱鬧的人心滿意足的吃下了這碗狗糧，彼此看了看，皆從眼中接收到一個信息，他們得回去好好準備，為這兩人準備一場婚禮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