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3章 逝去的血與亂
我心中打定主意后，殺機稍稍收斂。
第七神魔對情緒的捕捉最是敏感，我情緒上的變化焉能瞞得過它？且，我也沒打算隱瞞，此獠頓時安心許多，雖然依舊被血脈壓制的不能動彈，不過情況已經好了許多，立即向我傳達了一道念頭：
「偉大的至高存在，感謝您的寬仁。
您庇護這裏，我們便不再滋擾這裏，我們會放棄祖地，尋覓其他的神主地。」
神主地，是十三部神魔對自己地盤的稱呼。
神主牌指的是魂帛，靈位牌，是亡者合爐前的臨時牌位。
神主地顧名思義，不必多說，十三部神魔將自己竊取念力、信仰之力的地方稱之為是神主地，那是它們的根本，此時說放棄祖地，尋覓其他神主地，已經是最卑微的姿態。
我詢問道：「你們是什麼來歷？」
「我們是上古大敕魔主的苗裔。
大敕魔主乃開天以來最強大的魔神之一，曾與原初的存在並立，在上古魔族鼎盛時期，大敕魔主是魔神開疆大將，崑崙墟下受封三千里，只是後面魔族衰敗，只餘下眼前這塊地方，此地就是我族的祖地，大敕魔主坐化時以魔軀劃定疆，魔血浸染此地，形成此魔域，庇護後人躲過了那場天地浩劫，留下了我們這一脈骨血。
時光荏苒，魔氣消散，魔域回歸自然，所幸我們已經適應這方天地，艱難苟活下來。」
「你所說的天地動蕩指的是？」
「抱歉，至高的存在，請恕我不能準確回答您這個問題。
我只是一個後輩，僅有兩千歲，不知道太過久遠的事情，只能告訴您一些傳說。
據聞，天地動蕩，指的是開天以來的一系列的變遷。
天地在變化著，魔族誕生於原初之時，不適應環境，在那天地的動蕩中紛紛隕落、滅族，就連至高的存在也不能倖免，只有少數族裔艱難求生。」
我皺了皺眉，它所說的動蕩毫無疑問是最久遠的事情，時間點在原初，那個時候神話時代才剛剛拉開帷幕，就我所知，那個時代曾經出現過一次靈性物質的井噴，諸多天生天養生靈由此而誕生，最早的天生天養生靈也就是所謂的原初生靈，諸如不死鳥、初代鳳凰、饕餮等，都是這一列，很長一段時間裏，它們是主旋律，及至後來，至高並起、黃金族群林立，神道大昌，方才進入神話時代鼎盛時期。
那個時代的天地看來和現在大不同，出現過劇烈變遷。
變遷的原因是什麼？
屍鬼妖魔中的魔，因此日薄西山。
那麼，和它們同一時代的原初生靈呢？那些天生天養生靈集體消亡，最後又集體奔赴北海，是否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北海到底有什麼？
這些事情都太古老了，留下的痕迹太少，從那個時代倖存下來的十三部天魔都只剩下了傳說，難以挖掘出更多有效的事情，而且，這也不是我想問的。
那個時候，根本沒我們衛氏一族的事情，聖武誕生在神話末年，它所講的浩劫衛氏一族沒參與過，我更想知道的還是這部分。
略作斟酌后，我開口問道：「你們不是已經適應了後面的天地環境了嗎？為何離去？又為何歸來？」
「稀里糊塗……」
這名第七神魔傳達給我的念頭包含着無奈、鬱悶的情緒，用一種：「根據流傳下來的說法，自至高出現，神道大昌起，我族就再沒有參與過世間之事，繁衍生息，恢復實力，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神話時代末期。
彼時，我族有族人七千，神魔百員，雖沒有鼎盛時的煌煌神威，卻也有了幾分站穩腳跟的實力。
族中探討，雄心勃勃，準備重新走進神話舞台中心，祖先們到處奔走，與至高聯絡，和黃金族群結盟，做了很多鋪墊，恰逢崑崙墟上有一族被至高之王踏平，那至高之王究竟是哪族，族中沒有流傳下來，只知它們以至高為食，那是屬於他們一族的時代。
崑崙墟上的至高點頭，決定把至高之王滅掉的那一族祖地劃分給我們，一切準備就緒，正待要遷徙，族中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忽的遭逢天地巨變。
那一刻，族中草木枯萎，豢養的生靈多數在剎那死去，天光暗淡，隨後天穹中的太陽熄滅，我族陷入永夜，祖地飄入一片至暗之地。
地不生五穀，六畜不繁息，族中男女結合不孕育子嗣，胎死腹中，多數人身上力量不斷消失，枯萎凋零。
那是一場死亡流浪，族中也將之成為永夜流浪。
為了求存，祖先不得不陷入永眠，用特殊術法封絕自身。
永夜流浪三百年，祖地被放逐到不知何處。
一夢醒來，幾度春秋，七千族人，百員神魔，竟只剩下百餘族人，數名神魔。
百不存一啊！！
好在，在那雲深不知處，祖地竟又忽然恢復了少許，六畜開始繁息，谷中灑下能長出麥苗，族人也能孕育子嗣，我族就這麼艱難的生存了下來。
他們甚至都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莫名其妙遭到放逐。
一位神魔老祖一直在佈置陣法，試圖聯絡這邊，百年無音訊，忽的有一日，先祖佈置的陣法有了反應，他也不知在與誰聯絡，聯絡結束后，先祖高呼——至高之王，你何其心毒！
言罷，仰面倒下，再不言語。
一位神魔，竟被活活氣斃，他的靈魂遭受巨大搓著，精神之火熄滅，氣若遊絲之際，只留下一句話——血貫長空之日，我族終將歸來，回歸之日，撻伐至高之王，子子孫孫，一日不絕，誓不罷休。
我族始終銘記着這句話。
先祖留下的話應驗了，血管長空日，我族歸來了。
這便是我所知的事情……
說來不怕至高笑話，我族沒惹任何人，莫名其妙被放逐，又莫名背負着先祖撻伐至高之王的祖訓歸來，全程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心頭震駭，久久不語。
神魔，指的就是凝聚了魔軀的那些存在！
作為一個準天官，他說的這些莫名其妙的情況，我心中透亮，很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地不生五穀，六畜不繁息，族中男女結合不孕育子嗣，胎死腹中，多數人身上力量不斷消失，枯萎凋零。
這是……地脈斷裂死去的狀況啊！
地脈交感，於是有了春夏秋冬，於是有了萬靈，萬靈依賴地脈而生，當地脈死去，萬靈自然枯萎！
他們分明是……整塊祖地的地脈被斬斷，活生生的全族被放逐到了虛無之中啊！
這就是域外之地的真相，我的判斷是對的，所謂域外之地，原本就屬於現世，是被人生生割斷地脈，將之挖了出來，就像是在用勺子西瓜似得，出來放逐到了虛無之地。
枯寂的地脈如野火下的枯草，於枯寂中孕育新生，最終形成域外之地，也就是這名第七神魔所說的——重獲生存希望。
但這是個幾率問題，也有幾率不會新生，永遠枯寂，那麼，生存在那裏的生靈……最終都要死去！！
那真的是一場浩劫，伴着可怕的血腥與死亡！
世間，能做到這一步的……只有一族——衛氏一族！！
第七神魔的祖先留下的話也應驗了這一點——至高之王，他們的仇恨對象是至高之王。
血貫長空之日……
當時，他們聯絡上的，是初代擺渡人嗎？
初代擺渡人早就準備接引這些被放逐者了？
只是，斬斷地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是埋葬放逐整個神話時代，須以無上凶戾之兵來做成此事。
是了……
昆吾刀！！
昆吾刀斬殺萬靈，聖武帶着他做了一件事，導致昆吾刀受創。
他到底做了什麼，此刻已見分曉！！
「我的祖先啊……
您，到底做了什麼……
親手埋葬了整個神話時代，放逐了萬族……
絕天地通，哈哈哈哈哈……
原來這就是絕天地通的真相！
死去生靈的血腥味，隔着幾千年的時光都觸目驚心。」
我閉上雙眼。
俄頃，我睜開眼睛，已經恢復平靜，靜靜看着眼前這名第七神魔，輕聲道：「抱歉。」
第七神魔一愣：「至高為何向我這卑賤之人道歉？」
「我就是你口中的至高之王。」
這名第七神魔陷入獃滯。
我平靜說道：「撻伐至高之王，子子孫孫，一日不絕，誓不罷休。
這句話說的好，很有氣勢，你嚇到我了，你們的意志我也感受到了。
既然仇恨無法化解……」
說此一頓，我眼中迸發出殺機：「那就絕爾族苗裔！」
言罷，我探出龍爪，大道紋理閃爍。
龍爪抹過，這幾名第七神魔被盡數抹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