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碟子
十多年了！
他周單苦苦等了十年！
自從執行最後一個滲透任務到現在，他第一次見到那熟悉的聯絡印記。
大秦獨有的碟子暗語。
周單一瞬間心情複雜，偷偷抹了抹眼角。
轉身看了看兩個年輕有為的兒子，若是不出意外，以後齊國仕途上兩個兒子一定會大放異彩，一隻手放在那丫頭的頭頂上，輕輕地揉了揉，神情無比寵溺。
可齊國還會在嗎？
「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有點事情，遊玩野炊一事，改日再去。」
周單擺手道，直了直腰桿，一掃之前的頹然之氣。
「爹，您不是都要告老了嗎？不是說好了今兒一起……」
二子心有不滿，不禁埋怨起來。
「住嘴，回去做功課去！」
周單厲色吼道。
嚇得其他人面色一滯，老爺今兒是怎麼了，這麼大的脾氣。
夫人孫氏招呼著所有人一起回府。
等所有人都離開之後，周單這才小心翼翼的端詳著那以袖刀鐫刻在牆壁上的暗號。
良久之後，長嘆一聲。
雖然時隔多年，但裏面所蘊含的信息，周單卻一眼能看明白。
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余小漁。
「余小漁，余小漁……」
周單碎碎念道，當即轉身去調查此人。
……
章邯提着一顆新鮮的人頭回到扶蘇的住處。
「殿下，宰了個不懂規矩的羅網碟子。」
「還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嗎？」
扶蘇大拇指抵在眉心處，問道。
「羅網雖暫時不清楚余小漁的身份，但見到殿下這幾日頻繁去海月小築，欲除之而後快……」
章邯凝重道。
「趙高，步步緊逼，還真是要斷了我的左膀右臂！」
扶蘇冷聲道。
自從余小漁將大局觀予他分析之後，扶蘇深感當下局面之危難，但卻不敢貿然動手，眼下他處於齊魯之地，大秦勢力鞭長莫及，羅網若想要他死，只需抖落出一點風聲，便足以借刀殺人，讓齊國滅了他！
「殿下，不止是趙高的羅網，雲中君也要動手。」
傳聞，雲中君徐福的妹妹才許配給徐硨不到一年，眼下城北徐家青壯不存，他妹妹自然落了個『嫠家』（寡婦）的狼狽名聲。
「章邯將軍，只怕需你再次出手了。」
扶蘇沉聲道。
「殿下，啟用的碟子一枚便可，章邯務必時刻守護殿**旁。」
章邯沉聲道。
扶蘇長嘆一聲，深知此次余小漁要有劫難，但心中更怕他就此夭折。
「余小漁，你可別死了，上次破局的第二點，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扶蘇心事重重道。
……
周單急匆匆回到府中，面帶憂慮，反覆觀摩了暗記多次，這才確定需保護的人乃是海月小築的一掌勺廚子。
心中大為疑惑不解。
區區一個廚子，何德何能，以至於讓大秦碟子機構啟用最高機密許可權，讓潛伏多年的他出手，且雲中君徐福不許擅自放人，讓身為屬大夫的周單都感到棘手。
抹除了暗記之後，周單沒有猶豫，大步走到府中，等待天色將暗，也是他動手的時候了。
府中，一切如常。
周單徐徐走到弄堂，召集家人。
「夫人，我想讓二子帶着么女去臨淄叔父家做客。」
周單說出自己的想法。
齊國當下動蕩不安，對官員監管尤為嚴格，生怕大秦碟子滲透，若是動靜太大，只怕引起懷疑，整個周家一個也走不出去。
況且，此次周單出手，身份必將暴露無遺，屆時，周家全家勢必會被連坐。
他周單雖心不在齊，可多少存了些私心，想給自己留個種……
「爹，咱家何時在臨淄還有親戚？」
么女瞪着水靈眼眸問道。
「你們有個遠親叔父在臨淄走商，已小有成就，前幾日來信，正值秋高氣爽，邀你等前去賞玩。」
「那我大哥呢？」
么女稚嫩問道。
「你大哥學業繁忙，耽誤不起，再過幾旬，我便安排你大哥從官。」
周單耐心解釋道，對於么女，他發自內心的寵溺不舍。
「爹，你眼怎麼紅了？」
「無礙，爹只是想你們二人此一去便是數旬時月，怕思念你這丫頭。」
「那讓娘親隨我們一起去。」
「不行！」
周單沒有猶豫，直接拒絕。
最多只能走兩個人，對他來說，一個是周家香火希望，一個是小棉襖般的心頭軟肉。
至於長子，隨父赴死，也不枉來一場人世間吧……
夫人孫氏似心有所察，只是在一旁恬然微笑，默不作聲。
「爹，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二子開口。
「即刻出發。」
周單說完，便是揮手讓眾人散去。
天色將晚，周單獨自一人起身回到房間。
當他來到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夫人孫氏早已安靜坐在床榻邊緣，靜靜的等待他。
「夫人，你來作甚？」
周單蹙眉問道，神情之中多出了許多戒備。
雖心有不舍，但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不提早泄露出去，他周單可以做任何事情。
因為，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另外一個身份——秦卒！
「夫君，我觀你最近行為異常，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可否與我說道一番？」
孫氏柔聲問道。
「沒有，只是最近諸事操勞，有些疲憊罷了。」
周單笑着說道。
「夫人，你先出去，我找一件衣服。」
「夫君，你是不是在找這一件衣服？」
孫氏徐徐起身，爾後取出一件整齊卻刀痕累累的皮甲，托在手上。
「夫人？你！……」
周單面色瞬間大變，心情複雜無比，甚至心中一度湧出殺機。
「夫君，你無需驚慌，這件衣服，在我們成親不久之後，我便已經見到了，且你夜晚夢囈喊殺時候，我都聽得清清楚楚。」
孫氏嘆息一聲，復又坐在床邊，低着頭，輕聲道，眼淚一滴滴滑落下來。
這個秘密，她藏了十六七年了，而周單也藏了十六七年了，二者彼此心照不宣。
「快給我！切不可說出去，不然……」
周單毅然搶過衣服，心中殺意盎然，卻於心不忍，當即轉身便是要離去。
「周單！我孫氏既然能為你保存十多年秘辛，難道我還會在意你這些？」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