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無雷霆者，誰壯我肝膽魂魄

「公子，以後能不能不要練劍了。」

虞姬一邊用藥泥給余小漁搽抹在傷口上，一邊輕聲道，語氣近乎哀求。

她哥哥虞子期也是如此，投身於行伍之中，結果在楚國滅國之後便杳無音信，她不想再經歷這種悲痛。

說罷，虞姬伏身在余小漁的身旁，側着臉凝視着他。

余小漁抿著嘴，微微一笑，談出手揉着她的秀髮，低聲道，「虞姬，練劍殺人是為了能更好的保護我們。」

「可……我怕……」

說到這裏，虞姬早已泣不成聲。

下一刻，她崩潰道，「我怕有一天公子你出意外。」

「放心，我答應你不會有這一天的。」

虞姬柔和點頭，便不再追問。

幾天之後，余小漁的傷勢幾乎痊癒，唯有腰肋之間留下了一道結痂的傷疤。

當他再度握著那柄鈍鋒劍后，整個人的氣勢都發生了變化，章邯口中的那股『勢』淋漓盡致。

所謂殺人的『勢』無非就是一種堅定必殺的信念。

余小漁徐徐將長劍懸佩在腰間，拇指摩挲著。

轉而走到自己房間中，將周單所留下的那柄已經崩出缺口的青銅劍負在背後。

輕聲道：「笑盡一杯酒,殺人鬧市中。」

孫無康，我余小漁來索你性命了。

兩國事態越來越緊張，雖未曾兵戎相見，但齊國內部早了亂了針腳，得知內情的許多達官貴族早就安排家眷逃離齊國國境。

不是齊國不夠強，而是大秦的鐵蹄太強悍了。

事到如今，亡亦死，卻未曾有人敢說『死國可乎』這種話。

齊王建並非昏君，卻也不是明君，骨子裏有苟且偷生的念想。

桑海城遠離權力中樞臨淄，率先禮樂崩快。

往日的千戶良人孫無康隱隱之間控制了桑海城城北，巧取豪奪不亞於被滅門的徐家。

余小漁身掛兩劍，大步走出了海月小築。

他之所以如此瘋狂的練劍，全然是因為周單。

海月小築外，海浪翻湧，捲起了參天的巨瀾，碰撞山崖海石，白飛噴濺，發出山呼海嘯的沉悶聲音。

秋雨秋寒，夾道有雨打芭蕉。

出門前，灌滿了一個酒囊，心中暢快無比。

打開一柄白色油紙傘，余小漁不急不緩的步入青石長道。

「不經風雨，哪有九天霓霞，無雷霆者，誰壯我肝膽魂魄！」

余小漁貼著那無比漫長的青石長道，走進了桑海城的鬧市區。

不時有行人擦肩而過，冒雨急行，口中抱怨這秋雨毫無徵兆。

鬧市區的路邊，有茶館小娘慌忙收拾起路邊的桌椅板凳，雨水澆透了單薄衣衫，盡顯窈窕豐腴。

余小漁目不斜視，半個時辰后，孫無康的府邸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府邸外，一對高大的青白玉獅子栩栩如生，瞪眼欲裂，氣勢磅礴不亞於朝中大臣府邸，足見這些年孫無康斂財無數。

孫府今天顯得熱鬧，因孫無康的年僅五歲的女兒生日，正房和七房小妾盡數到場。

孫無康年僅三十多，唯獨第三房小妾給他生下這個獨女，受盡了寵溺，奈何孫無康想要個帶把兒的繼承自己的衣缽，苦苦耕耘數年，那幾房小妾的白花花肚皮未見動靜。

走到孫府門口，扔下手中的油紙傘，任憑跌落在泥漿里。

余小漁邁步走進了孫府中。

「誰！」

有家僕見到不速之客，當即蹙眉問道。

今日乃是孫家喜慶日子，往日的這些孫家豢養的鷹犬也不便囂張跋扈。

「來給孫無康道喜的。」

余小漁輕聲道，雨滴落在肩頭，分外平靜。

繞過了家僕，朝着府邸的大廳走去。

走過亭台長廊，便是來到了大廳，早已張燈結綵，大廳外往來婀娜身段的小妾，今日孫府中除了孫家本佳人外，也無外人。

大廳外，余小漁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掏出手巾擦了擦手。

本就熱鬧的大廳里忽然冷清了下來。

正座上，孫無康倒酒的動作凝固了下來，一張臉上逐漸遍佈了猙獰和陰雲。

啪的一聲。

那酒碗直接被他砸落在地上，大廳瞬間戛然而止，幾房小妾噤若寒蟬。

孫無康本就性格乖張，動輒對生不出帶把兒崽子的她們打罵，毫不留情。

「余小漁！」

孫無康一字一句，冷聲道。

半個月前，是他帶人去海月小築將余小漁送入牢房，可才過了半日，便是有潛伏多年的秦國碟子將他救了出去。

他怎能不認識余小漁！

「你來幹什麼？！」

孫無康警惕道。

「給孫良人道喜來了。」

道喜？誰曾見過背着兩柄劍一身殺氣來道喜的！

「大哥哥，你是來跟我慶生的嗎？」

一個扎著兩隻羊角辮，有一雙水靈大眼睛的小女孩仰著頭看着余小漁，好奇問道。

「囡囡，快過來。」

孫無康低聲道，轉而怒視着余小漁，道：「余小漁，今日你敢動我女兒一下，我勢必讓你萬劫不復！」

余小漁只是微微一笑，見那名為囡囡的小女孩不怕自己，當下俯身，摸著對方的額頭，柔聲道：「囡囡乖，和你姨他們都先出去，大哥哥有話和你父親說。」

說罷，驚慌失措的小妾趕忙拉着小囡囡快步離開了大廳。

很快，大廳里只剩下了孫無康和幾個虎視眈眈的家僕。

余小漁這才驀然收斂起自己的笑臉柔和，盯着孫無康，冷聲道：「禍不及妻女的道理我擺在這裏，剩下的就是算算我們之間的賬了。」

孫無康放肆大笑起來。

「這是我的府宅，我身為主人，是你說殺就能殺的！」

「孫無康，廢話少說，我給你個體面的死法。」

余小漁平靜道，看他的眼神彷彿死物一樣，事實上從孫無康將周單一家人慘殺之後，他在余小漁的心中就已然是個死物了。

孫無康大手一探，凝聲道，「取我刀來！」

很快，便有僕人將一柄凝重的斬馬刀遞了上去。

余小漁緩緩上前，順手撈起桌子上開封的酒罈，灌了一口下去，笑道：「終是大戶人家，喝的酒比我的綠蟻好太多了。」

甩手將酒罈子砸在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孫無康面色難看，陰沉的彷彿要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