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歪打正著的師爺
幾名貢院守衛將她團團圍住，一人拿出畫像和她本人仔細比對，嚇得葉錦笑連連低頭。
方才那監考老頭拄著拐杖徐徐走來，有些微喘指着她說：「譚勇，你，你跑什麼呀！」
葉錦笑用袖子遮了半邊臉，粗著嗓子道：「我，我內急！」
她已經做好下一秒扭頭就跑的準備了，誰知監考竟然屏退四周，對她說起了悄悄話，「老夫一早拜讀過你的文章，奈何你的分數入不了這鄉試前三，故老夫替你另謀了一條生路，你可願？」
葉錦笑一把奪走了守衛的畫像，卷了幾下塞進懷裏。
別拿畫像，一切好說！
監考有些着急，上前抓住了葉錦笑的手臂，「你若答應，今日便隨我一同去縣衙，我親自引薦你。」
「學生，學生多謝厚愛，但「
沒等葉錦笑把但是說出來，監考便拉着她朝外走，一路上講著自己如何如何惜才，如何愛惜天賦異稟的譚勇，一口一個天才喊著，彩虹屁吹得葉錦笑有些飄飄然。
等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已經站在縣衙門前了。
」喲，這便是今日來述職的新師爺？怎麼細皮嫩肉的，像個女人。「還未擊鼓，便有一道凌厲的聲音從縣衙內傳來，眾人抬眼望去，是個穿淺粉長襖的年輕女人，看模樣大約十七八歲。
監考輕咳了一聲，佝僂的身子慢慢挺直，忽然有了幾分威嚴，那女人愣了愣，抱着兩顆白菜退回了衙門裏，不久后衙門正門向兩旁開啟，身着官府的縣令帶着幾名捕快相迎而出。
葉錦笑連頭也不敢抬，急得手心全是汗，要說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她，是個冒牌貨啊！
身份被揭穿的話小命就沒了！
縣令與監考一番寒暄，有他親自引薦，葉錦笑這後門走得理直氣壯。
縣令果然不敢說什麼，拱手向監考道謝：「.原來如此，有勞王大人挂念了！」
葉錦笑低頭聽着，忽然覺得這聲音無比耳熟，猛然抬頭一看，當即石化在原地。
那笑眯眯看着她的縣令，不就是早上吃她霸王餐的男人嗎！
完了！
衙門缺個師爺不假，可這得朝廷親自任命，奈何這春和縣實在太小了，是個官都比縣令的權利大，監考隨便推薦個人，這事就板上釘釘地成了。
可衙門多了一個師爺，原本朝廷分攤給所有人的月錢便多了一個領，有人到手的銀子少了，自然心裏不舒服。
尋常捕快不敢說什麼，倒是那粉襖女人先沉不住氣了，她是縣衙唯一的婢女李明蕊，仗着自己身份特殊，不顧監考的面子出聲質問道：「大人，您別嫌奴婢我多嘴，我見這人來路不明，恐怕有問題，不好輕信吧！」
葉錦笑感動得快哭出來，恨不得上前給她個擁抱。
姐妹，會說話就多說點！
監考吹了吹鬍子，反問她：「你倒說說，此人哪裏有古怪？」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落在李明蕊身上。
說啊，快說出來，最好讓監考把我就地遣送回老家！
「他，他」李明蕊漲紅了臉，不想就這麼失了面子，於是指著葉錦笑說，「他細皮嫩肉的，他是個女的！」
眾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唯獨葉錦笑臉色一白，心跳登時漏了半拍。
若不能回絕，給這人個下馬威，讓兄弟們出出氣也是好的，於是李明蕊又說，「除非他脫了證明自己，否則他就是個女的！」
「簡直胡鬧！」
監考怒叱一聲，卻沒了下文，衙門裏當差的捕快等著看新師爺的熱鬧。
要說這葉錦笑也長得過分秀氣了些，寬寬大大的青色長袍穿在身上，比尋常男子要瘦削一些，頭髮亂糟糟地挽著，皮膚就像是被水洗過的瓷，格外光滑蒼白，眉眼烏黑，竟比那塗脂抹粉的女人李明蕊還要耐看些。
葉錦笑連翻了好幾個白眼，下意識瞥向縣令，正撞上男人玩味的打量。
她懂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葉錦笑頭更低了，怒道：「姑娘過分了，在下好歹是」
誰知監考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指著李明蕊說：「你這糊塗人，說的什麼昏話！好啊，你不死心是不是，那便叫譚勇自證清白，你出言不遜，下去領二十大板！」
縣令立刻拱了拱手，微微懊惱說：「都是下官管教不嚴。」
「這板子我挨了也就挨了，他倒是脫啊！」
劇情轉折得有些快，葉錦笑瞪圓了眼睛看着監考，後者一副氣不過的模樣，把袖子一甩，那意思說：你脫給她看，證明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葉錦笑的錯覺，她聽到身後男人傳來一道隱忍的笑聲。
「咱倆有仇嗎你跟我過不去。」葉錦笑怒瞪着李明蕊，那不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來。
李明蕊被打板子的捕快一左一右制住，卻不肯走，豁出去要跟她來個魚死網破，「你脫啊，你脫啊！」
氣氛像是被按下暫停鍵一樣沉默，無數道目光落在葉錦笑身上，空氣中瀰漫着難言的尷尬，葉錦笑一手摸上腰帶，氣得耳朵尖都是紅的。
男人輕咳了一聲，正欲上前解圍，忽然葉錦笑動了！
她冷漠而無生氣地盯着李明蕊，一步步靠近，同時右手解著自己的腰帶和衣服，外袍下是寬鬆的白色中衣與棕麻色長褲，「你不是要看嗎？那就看個過癮吧，反正我不吃虧——」
葉錦笑走到李明蕊面前，她心裏直打鼓，卻沒有退路，她發狠地盯着李明蕊，手一點點拉扯自己的褲子.
李明蕊臉色發白，突然捂着眼睛發出一聲尖叫：「啊！流氓！」
沒等所有人緩過神來，一件黑色披風兜頭而下，把葉錦笑罩了個嚴實，尖叫的李明蕊也被拉了下去打板子。
縣令微微上前一步，向監考道歉說：「都怪下官管教不嚴，鬧出此等荒唐事，甘願受罰！」
監考冷哼一聲，說：「將此人二十大板，你春和縣衙罰奉三月，都給我記住教訓！」
葉錦笑七手八腳地把披風裹好，一陣淡淡的草木香飄入鼻間，她低頭瞧了瞧，系帶上用白線銹了個「蕭」字。
「本官還有幾句話要叮囑他。」
「那下官先去監督那二十大板。」蕭縣令拱了拱手，會意轉身離去，和葉錦笑擦身而過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肩膀輕輕撞了她一下。
葉錦笑像是驚弓之鳥一般彈開，本來平復的心跳又變得忐忑起來。
這男人分明知道她的身份，又不像是一夥的，到底有什麼秘密？
「譚勇，此番你安頓下來，也有了月銀，可能踏實寫完話本了？」監考不知何時出現在葉錦笑身後，嚇了她一跳。
葉錦笑微微拱手，套話問：「.話本？」
監考有些着急，貼近了她低聲道，「便是那本《銀瓶菊》，你只寫完了前三冊，因生計所迫便沒了下文，如今第四冊何時能動筆？」
葉錦笑將這話消化了一遍，忽然覺得有些熟悉。
怎麼像是催更呢？
後來葉錦笑懂了，她化名的「譚勇」這人是個話本寫手，連載着一部小有名氣的「小說」，監考官便是讀者之一，恰好遇到「譚勇」來鄉試的他便給譚勇某了個縣衙師爺的官職。
事業穩定了，作者不就有心思繼續更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