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番外：成長記（四）
「我的寶貝乾兒子，來，吃我給你做的大鯽魚。」
「我怎麼沒有啊？？」
「別理他。來，姨姨喂你。」
方崇斯看着顧著哄娃的霓絮搖搖頭，真是上輩子欠了薄初的債。她現在和余單麓甜甜蜜蜜二人世界，這小機靈卻破壞了他們的二人世界。不過喻麓很乖，自己一到八九點左右就會去客房休息了，根本不需要人催哄。
就這一點，他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只有兩歲的小朋友。
這時，喻麓也乖巧地自己拿起了筷子：「不用了，霓姨姨。你喂方叔叔吧，我自己吃。」
小傢伙雖然才兩歲，看人的眼色卻是極好的。他低頭輕笑，胸前圍着一塊藍色的布兜防止弄髒他的衣服。現在喻麓穿的衣服還是以簡單舒適為主，但他長得實在太顯眼了，即使穿着一身簡單的牛仔服，戴個帽子就又酷又可愛，誰看着不想摸摸他的小臉蛋兒呢？
等再過幾年他長大了，他要穿的衣服可都是大品牌。有的甚至是市場上還沒有的貨，搶都搶不到，他就可以先試穿了。霓絮都羨慕他了，從小就能拿到這麼多設計師的衣服穿。
「……」
夾着鯽魚肉的霓絮和方崇斯大眼瞪小眼，倒是方崇斯頗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未來有出息啊！」他眯着眼笑，隨即朝霓絮張開了嘴巴：「來吧，我可以大方地接受你的投喂。」
霓絮將肉夾到他嘴邊：「便宜你了。」
要不是乾兒子不吃，她才懶得喂他呢。
吃飽了飯，霓絮帶着喻麓講神話故事，方崇斯坐在客廳里看財務報表。已經聽完了三篇神話故事，喻麓的雙眼依舊炯炯有神，絲毫沒有犯困意的徵兆，抬頭一看鬧鐘，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
不知道他妹妹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呢……
他走之前特意囑咐了妹妹，等爸爸媽媽在房間里單獨待超過三分鐘的時候，她就可以去敲門要糖吃，循環個三四次，她就可以拿到三四顆糖。念初好糊弄，聽着哥哥說的話傻傻笑着點點頭，結果轉頭就記不清了……後來他們上了幼兒園，他聽到一個很適合形容念初的詞，「笨蛋美人」。
長得和媽媽一樣好看，但看上去腦袋卻不太靈光的樣子……雖然，確實很可愛。
「方叔叔，你跟我說過秦叔叔是你的好朋友對嗎？」
方崇斯從衛生間出來，還沒有坐到沙發上，喻麓就喊住了他。
之所以能知道秦叔叔和爸爸曾經是情敵這件事，還要多虧了方叔叔。沒想到，除了他爸爸之外，還有能夠接近媽媽的男人。
氣一氣他，看看他是什麼反應，成為了喻麓好奇的一件事。尤其是讓他在媽媽面前生氣，到底會產生什麼反應呢？
他之所以這麼堅持要證明自己比爸爸聰明，也是因為他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媽媽每次看到爸爸眼裏都在放光，溫柔了許多。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就像是多餘的。要是媽媽看見爸爸的話，估計他走遠了她都不會注意得到。而爸爸總會以勝利者的目光看向他，彷彿是在告訴他，不要「自取其辱」地想要霸佔媽媽。
於是，兩個男人，一大一小，天天背地裏就較勁怎麼爭寵呢。
難道，在媽媽這裏，爸爸永遠都是那麼自信的模樣嗎？
就沒有人可以比他更強嗎？
媽媽這麼好，這麼漂亮，為什麼會選擇爸爸呢？
這些問題一直在他的心裏發芽。他只知道爸爸愛媽媽超過了愛他，媽媽愛爸爸也超過了愛他，妹妹喜歡自己玩耍，家裏似乎就只有他能和自己玩。無聊之下，除了學習，他只能和聰明爸爸背地裏各種較勁了。
「我想問方叔叔，我可以見秦叔叔嗎？」
剛坐到沙發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方崇斯就一口噴了出來，險些被嗆得說不出來話。他擦了擦嘴巴，和霓絮露出了同款的疑惑目光。
「你確定他只是早慧嗎？」
「這情商也忒高了吧？」
方崇斯忽然覺得沒有孩子也挺好的了，要生出個這麼精明的，哪能對付得了？
這麼小就知道替他爸盯緊情敵，實在不得了啊！
「乾兒子，你為什麼想見秦叔叔啊？」霓絮摸了摸他的頭。
喻麓眯眼笑：「當然是向他學習學習，是怎麼吸引我媽的注意力呀？」順便偷師學學，他身上有什麼和爸爸競爭的資本。
畢竟就連他都不能讓爸爸臉上多出一個表情，他居然能讓他黑臉，這個男人有點意思。
「……」霓絮啞然無語。
這真的是余學神的兒子嗎？怎麼長着他的臉，一副這麼腹黑的姿態？
小小年紀的，就有這樣的警覺度，真嚇人啊。
霓絮和方崇斯都猜錯了，喻麓想的是——
一個能夠讓媽媽避之不提的男人，一個能夠讓爸爸看到他新聞臉色就變了的男人，一定有研究價值。他雖然不懂得男男女女之間的情感，但男人之間的勝負欲告訴小喻麓，想要「打敗」爸爸，就得從秦叔叔這裏開始。知道媽媽喜歡爸爸什麼，他才能得到媽媽更多的關注；知道爸爸害怕秦叔叔什麼，他才能得到爸爸更多的關注。
這樣，就有人可以陪他玩耍了。
「咳。」方崇斯清了清嗓子，「乖，你只需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
「放心吧，沒有人可以和你爸爸搶媽媽。」
「……」
聽了之後，小喻麓的表情怎麼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呢？
方崇斯覺得自己說得沒什麼問題啊，難道是他不相信嗎？這孩子太有孝心了，這麼小就知道守衛父母的婚姻，不讓別人破壞。早知道他就不和他胡說了，看孩子操心得……
方崇斯繼續好心地安慰起了喻麓：「乖啊，你爸媽的婚姻是沒有人可以破壞的，放心吧。你媽媽呢，她永遠都是你們三個人的。」
「婚姻？什麼是婚姻？」他的眼裏流露出好奇。
這個詞喻麓從來都沒有從爸爸媽媽嘴裏聽過，他聽得更多的永遠都是——
「早點回家。」
「你穿什麼都好看。」
「你做什麼都好吃。」
「今天別太想我。」
……
諸如此類的話。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麼？他第一次會走路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有摔倒，穩如泰山地站在地板上。媽媽激動得不行，他也很開心，自己終於吸引了媽媽的注意力了！
結果沒高興幾秒鐘，媽媽就蹦了一下，頭撞到了柜子。爸爸沖了過來，兩個人又開始你儂我儂的，有一句沒一句的，根本就不管旁邊已經看傻了的小喻麓。他最後自己又走了兩個來回，只見媽媽已經圈住了爸爸的腰，兩個人笑着不知道在說什麼……
他從小學會的第一個詞，就是「狗糧」。
奶奶總會對爸爸媽媽說：「少撒點『狗糧』，關注一下你們受傷的兒子。」
念初從來不管他們怎麼親密無間，有得吃有得喝有得玩就夠了。但喻麓不是，因為早慧，他從小就比別人想得更多，心思也更敏感。他知道怎麼說話最討人喜歡，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大家會開心。但無論他討了多少人喜歡，爸爸都幾乎不會對他笑一下。
他的笑容，永遠都給了媽媽更多。偶爾也會對妹妹笑，就是不對他笑。
他確實希望媽媽能看見他，但不可否認，他更希望爸爸能多關心他一點，多愛他一點。
早上余單麓和薄初一起去接喻麓回家，他狀態看上去似乎比以前安靜了不少。薄初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對勁，但喻麓卻依舊揚著嘴角明媚的笑容，拉着她的手，甜甜地說：「媽媽，我送你去上班。」
余單麓和薄初交換了一個眼神，薄初先帶着喻麓上了車。
她將喻麓安置好了，才返回去找余單麓。余單麓不知道在和方崇斯霓絮講什麼，他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看，最後攬着她的肩膀，對霓絮說了句：「我知道了，謝謝。」
「什麼？」
薄初好奇地追問，余單麓卻說：「回家再說，先去看看喻麓。」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知道看兒子了呢？
余單麓開車，薄初這次沒有坐在副駕駛，而是和兒子坐在後座上。她看着乖巧可愛的兒子，忍不住上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光澤感很好，很柔順，一張和余單麓幾乎一樣的臉，卻和她性格一樣開朗，真好……
「寶貝，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媽媽說啊？」薄初問。
喻麓抿唇，抬起頭來：「媽媽，你和爸爸有一層婚姻關係，所以你們就是最親密的人，我是多餘的對嗎？」
「……」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愣是平時最冷靜的余單麓，都差點踩到了剎車。他們的兒子才兩歲，怎麼就會說「多餘」這種詞了？他們什麼時候讓他感受到多餘了？
剛剛霓絮和方崇斯就是告訴他，孩子希望爸爸媽媽眼裏能夠也有自己的位置，而不是更多的關注對方。如果他第一次學走路沒有得到期待的誇獎，第一次會說話沒有得到期待中的鼓勵，那他這麼聰明，就會聯想到自己第一次上幼兒園，會不會拿到獎狀，爸爸媽媽也不會一起誇他呢？
「爸爸是最聰明的人，所以媽媽愛爸爸是嗎？」
「那要是我變成了最聰明的人，爸爸媽媽兩個人可以一起愛我嗎？」
薄初的大腦飛速旋轉，她平時給了兒子很多的關心，怎麼會讓他產生這種想法呢？該不會，敏感性格也能遺傳吧！
一直以為兒子只是早慧，沒想到性格看上去陽光開朗，內心卻有很多的想法。
但幸好，他願意溝通。
薄初牽住喻麓的小手，湊上去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把他摟在懷裏：「喻麓啊，媽媽一個個問題回答你好嗎？」
他點頭，薄初這才低聲道：「第一，爸爸和媽媽是婚姻關係，但我們又超出了大多數人的婚姻程度。我們是最親密的人，但我們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空間，可因為我們太愛對方，所以回家的時候總會第一時間擁抱對方，但媽媽也會擁抱你和妹妹，所以喻麓和妹妹都不是多餘的人。」
「媽媽不是和喻麓講過紀伯倫的《先知》嗎？你們因為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但你們不是屬於我們的私人物品。你以後也會擁有自己的職業，或者愛情。你以後會發現這個世界很美好，我和爸爸會永遠是你的港灣，我們是完整的家庭。」
薄初本想等到他三歲之後再和他談這些話題，看來，要提前了。
「第二呢。我和爸爸都深愛彼此，我們對彼此都非常地負責任，但爸爸更有男人的擔當。」
「很多人看見的都是爸爸聰明，可我看到的是他藏在聰明之下的溫柔，努力，有責任心……愛情很複雜的，我只能告訴你，我們因為美好，所以相遇，所以相守。」
「第三呢，爸爸其實可能不是那麼會表達，會讓你產生一些敏感的想法，但他絕對不是不愛你。」
喻麓的第一張尿布是余單麓為他換的。
喻麓睡不好的時候也是他從搖籃里抱起來哄的。
他那麼愛乾淨一個人，即使為他洗澡渾身濺到水，他也不說什麼。有一次忽然停電了，他下意識的反應就是在水裏抱住喻麓，怕他害怕。這都是他還是嬰兒時期的事情了，可能他都不記得了。
可薄初替他記着，記着爸爸是怎麼愛着他的……
「哦，我明白了。」喻麓笑着說，「所以我爸是傲嬌。」
「撲哧」一聲，薄初笑了出來。余單麓停下了車，臉色都暗了，看來以後還是少讓他和霓絮在一起吧，這都學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媽媽該去上班了。」
薄初拎着包，又親了兒子一下，才湊過去親某個醋罈子：「看，爸爸媽媽都愛你。」
喻麓湊了過去：「可爸爸從來不親我啊。」
看着恢復元氣嬉皮笑臉的兒子，余單麓舒了一口氣，一手拉着薄初的手，另一隻手摸了摸喻麓的頭髮，輕輕地親了他的額頭一下。他想到了自己的父親，如果他還在，應該也會教他怎麼去愛一個兒子吧？
「我們都愛你，別亂想，知道嗎？」
薄初辛辛苦苦生下他，余單麓哪裏捨得薄初為他操心呢？
還有。
他確實不太懂得表達愛，從現在起，他會努力學習的。他們的家庭，要完完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