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過不了河

這個大百寶囊陪伴着何小滿度過了一年多走南闖北顛沛流離的歲月，熟悉到她閉着眼也能一下就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瘦骨嶙峋的東西「吱吱」嘶叫着眼看要撲到何小滿臉上，它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醜臉上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兩隻黑漆漆的大眼睛裏卻反射出兩道寒芒，那是大菜刀鋒利的刀刃，醜臉上的猙獰化作驚恐。

只是不及躲避，黑影已經被一剖兩半，無聲無息跌落於地面化作兩攤黑水之後又頃刻不見。

濃霧漸漸散開，何小滿看見此刻地面上還蹦躂著四隻同樣黧黑枯瘦又靈巧無比的猴子一樣的東西。

《子不語》有雲「鬼有三技：一迷二遮三嚇。」

明顯眼前這個使用物理攻擊死了卻又能變成液體的東西不屬於上面三種範疇。

誰能給科普一下，這黑黑的猴子一樣的東西，是個啥娃愣？

雖說自己也是無利不起早，帶着目的有償幫助這個野鬼孤魂的，可是她已經最大限度釋放自己的善意和誠意，結果對方毫無理由就對她展開了攻擊。

別看那猴子又瘦又小，可是兩隻爪子尖利無比，招招奔著摳瞎她雙眼而來，靈活迅猛、陰毒無比。

以一敵四，何小滿暴露在外面的皮膚很快就掛了彩，那套自己最昂貴的門面華服也被抓得破破爛爛像是加入了丐幫，明顯是沒辦法再穿了。

殺紅眼的何小滿已經不管什麼狗屁任務，敢挖她眼睛，敢撕破她準備起碼照着五年穿才算回本的衣服，罪無可恕！

怒從心頭起，她左手辣椒水右手大菜刀，玩命的追砍不斷「吱吱」尖叫着的猴子，這一刻何小滿忽然察覺原來自己的骨子裏充斥着暴戾和嗜殺。

注意到這些黑猴子似乎特別喜歡攻擊自己的眼睛，想着是不是眼睛其實是猴子的弱點，所以它理所當然的認定自己敵人的弱點也在這地方？

於是何小滿手中噴霧也是盡量對着這些體長四十厘米左右的黑猴子的臉一頓狂噴，果然噴的那些猴子淚如泉湧，中招后像是無頭蒼蠅般亂撞，何小滿趁機手起刀落，又砍死了兩隻猴子。

只是這種敵我混戰的情況下使用防狼噴霧絕對是殺敵一千自損一千，黑猴子固然是一邊哭一邊打，何小滿辣的眼淚也是嘩啦啦流個不停，雙方這場架打的別開生面，悲痛無比。

胸腔里又辣又嗆，像是如同著了火，大腦像是缺氧一樣昏昏沉沉，就算平時努力搬啤酒箱子鍛鍊出何小滿堪比驢子一樣持久的耐力、豹子一樣的爆發力，她畢竟只是個才畢業兩年多的大學生，何小滿的動作漸漸變得滯澀無力。

必須要速戰速決。

何小滿淚眼朦朧中仍然不斷劈砍，在大腦精準的判斷和防狼噴霧的配合之下總算在自己徹底脫力之前成功砍死另外兩隻黑猴子。

和黑猴子一起徹底消失的，還有那團化不開的濃霧。

如果不是自己汗水已經流到眼睛和鬢角，不是自己氣喘如牛，何小滿都以為剛才只是她的一個夢境。

「呵呵，挺有意思，刀挺有意思，人也挺有意思。」

有人似乎在何小滿身邊喃喃低語：「把那個窩囊廢的麻煩都解決了以後，這個時段你還可以再來一次，我有些事情要吩咐你去做，如果連那個窩囊廢的事情你都解決不了的話，你敢再來這裏我就親自出手滅了你。」

何小滿能聽出這正是之前那個一直喊她名字的人……或者靈魂，但是無論是語調還是氣勢，已經跟之前叫魂一樣的呼喊完全不同。

何小滿能察覺到對方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甚至是「吩咐」她去做某件事情。

呵呵。

看樣子這小南河飄蕩著的幽魂可不只是那個無名鬼魂，以她目前還能運轉的部分腦仁來分析，這人口中那個窩囊廢才是自己本次目標。

何小滿所料不錯，在一切恢復之前的冷寂，沒有什麼鬼猴子，也沒有白慘慘的迷霧之後何小滿聽到了一聲帶着遲疑的問話：「你……你能不能……幫我……回家？我過不去河。」

接下來的時間裏，無名鬼魂……不，根據佈告欄光幕以及該鬼魂的自述，何小滿知道這個鬼名叫劉鎖柱，是劉家溝人。

劉家溝跟槐樹堡隔河相望，一在河南一在河北，所以槐樹堡人口中的小南河在劉家溝人嘴裏就成了小北河。

夏天的時候兩個村的娃們經常一起跑到河裏摸魚抓蝦扎蛤蟆打水仗，玩的不分你我，雞犬相聞。

何小滿在縣一中讀書的時候，同桌劉小曼就是劉家溝人。

一人一鬼攀談之下才得知，原來劉小曼還要叫這位劉鎖柱二大爺。

農村就這點好，十里八村的都能攀上點關係，既然是熟人那就好辦了，很快劉鎖柱簡單的人生和憋屈的鬼生何小滿基本都弄清楚了。

也難怪之前那位率猴襲擊自己的說劉鎖柱是個窩囊廢。

劉鎖柱種地不太行，但是卻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泥瓦匠，跟着工頭到處基建，家裏的幾畝薄田就由他老婆一個人打理，這樣一來劉鎖柱在工地拿着一天350塊錢的工資，老婆還能在家裏種地養豬賺點錢，小日子過得也挺滋潤。

家裏就一個閨女，劉鎖柱一直都想要個兒子，可跟自己婆娘聚少離多也沒機會要，這幾年錢賺的也差不多了，劉鎖柱就想着買台車回家在鎮上開出租，守家在地也順便趁著還能生抓緊要個兒子接戶口本。

本想跟自己媳婦玩一把城裏人的浪漫，劉鎖柱人生第一次買了一束紅玫瑰在自己媳婦生日時趕回來，結果卻發現家裏有個好心的大哥正在替自己給媳婦過生日。

過得是活色生香，激情跌宕。

劉鎖柱眼前一黑就死了。

突發性腦出血。

劉鎖柱清晰聽見醫生給自己的診斷，眼睜睜看着自己那個婆娘擠了幾滴眼淚，他想說我還沒死呢我認為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然而他就算喊破了天也沒人理他，而那個好心大哥竟然還公然堂而皇之去醫院「探望」了他，在劉鎖柱死後好大哥還幫着自己婆娘操辦了後事。

把他骨灰裝個膠袋子埋到小北河（小南河）就是這位好大哥給出的主意。

因為鬼過不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