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第491章：天下大勢
對於結尾這個猶帶淚痕的微笑，在蘇韻那早早就佈局好、然後又很是費了一番力氣的操作下，被安排上映的地區的觀影感受，就從各有各說的議論紛紛，逐漸過渡到了三個比較大範圍的後續評價里。
而這三個比較大範圍的後續評價，一般就是分為了三個觀點。
在蘇韻的操作下，這三個觀點當中的其中兩個，恰恰就是挑着拱火一般的「小心思」來，讓人們將所有的目光，都從那些隱晦難明的隱喻之中解放出去，然後轉而是放在了那些看起來特別精彩的「感情鬥爭」之上。
因為這個關係，那些喜歡伊萬這邊的人就認為，在鍾瑤的心裏，其實也不是沒有伊萬這個在戰火和苦難之中攜手同行的患難夥伴的，只是她的感情觸覺可能被她的「長生」而影響到了一些，所以就對一切情感細節都過分的「後知後覺」。
這一點，喜歡伊萬這一派的人，就是有着號稱是「原版畫面」的劇情認證：在這一部電影裏面，鍾瑤在看到長大后伊萬過來找她時，腦海里就是依稀閃過了昔日羅慕路斯過來找她的畫面。
已經遠去的早逝白月光和新來的患難夥伴，這種彷彿是「前任」和「新歡」的閃回對比，難道這還不能夠叫做鐵證如山嗎？
而且最關鍵的是，直到伊萬眾叛親離然後再因病逝去之後，鍾瑤方才是再一次「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如當年羅慕路斯離去一般的悲痛心情；也方才是在這一刻，才猛地發現自己又一次錯過了一份珍貴而美好的感情……
這種「愛人早已離去我才發現原來如此深愛」的變相火葬場模式，其實也是廣大人民群眾挺愛吃的一個虐戀情深調調，異常狗血但又足夠勾人，稍微看看就很難再停得下來……
兼且再加上還有着華夏與蘇國這一兩代人的記憶，那些大多數都還是各自親身經歷過從前那年那月的攜手同行……一時間，伊萬一派的粉絲這邊除了對最後結尾的「葬禮」感到震撼和不安之外，其餘的心思，大多就是對這一對「患難夥伴」的意難平。
不過，好歹也是從冰天雪地里歷練出來的戰鬥民族底子，意難平歸意難平，但能磕這一對的人，多數也都認為這不但只是「患難夥伴」，更是「患難夫妻」。
因此，他們就決心是要為自家代表角色的「正位中宮」出一分力——就目前兩部電影的劇情加一起算起來，從少年伊萬一直到成年伊萬，他的戲份毫無疑問就是最多的！
而且從第二部的主線劇情來看，伊萬這個和鍾瑤患難與共但最終又相愛相殺的角色，明顯就是「第一男主角」的配置嘛！
尤其是上一部里羅慕路斯突然狗帶的時候，鍾瑤都沒有哭也沒有山長水遠地過去那邊，只是忍住了眼淚，遙望羅馬古國的那個方向，彷彿那依稀伴着駝鈴的風能為她帶去送往遠方的思念……
而到了這一部里，伊萬的驟然離去，鍾瑤不但親自來參加他的葬禮，而且悄悄在無人知曉的時候，為他流下了眼淚！
還有那個被那個無恥的湯姆硬湊過來牽手時，那個意味不明的微笑——說不定鍾瑤就是知道伊萬離去的真正原因，所以就打算繼承「亡夫」的遺志，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什麼的，繼續對抗湯姆這個一身海腥味的無恥暴發戶……
雖然這種觀點無疑是引發了磕青梅竹馬一系的羅慕路斯粉的狂怒，可惜這兩個派系的實力差距無論是從哪個方面都實在有些大，而現在的民間信息傳遞渠道又未足夠發達，羅慕路斯的粉絲群在奮力頑戰了一小段時間之後，便也只能灰溜溜地逐漸退下陣來。
一如「舊人」很難比得過「新人」；亦一如「舊人」雖然離去，但那些若有似無的痕迹，總是能在不經意之間，成為點燃一場新的戰火的火星碎末。
是的，羅慕路斯的粉絲群雖然退下陣來了，但不正面作戰之後，也是如繼承了羅馬古國的那個國度一樣，是個拱火和挑撥離間的好手，幾番拉踩折騰之後，如今正面作戰的，就是另外一派持相反意見的湯姆粉絲團，繼續保持兩極對立的姿態，和伊萬粉絲團繼續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不過，相較於主要目光落在「淚痕」上的伊萬粉絲團，這一派湯姆粉絲團的目光側重點，則是更多地落在了與淚痕同時出現但卻又明顯相對的「微笑」之上。
因此，喜歡湯姆這個後期才開始加戲上位的天降系暴發戶的一派粉絲，就統一覺得自家的代表角色，才是從冰雪大魔王手裏救下美麗公主的超級英雄。
對手那邊有着牽強附會的「閃回對比」證據，他們當然也是有着實打實的劇情證據：在劇情中期過去一點之後，伊萬開始態度轉變、苛待鍾瑤公主的時候，可就是湯姆這個見義勇為的英雄，對在苦難與危困中頑強堅持的鐘瑤公主，主動地伸出了援手！
當然了，至於他伸出援手幫助公主的另一個原因，其實也是為了拉攏公主和讓公主幫忙對抗大魔王。
以及，鍾瑤公主在這樣的「英雄救美」之下並沒有感動到真心相許，於是他就一邊忽冷忽熱地想要「教導」公主、一邊又扶持相似的替身阿菊玩替身梗來刺激公主什麼的……這些小問題是一點都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世界上能和他一戰的大魔王最終已經歸於地底長眠，而美麗的公主則是落歸正義的英雄之手——最後結尾特寫畫面里，公主那隱秘而又意味不明的微笑，到底是因為「擺脫」了魔王的糾纏，還是因為她為了幫助英雄對抗魔王而暗中出了力……似乎就哪一個理由都說得通。
這兩邊人都覺得自己才是真正贏家的觀點，就很是為《九州往事》系列沖了一波絕對不算小的熱度，把正在熱映的《九州往事2：砥礪前行》拉高了不少票房不說，還讓《九州往事1：古國舊夢》的錄影帶一類影碟的銷量都提高了不少……
蘇韻一邊吃着金錢的紅利，一邊又是繼續趁機加大思維引導的力度，把不少觀看這部電影的人的思路都給帶偏到了娛樂至死的方向，讓最近為時局動蕩而頭痛不已的相關部門，都因此而省下了不少維持表面穩定平和的氣力。
有着這麼一部與現在時勢有點關聯、但又因為添加了娛樂和神話故事元素，導致其中情況沒有現實局勢那麼劍拔弩張的電影在前頭吸引火力，他們這些人在後面「辦事」的時候，可能就要方便上不少。
特別是，最後那個在白樺林里舉辦的、盛大莊嚴的「葬禮」，彷彿就更像是一場悄然無聲的預告。
這一場預告，不止是在暗流洶湧之中劃開一道隱約可見的痕迹，也是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有了什麼自己都可能還未能清楚明白的心理準備。
在這樣本來就早早有着準備的思維引導，兼且又有各方勢力為了自身利益而順勢而為大力推動的情況下，不管是在戲里還是在戲外，大家的着眼點和火力點基本就集中在了那兩個超級大國的相愛相殺裏面，於是就倒是讓這些年一直被明裏暗裏圍攻的華夏，暫時得以放鬆地喘了一口氣。
與現實形勢相似，《九州往事2：砥礪前行》也是在這樣的渾水裏面摸到了一條分量不小的魚，在兩邊的局勢變化之中，悄然得到了大於壞處的利益——而這，也就是與前面兩個觀點完全不同的、第三個相對更為劍走偏鋒的觀點。
這個觀點認為，鍾瑤從來就沒有想過做什麼「王后」，她從第一部結尾劇情的登位一刻到第二部結尾劇情的葬禮時刻，都是在想着做一個「王」甚至是「皇」，延續祖祖輩輩那長享太平盛世的輝煌。
因為鍾瑤的淚痕和微笑乃是同時出現，所以其「地位」也是理應等同，而作為因為長生所以親眼見識過許多國度的崛起和衰落的她，其實早就已經在伊萬開始變換道路的時候，就提前預計到了他未來可能會得到的結局。
但是，鍾瑤最終沒有阻止伊萬的根本原因，一來是她無比清楚地知道在這個時期，伊萬已經走偏了路難以挽回；二來她也是無比深刻地知道，活着的伊萬固然曾經暫時成為她的引路人，可惜卻始終會因距離太近的關係，最終只能是攜手走過一段共抵風雨的歲月，永遠不可在陽光大道上執手同歸。
毫無疑問，鍾瑤是懷念這個在艱難歲月里與她攜手同行的患難夥伴，但是這份懷念，只適合在根本利益無關之時，只適合在白樺樹葉墜落的墓碑之前。
而伊萬給鍾瑤帶來的最大幫助，不是在那些艱難歲月里攜手引路，而是讓她再一次無比深刻地明白到「獨立自主」這四個字的重要性。
想要延續祖輩那長享太平盛世的輝煌，首先要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永遠都不能依靠他人。
這一條「長生」與「長盛」之路，哪怕途中有再多的波折和荊棘，她也是依然堅定地、堅持不懈地走下去。
並且可能是永遠都只能一個人努力前行，哪怕偶爾遇到心意相通的同路人，也只是一期一會的過路人，不會有攜手同行永不分離的夢幻結局。
這是她的不幸，但也有可能是她的幸運。
畢竟，牡丹花與梅花盛放之地，距離向日葵與白樺林的輝映之處，實在是太近、太近了。
近到不可能不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出現衝突，近到現在看起來尚還強勢的一方有些許動靜之時，都會給另外一方帶來無可預測的恐慌。
不能完全獨立起來的一方，是很難對抗這樣的動靜變化的，就如同伊萬心意一改就差點讓鍾瑤和她的子民陷入水深火熱的危困之中，若不是咬牙強行堅持下來以及當機立斷的再次借勢度難，可能就真的讓伊萬的計劃得到了實現。
那麼，這也是不能怪外人看來軟萌可愛、實則卻是從古至今都貫徹著於天地相爭與人相鬥皆其樂無窮理念的「鍾國」，來一手「你不仁我不義」的反擊了——我把你當好友和大哥，你卻饞我身子和家產，不奮起對抗的話，說不定就真的千年道行一朝喪。
儘管也不是沒有看完電影的人，覺得「鍾瑤」才是結尾那場局勢的真正推手，但無論是在戲里還是戲外，大家基本都是認識到她現在還沒有那麼大的能量……所以，兩極爭鬥之後的兩敗俱傷，才是人們對於這一局面的大眾推斷。
在眾說紛紜之中，一年之末的風雪如期而至，轉眼之間，便又是一年一度的聖誕時節。
而蘇國，突然就在這一年的聖誕節的晚上，伴隨着《牢不可破的聯盟》的樂聲，降下了在克里姆林宮飄揚了六十九年的紅旗。
這一個新十年以來最為震撼的消息，經過高速發展的科技產品，在短時間內傳遍了整個世界。
神州大陸和香江這邊都是臨時加急播出了相關新聞報道，相較起那些為這個消息而笑或者哭的人，更多人則是覺得無比的驚訝。
太突然了。
但這又幾乎可以說得上是一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早在當這個國家改變了前進的方向之後，很多人就都預料到這一天遲早就會到來。
只是沒有人預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的快，也來得這麼的突然。
作為同樣與臨近的這個超級大國接壤的發展中國家，褪去了昔年親密無間的合作回憶之後，就是由過分熟悉而滋生出來的極度恐懼。
在那樣緊繃到極致的情況之下，一點小小的動靜，都是已經讓他們下意識地如驚弓之鳥一般，着手開始了最高級的戒備。
結果也不知道是可笑還是不可笑，精神緊繃到極致驚弓之鳥最終安然無恙，而一向只有小小動靜的超級大國，卻是突然在原本應該代表着溫馨和團聚的日子裏分離崩析。
看着大人們的目光緊鎖在或是彩色或是黑白的電視熒屏之中，這種寂靜到詭異一般的氛圍，便是教最頑皮的孩子都能感覺到，那些遊走在空氣和人群之中的窒息和恐慌。
隨之而來的，就是窒息和恐慌之後，逐漸回過神來的驚訝和沉思。
而當驚訝和沉思走到最後，先前無論是對於這個國度有着何種心思的人，在這樣永遠無可複製的世紀一刻，大多也都是為之而發自內心地長嘆了一聲。
在千萬裏外得知這個世紀級震撼消息的人尚且如此，那就更別提是在現場親眼所觀、親身經歷這一場變遷的人了。
帶着妻子和兒女的弗拉基米爾遙遙仰望着那一抹紅色的降下，之前在大銀幕里觀看白樺林中盛大葬禮那未能流出的眼淚，終於也還是在這樣滴水成冰的夜晚，與周邊那些心情複雜到無可復加的淚目人一起，無聲地落了下來。
不知後世對這個世紀級震撼消息會作出什麼評價，但作為親身經歷過繁榮、也親身經歷過衰落的人，弗拉基米爾是十分明白地清楚，這一抹紅最終為何會降下的真正原因——
它，誕生自人類最崇高的理想，毀滅於人類最卑劣的**。
在這樣的「震撼」面前，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它的發展，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忘記它所留下的記號與痕迹。
他們所懷念的，不是一個強大無比的國家，或者是一個看似無堅不摧的政府，而是那份存於所有人心中的共同信仰，是那個共同的紅色理想。
當開始對昔日並肩作戰的同伴下手之時，這個背叛了理想和信仰的人，就再也不會是曾經那個偉大而又無私的戰士。
昔日的屠龍勇士，終於都還是成為了又一條即將消散的惡龍。
只余那些親眼見證過輝煌也親身經歷過衰落的人，仍然留在原地，捨不得離去，也捨不得放棄。
因為他們知道，未來終究是會有新的戰士，再次撐起這一片支離破碎的天空——只可惜那時的天空，已經不是昨日的鮮紅。
聖誕節之後很快又是新的一年，開設得早的各種盛會、比賽等看似沒有受到前段時間那個世紀級變故的影響，但只要有細心的人稍微用心去觀察和統計一下，可能就會發現，一種名為「只有逝去方可記得美好」的奇異現象。
大概在這個世間上，的確是只有逝去的「強大」，方可被所有人真正認可為「美麗」，並且真心去懷緬。
等到懷緬完之後，就是用力再在這個墳頭上幫忙加固幾分，讓這個已經陷入永眠的「強大回憶」，再也無法爬出來。
這是很難得的、整個地球村都差不多共同認定的一個理念。
所以在對於這一份已經陷入永眠的「強大回憶」的後續懷緬里，已經取得階段性勝利的那一派系，就是能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大方」姿態，去將一些有點分量卻又無關緊要的東西，第一次分配給那些被他們一直明裏暗裏壓着、如無意外應該就是永遠都無法得到它們的人。
尤其是那些勢均力敵到差不多的獎項競爭對決，擁有決定權的那一方，就大多都是選擇了繼承蘇國大部分遺產的那個新的國度。
絕大多數時候，文藝的本質都是為其藏於背後的政治服務，而一旦到了需要「服務」的時候，就是可以完全改變那些一貫以來的規則和潛規則，將有限的公平暫時放出來，供以世人觀瞻。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不論是名副其實還是名不副實，終歸是像個任人裝扮的小姑娘，用精緻無比的外表去遮掩腐朽不堪的內里。
直接的，間接的，無一例外——
1992年3月30日，美利堅加州的洛杉磯音樂中心又再一次迎來新一屆的奧斯卡頒獎典禮。
這是新的一年，亦是新的十年，更是新的時代。
在這個電影黃金時代的尾巴，每一次的奧斯卡頒獎典禮都確實是文娛界的一場盛會，會儘力為「創新」這兩個字，做出一定量的努力。
例如今晚就出現了第一部獲最佳影片獎提名的動畫長片《美女與野獸》，也例如執導《街區男孩》的約翰·辛格頓，成為了首位獲奧斯卡最佳導演獎提名的非裔美利堅人，並且也同時創下了最佳導演獎提名人的最小年齡的新紀錄。
當然了，相比這種止步於提名的對象，最令人大開眼界的，莫過於是歷史性地以恐怖片的題材獲得最佳影片的《沉默的羔羊》——它直接在這一屆的頒獎禮上，橫掃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以及最佳編劇這五個重量級獎項，成為這一屆頒獎禮的最大豐收者。
而在眾人的複雜目光之中，本屆奧斯卡終生成就獎，並沒有落在之前被認為是「大熱門」的喬治·盧卡斯那裏，而是選擇了已經更換國籍的瓦西里·蘭諾沃伊。
但這個出演了《戰爭與和平》、《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安娜·卡列尼娜》等在前蘇國和華夏等地方都鼎鼎有名的影片的國寶級演員，卻是沒有出席這一次的頒獎典禮，只由受邀前來的朋友黑澤明導演，上台代替他來領取這份榮耀。
不過，接下來的另一個獎項的頒發，就更是令人矚目——
「第64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是——《九州往事2：砥礪前行》！」
這個名字一出，甚至都要比之前橫掃五個重量級獎項的《沉默的羔羊》，都要讓人感到震撼！
但這就像是瓦西里·蘭諾沃伊打敗了喬治·盧卡斯、不來領獎也是照樣獲取了本屆奧斯卡終生成就獎那般，雖然台前幕後議論紛紛，但最終卻也是無人質疑或者發出異議。
至於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想領這個獎的蘇韻，在上台發表得獎致辭之時，也是說出了一番意味深長到令人回味無窮的話：「……我由始至終都認為，那是一個最好而又最壞的時期。」
「為了證明自己比對方更好，那個時期的人會費盡心思耗儘力氣，去發展一切可以發展的東西……」
「華夏有一句古話，叫做「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當對抗已是無用功、甚至可以說是適得其反之後，就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新時代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