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酒雖然不能把憂愁全部驅逐,但它可以讓人暫時忘記煩惱。孤獨是種傷疤,酒能麻木感覺,減少傷痛,在沒有找到解藥時,只有酒能緩解病痛,解除煩惱。

沒有了煩惱,人還記得什麼是痛苦嗎?

不會痛苦,人又記得什麼是功名利祿嗎?

不會記得功名利祿,人就會時常開心,時常歡笑。

時常開心,時常歡笑的人才會發覺身邊的美好食物。

龍三少,正是這樣的人。

寒野還是個孩子。

可他的心,卻已不是個孩童之心。

他那短短十幾年的經歷,雖然短暫,可卻遠比成人更加能體會到什麼是人生悲慘,所以他已不可再被稱為孩童。

可,就如他的凡心一樣,他也不可被稱作大人。

他那凡心很幼稚。

他那凡心正因為幼稚,所以註定只能成為深埋地下的種子。

種子,如果不能生根發芽,那麼就只能徹底潰爛,或者變成化石。

人,是種自作聰明的愚蠢動物。

作為人中一員的寒野,也同樣的自作聰明,而且愚蠢。

愚蠢的人很可愛,並且最有福氣。

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關注,在大樹的余陰下乘涼快活,享受美好人生,

如果自作聰明地去多管閑事,就會變得痛苦,並且度日如年。

「周全,你去西街酒坊帶兩百斤酒回來,還是那幾樣。快去快回,酒窖里沒多少酒了。」

徐夫人盤著算盤,對正在不遠呆愣的寒野說道:「你也跟着去。」

周全一言不發地小步走到櫃枱前,接過徐夫人給的一個裝滿銀子的錦囊。無意間,或許是上天註定下,兩片肌膚碰觸在了一起。

無言,有時遠比千言萬語更加有效,至少是在尷尬的時候。在古代,所謂的肌膚之親不是兩片肌膚碰在了一起就算,正因如此,兩人的相對無言只是一種過程。

走出店外的寒野,發現周全臉上的紅暈不只是在什麼時候悄然消失。

如今,那張臉上的表情偏定格在了憨笑。

人見人扁的那種笑。

寒野從未見過嚴肅的周全臉上出現過那種笑容。

馬車,是古代最好的交通工具、運載工具,在沒有機械的時代,馬車就是最先進生產力。

當然,駕馬車的前提是有一雙會駕馬車的手,一個對架馬車熟練的腦袋。

寒野的手很纖長,即時在做了幾年乞丐后,那雙手上的肌膚同樣細嫩光滑。

這雙手,是連女人也嫉妒的手,可惜卻用來駕馬車,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糟蹋。

如果這雙手用來握劍,用來握世間最好的劍,那麼就將是俊男配美女一樣的絕配。

劍的瀟灑、仁慈、飄逸,他手的潔凈、靈巧、力度。

但可惜,這雙手從未握過劍,也從未碰過任何兵器,乾淨純潔。

若,這雙手被沾滿鮮血的人看見了,一定會嫉妒無比,並且頓生殺機,只因為它的乾淨。

「老闆,打酒!」還未行到酒坊的周全便大聲叫道。

臉色鐵青夥計打開帘布,見店前停著馬車,立即笑臉相迎。他對周全笑道:「客官,您要買多少酒?」

周全幾乎脫口而出,道:「米酒一百斤,高粱酒五十斤,紹興花雕五十斤,杜康酒五十斤,竹葉青五十斤。」

酒坊夥計聽言,道:「客官要五加皮嗎?」

「那不是貢品酒嗎?」周全的表情顯得很驚訝。

酒坊夥計道:「只要有銀子,別管貢酒了,連宮裏的宮女都能娶來當老婆哩!」

周全不自覺地一笑,誰也看不懂的笑。他道:「這酒怎麼個賣法?」

酒坊夥計將頭靠近周全,小聲地道:「不瞞你說,這酒只有半斤,還是我從掌柜那裏省下的,只要二錠銀子就賣給你!」

「既然是貪的東西,為何要對我說呢?」周全輕輕地嘲笑,道:「還是直接給我喝算了。」

酒坊夥計愣住了,獃獃的站在哪裏,他以為幾年的交流他們已經成為朋友,卻沒想到那傢伙會提出這種要求。

周全止住笑容,道:「我身上只有五錢銀子。」

「五錢銀子太少啊。」酒坊夥計不自覺地接話。

周全表情發狠道:「那你想不想一錢銀子也賺不到?」

驚,酒坊夥計就如被雷劈上了一般,那副表情說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周全依舊媚笑道:「幾年前這酒就是這個價錢,別忽悠我。」

酒坊夥計怒道:「我從沒見過你這麼貪得無厭的人。」

周全道:「不就一瓶酒,值得看那麼重嗎?」

酒坊夥計思索片刻,才默不作聲地把酒給了周全,周全也很厚道地給了五錢銀子。

寒野從頭看到尾,愣是一句話也沒聽懂。

世間有種組合很特別。

香花梨,五加皮。

喝酒時吃賞香,必定是種仙境般的享受。

雖然人做不成神仙,卻可以享受神仙逍遙自在的生活,又何必非要尋仙問道?

回到酒店,周全依舊是尋常表情,他衣兜里的五加皮,沒有交給掌柜徐夫人。

寒野剛進門,徐秋便後腳進門,手裏拿着一盆香花梨。

望着,寒野深深地望着那盆花,眼中閃過萬千。

「看什麼看,你看得懂花嗎?」徐秋哼著,轉頭而去,只留下一臉思索的寒野呆立在那裏。

見情景,徐夫人趕忙走上前來,解釋道:「寒野,別跟這丫頭一般見識,我昨天罵了她,她現在還在氣頭上呢。」

點頭,寒野笑道:「的確,乞丐看不懂花,乞丐的眼中只有食物。」話畢,寒野尋常表情轉身而去,看不出有一絲不悅。他經歷過此種痛苦太多,早已看淡。

搖頭,徐夫人輕嘆,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她眼中看見的只有櫃枱上的賬本,她見過此種事情也太多。

酒店外,是從未有過的熱鬧場景。

人最喜歡看熱鬧,有熱鬧的地方就一定有便宜撿,特別是賊。

人山人海的地方,必定有少見之事發生。少見的事情太多了,可絕不會有如此場景——幾乎全城人都來到了這裏,把狹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沒有得到消息的人還以為有人在此派放雪花銀呢。

乞丐都聚集的地方,難到不稀奇,不引人圍觀嗎?

那駿馬上驕傲、冷峻的是今年的武狀元。

很少人知道他在成為武狀元之前,是一個地痞無賴。

狀元郎衣錦還鄉,首先去的地方卻不是地方官府、不是寺廟,而是紅樓坊。

這更加耐人尋味。

很多鄉下人甚至不知道那個地方。

狀元郎,這是一個多麼威風的稱號,全聯盟三十萬年輕戰士中脫穎而出,幾千勇士決鬥至殿前比試,在天承神賜皇帝眼前勝出,由天承神賜皇帝親自披袍、掛帥、賜封。

有人問,那不是東村那個潑皮無賴,怎麼今年的武狀元會是他?

不知道,也沒人想知道,從此他們腦袋中只會剩下威武不凡的武狀元,不會有人再記得東村那個自小潑皮無賴的人是誰。

站這裏的人,只是想目睹那狀元郎的威風。

不知誰叫了那麼一聲,「狀元郎來了!」

接着,人海衝垮了人山,每個人都想看看狀元郎長什麼樣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戚。

萬眾矚目中,那個騎着高頭大馬的紅衣鐵甲,高昂着頭,冷峻地迎著艷羨、嫉妒的目光——由座下戰馬緩步走過士兵嚴守的街道中央,連他的戰馬都是那樣驕傲。

白馬上是紅衣,紅衣里是純黑色盔甲,盔甲上刻印着一個應龍標誌。

應龍,是傳說中的龍靈之一,曾輔佐過神靈,輔佐過開疆化土大帝,被後世列為武狀元標誌。

當今大土國,此標誌總共流傳不到百枚,可見其之珍貴,得到此標誌絕對是榮耀的巔峰。

紅衣看着馬下瘋狂的人們,他忍俊不禁,能混到他這種地步程度忍俊不禁已經尋常。

彷彿狼王正在檢閱他的狼群。

這是他多年的夢想,卻發現真到了這個時候是樣的從容,彷彿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冷漠,只有這種偽裝才是他的氣質,他的光環。兵士,看見他的冷漠,就已隨着他的步調行動。

看着馬上那個冷到極致的人,這人嘴邊泛著冷冷的陰笑,這種裝酷的人他見得太多了,手上沾的血也太多了。

他的手,握著內衣兜里的寒冷暗器,只要他一動作,在一秒內就可以發動數次致命攻擊!

他是殺手,殺手界頂頂大名的殺手,行內人聽見他的名字都會感覺到殺氣,腦袋裏只想着如何離開。

如今眾人眼中的他,只是一個帶着爛草帽的窮漢子。

這裏的人太多,沒人會去刻意注意一個窮漢子。當然,也不會有人輕易發現他那爛草帽下隱藏着的氣質,他的衣服太精緻,他的掩飾太精緻,他這種人是倒著走路,想好去路就已想好去路的人。

他的偽裝只有同樣高深的人才能夠發覺。

一片混亂中。

誰也沒注意是怎麼回事,衣錦還鄉的狀元郎便從白馬上直直栽下。

當護衛與士兵記起自己的職責時,那個帶着草帽的人已經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喧鬧的人海,在這一刻突然平靜,就如一面鏡子被打碎。

吼聲,士兵們的吼聲突然而起。

就如平地一聲雷般響起。

殺!

這是一個血腥的字眼,更加是個帶有血性的字,如果未見過的人,根本無法理解此字的含義,有些人聽見這些字眼都會顫抖。

除了這些全副武裝的精甲士兵和衛士。

誰也不知怎麼回事,也沒人來得及了解是怎麼回事,那些士兵就已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一切攔路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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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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