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終成眷屬

三日轉瞬即逝，到了日子，宋明月幾乎一夜都沒睡。到了天微微亮，看到窗邊泛起灰色的光來時，她才堪堪睡了過去。沒能睡上多久，就被一行人從床上強行拖了下來。她迷迷濛蒙的被洗了臉，又被丟進了浴桶中洗刷了個乾淨，因為都是親近的人，倒也不設防，被揉搓了小半個時辰，終於迷迷瞪瞪的清醒了過來。

因為是和林雁雁同一天成親，宋明月也沒有什麼別的合適的長輩，所以開臉這件事情還是落到了賢王妃戚柔的頭上。身上被擦了個乾乾淨淨，她趴在榻上，佩兒和環兒拿了香膏塗往她身上細細的塗，另外兩個提她擦頭髮，細細的梳着。原本寬大的屋子被這些人熙熙攘攘的擠進來，都顯得小了不少。

不過是大喜的日子，人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佩兒是最開心的一個，拎着她的一個胳膊，仔細的把茉莉香膏往她的胳膊上塗，誇著：「小姐的這身皮肉可真好看，咱們拾輟的乾乾淨淨香噴噴的，再把嫁衣一穿，只怕是九天下凡的仙女都比不過了。「

宋明月半掀起眼帘來，臉上蒙了一層紅暈：「今天就不和你計較了，但是收斂一些。只怕今天要忙活一天呢。」

「噗嗤，小姐別這樣說，別人還以為您有過經驗呢。今兒的事情啊，都由我們來忙活，你就負責好好享受就行了。不過小姐你說得也對，等收拾好了，就一直蓋着紅蓋頭不能動了。黃昏之後禮成，到了入洞房之後才能自由活動呢。「

她笑了笑，沒說話。既然老天爺已經給了自己重新活一次的機會，那自己何必還斤斤計較著從前那些有的沒的？忘了那些，重新開始，今日以後，她就是青夫人了。從前的那些紛紛擾擾，前塵舊憶，就要他隨風而去吧。宋明月愜意地嘆了口氣，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身上都收拾好了，便從裏衣開始換新的，層層疊疊地套上去。最後披上正紅色的嫁衣，那攝人心魄的顏色，彷彿都能綻出光來使的。衣服上的青鳥栩栩如生，流光熠熠，風從窗外吹過來，掀起了紅色的浪潮。她的長發垂在肩上，像是一匹光滑的絲緞，佩兒攏著一束長發放在手中，滿滿地編起繁複的樣式來：「小姐，出嫁要梳的髮式複雜，你可要端正的最好，奴婢一定用盡這生功力，給您綰出最漂亮的樣子來。」

長長的一段頭髮在她的手中被分成了幾股，耐心的一股一股地編起來。環兒也不閑着，把妝奩都打開來，胭脂水粉還有螺子黛一一排列出來，正要上手，便被一隻纖纖柔荑接了過來。宋明月盈盈一看，目光帶着無比的溫柔神色：「我自己來吧，上臉的東西，我喜歡自己來。」

「那好。欸對了。不行不行！」環兒被她帶跑了，剛送出去的螺子黛又拿了回來，對別人招呼道，「都忘記啦！還不快去請賢王妃過來，開臉開臉！「

大家都恍然大悟，『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一個人匆匆過去了知會了。宋明月上次出嫁，是被姨娘開的臉，姨娘對她不上心，隨意蹭了兩下就完事兒了。這次就不一樣了，總算是有個正經程序了。

很快，戚柔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雖然說是雙喜臨門，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但是對她這個主母來說操勞也同樣是雙份的。宋明月沒有睡，她也是籌備了一夜，到現在都沒有合眼。但是看着子女終成眷屬的喜悅還是蓋過了其他，今天的她穿得也是格外的隆重華貴，髮鬢梳得一絲不苟，臉上的妝容精緻，帶着該有的威儀，望向孩子的眼神卻又無比的溫柔。

她推門進來，就看到正紅嫁衣的姑娘坐在鏡前，正在用螺子黛小心翼翼地，一筆筆描著眉。臉上還素著，但是生來精緻美麗的眉眼卻沒有絲毫的減色。王妃喜不自勝，要了開臉的各種工具，要她把臉舉起來：「我的好丫頭，今兒往後就是要做夫人的人了。」

戚柔拿了香粉細細鋪在她的臉上，就連頭髮的邊緣都填滿，拿了兩根紅色的棉線在手中綳直，一邊用牙咬住，另外用手扯緊。臉蛋上細細的汗毛都被絞得乾淨了，原本就如同凝脂般的膚色變得更白了一層，像是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細嫩滑膩。棉線在她的臉上遊走，她便唱起了歌謠來：

「左彈一線生貴子，右彈一線產嬌男，一邊三線彈得穩，小姐胎胎產麒麟。眉毛扯得彎月樣，狀元榜眼探花郎。我們今日恭喜你，恭喜賀喜你做新娘。」

算起年紀，宋明月及笄正好在成婚後的小半個月。不過也是十五歲的姑娘了，模樣正好是堪堪的少女模樣，她生得要比其他的同齡的姑娘高挑得多，因而也出挑不少，五官立體，眉眼盈盈，彷彿一副濃淡皆宜的工筆細畫。戚柔幫她撣去臉上的香灰，拿了胭脂給她上在臉和唇上，又讓佩兒退下來，親手幫她綰髮。

「用不着梳那麼繁複的，我幫你重新綰個好的。」她把梳了一半的頭髮散了開來，一起攏在腦後，擰了幾下，盤成一個半團，「今天要坐上一整天呢，乾娘是過來人，弄那些繁雜的沒人看見，反而累著了自己。你想想，一天都在披着紅蓋頭，等晚上送進了洞房，取下了蓋頭，也就要歇下了，累了一天，沒什麼意義。」

宋明月聽了，靦腆笑了，唇上的胭脂紅艷艷的：「多謝乾娘。不過……乾娘你來這兒，可都來得及？若是耽誤了另一邊兒，可不好了。」

「出嫁和迎娶不一樣。我家養的豬會拱白菜了，好好對人家白菜就是了，兒子有什麼好管的，眼下還是你這塊心頭肉要我掛心。」賢王妃沾了桃花油，把她的髮髻抿得緊緊的，露出一道美人尖兒來，「我們明月兒真是個好坯子，換副什麼樣子都好看極了。」

「謝謝乾娘……」能有一個長輩這樣對自己好，是從前，這兩輩子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如今要出嫁了，步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不免要回望從前。看到有這樣一個堅實的後盾在自己的身邊，不免思緒萬千。多麼鐵石心腸的心也軟了，心尖兒一顫，淚就湧上了眼底，「乾娘……謝謝……謝謝你。」

「哎呦，傻孩子，謝我幹什麼！雖然說你叫我是乾娘，但是我可不是把你當做乾女兒，而是親生的，視如己出。」戚柔看見她要哭，連忙一隻手按住髮髻，一隻手提她在眼睛前面扇風，哭笑不得，但是語氣里也難免帶了些哽咽，「乾娘真是對不起你，要你受了那麼些的哭。現在還沒能對你好上多久，就又要把你送出去了……」

她是真的捨不得，巴不得讓她一輩子在自己身邊。畢竟不論是她的娘親還是她，對她來說都是生命中想當重要的人。但是孩子總是要長大，真的把她圈在身邊兒一輩子，反而是害了她。真正的愛就是要懂得放手。母女兩個人相擁著哭了一場，重新整理了妝容，帶上了鳳冠霞帔，又披上了一方紅蓋頭，這才是結了。

雖然說青玄在這邊沒有什麼親友，但是醫過的人卻不在少數，曾經的大恩人要娶親了，娶的還是大殷的郡主，自然要熱熱的。宋明月進轎子，被抬走的時候外面都是百姓自聚集在一起，在外面兒手拉手唱着歌。她思緒萬千，一路上都在回憶從前的種種，時間不知不覺地就被消磨了過去。

因為是雙喜臨門，但是宋明月和青玄這邊實在沒有高堂，所以賢王夫婦便分別主持兩場婚事。鍾離意留在王府中等自家的兒子迎親回來，而戚柔則是早早的去了青玄置辦好的宅子，讓他們二拜高堂的時候好有個人可以拜。黃昏時分，周圍的燈都亮了起來，宋明月踏着燭光走了進去，在一派喜氣中拜過了天地，喝了幾杯酒，就被擁到了洞房之中。

她可以被早早得進了進去，但是新郎官兒卻沒有那麼容易。宋明月忙活了一天，又餓又累，早上還跟戚柔大哭了一場，本來就沒有什麼力氣，而且為了不去茅房，肚子始終都是空空如也。雖然說她完全不介意隨便拿點桌子上的東西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對方是青玄，所以總是想要留着這蓋頭，給應該的人掀。

生生忍着，但是肚子卻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她捂著自己的肚子，一個人『嘶嘶』得抽着涼氣，自顧自的哼哼了起來。

正等著呢，忽然就聽見門響了一聲，有人就被送了進來。朦朦朧朧看見一團黑影晃了晃，擋在了自己的面前。那腳步聲又輕又熟悉，兩個人靠得極其近了，隔着一層紅蓋頭，聽着彼此的呼吸聲。

兩個人都不說話，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卻又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掀開吧，等了你好久了。」宋明月先開了口。

青玄伸手，隔着蓋頭摸了摸她的臉蛋，語氣溫柔極了：「我都感覺這不是真的……剛才就喝了兩杯，已經覺得飄飄然了。月兒，你讓我緩一緩。」

噗嗤，新娘子臉蛋微微一紅，微微別過了臉，語氣卻是無比的嬌嗔：「等了這麼久的這一天，臨了了又不捨得。快點兒吧，禮成了，也就……你明白的。」

她話剛說完，就看到蓋頭被一揭，室內的光就顯現了出來。在她面前的，是穿着紅衣的青玄，從來都是素淡的他，今日穿了如此濃艷的顏色也不覺得有任何突兀的地方，反而顯得他愈發的玉樹臨風，風度翩翩。而他的眼睛裏，裝得是滿滿的神情和欣喜。

她昂起臉看着他，微微前傾著身子。青玄上前，把她摟進了懷中，眼下沒有任何的語言可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只是頓了頓，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開了口，輕輕地喚她：「娘子。」

宋明月聽到這一聲心尖兒一顫，靠在了他的懷中，心中更是感慨萬千。牽着他的手，揚起唇微微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