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7章 多多中考

「沒人讓你放下，而是把你的個人權利，放在這個家裏，她們如果犯了錯，你可以一腳把她踢開，你犯了錯呢？」蘇有容沉聲道：「就是這個原因，你才肆無忌憚的犯錯，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再談。」

電話被掛斷，江曉燕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就像是一場家庭談判，要從陸峰的手裏拿更多的籌碼，這樣的對峙實在消耗人心。

張鳳霞有些木然的坐在那，這些日子裏，她顯得高估了自己在陸峰心裏的重量，她一直堅定的相信，自己可以為了孩子和陸峰付出一切，那種不顧一切的付出，對方也應該能感覺到。

可是這段時間來，她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失落，一種付出很多，可是對方根本不在乎的失落。

晚上九點，家裏的電話響起，陸峰接起電話問道：「哪位啊？」

「爸爸，是我，多多！」電話那頭響起多多的聲音。

「多多啊，你好好備考，爸跟你媽沒多大點事兒，就是吵吵鬧鬧，用不了多久就好了，之前不是答應過你，去給偶像當助理嘛？這件事兒爸已經聯繫好了。」陸峰鼓勵道。

多多嗯了一聲，好一會兒才說道：「那我考試的時候，你能給來看我嘛？」

「你幾號考試啊？」

「六月十五號！」

「好，爸爸一定到，到時候你告訴爸爸考場，誰不到誰是小狗。」陸峰認真道。

「那你們能不吵了嗎？」多多小聲道：「我不想你們吵，我不想有錢了，有錢不好。」

「為什麼有錢不好？」陸峰問道。

「我好幾個同學，家裏都有錢，他們家也吵架，甚至是打架，他們有的是爸爸有外遇，有的是媽媽有外遇，我最近認識幾個其他學校的學生，他們家裏窮，可是他們家爸爸媽媽每天都在家，很少吵架的。」多多情緒低落道：「那個同學跟我說，她媽媽告訴她，有錢人都缺德，所以才會在外面找外遇。」

「孩子，你不能被他們這種詭辯迷惑到，沒人要不等於道德高尚！」陸峰嘆了口氣道：「你放心吧，爸爸會處理好事情的，你安心學習，這幾天家教老師在不在了？」

陸峰把話題引到了別處，大人的世界是孩子無法理解的，有些問題在她那裏很簡單，可是在大人這裏卻有很多顧慮。

這段時間陸峰有些睡不着，總是日夜顛倒，一些問題卡在了他的腦子裏，對於商業他看的很明白，可是對於人生卻迷茫的很。

電視上正在播放着李琛的《窗外》，陸峰默默的抽著煙，電視的聲音很大，歌聲完全將他整個人包圍。

「再見了心愛的夢中女孩......。」

「我將要去遠方尋找未來.......。」

「假如我有一天我榮歸故里......。」

「再到你窗外訴說情懷.......。」

放棄一個人很容易，當你不愛的時候，對方的放棄對你來說是一種解脫，可是當你真的意識到，這個人即將回歸到茫茫人海中去，這一生可能再也無法見到，這對一個人來說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折磨。

就像是那個電影里的台詞一樣，你的世界沒有我了，沒關係的。

可當一切都消散掉，原本充盈的靈魂瞬間被掏空，好像失去了所有動力，站在原地，迷茫的看着四周，生命在那一刻似乎都不再有意義。

陸峰喜歡錢，他知道財富會帶給一個人什麼樣的改變，上一世他也受過窮，所以他像蘇有容一樣，堅定的認為錢可以改變一切。

人類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路徑依賴，當你相信錢，將自己化身資本，就會去嘲笑感情的脆弱和不堪，周遭的一切都在強化你的觀點，錢可以買來一切，包括愛情和親情。

而相信感情的人往往更相信人定勝天，他們活的更踏實，更充實，更幸福，他們相信身邊的每一個微笑都是真的。

陸峰以前對一句話很嗤之以鼻，那就是你是什麼樣的，世界就是什麼樣的，他相信世界存在客觀性，並不以主觀意願改變。

可現在他感受到了相信情感的世界，不管是最開始的江曉燕，還是多多帶給他的。

人生最難的就是選擇，陸峰面對着兩世為人最難的選擇，他的本性告訴他選擇錢，可是這些年來家庭的溫暖又讓他割捨不下。

陸峰明白，當自己選擇了錢，自己將會回到上一世的生活，出入都是光鮮亮麗，身邊永遠不缺女人，可是內心乾枯的宛如沙漠。

這是一場煎熬，陸峰把自己的工作交給了魏艷丹，一個人把自己關在了家裏。

一周后多多又打來了電話，告訴陸峰自己的考場，讓陸峰到時候早點到，那天校門口人應該會非常多。

陸峰答應了下來，好像找到了自己的突破口一般，興沖沖的跑出去給自己買了一身新衣服，又理了個發。

將衣服換上，站在鏡子前看了看，陸峰忽然發現自己居然無比期待這一天，甚至比佳通手機上市的那一天更讓他期待。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比起十年前，他臉上的稚嫩早已褪去，也沒當初的乾瘦，整個人變得器宇軒昂的多。

陸峰心裏好像什麼被觸動了似得，在家裏找到一個月份牌，找了一顆釘子釘在了鏡子旁邊，看看鏡子裏的自己，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月份牌，今天是1999年六月八號。

「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子？」陸峰盯着自己問道：「你如果早知道今天這樣子，當初還會留下來嗎？」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也永遠不可能有答案。

六月十五號，早上六點陸峰就醒來了，給自己洗了個澡，換上了新衣服，簡單吃了個早飯就往學校趕。

七點多，學校門口已經聚不少人，有人一遍遍叮囑著孩子要帶好東西，一遍遍的清點，也有家長吩咐孩子放輕鬆好好考。

這一次是統考，各個學校的人都有，陸峰看到有人開着農運車，有人開着貨車，甚至有一輛驢車，這些家庭有着不同的背景，可是這一刻卻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陸峰朝着四周張望着，沒有看到多多。

「爸爸！我在這！」

陸峰朝着四周張望了一圈，還是沒看到人，沒等繼續找，一個人兒撲在了懷裏。

「你往哪兒看呢？我們剛到的。」多多兩隻手摟着陸峰的脖子叫道。

「哎喲喂！」陸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這一刻心情說不出的激動，人群中的那一聲爸爸，陸峰甚至覺得自己死了都無所謂了。

「放我下來，好多人的。」多多叫道。

陸峰朝着四周看了一下，很顯然現在的家長都是一副拘束的樣子，像陸峰這樣奔放的還是比較少，大多數都不善言語。

「我媽、張阿姨和蘇阿姨都來送我了。」多多說着話看向一旁的三人。

陸峰朝着一旁看去，三人今天打扮的也是格外精緻，張鳳霞盯着陸峰，眼神之中有幾分怨氣。

「吃早飯了沒？」陸峰開口問道。

「在家吃過了。」江曉燕問道：「你吃了沒？」

「墊吧了一口。」陸峰看向多多問道：「東西都帶齊了吧？再檢查一遍，一會兒進去遇見不會的題目，先放一旁，把會做的做了，名字寫好了。」

「知道啦！」

已經快八點了，考生開始陸續的入場，不少家長都翹首以盼的看着走進學校的孩子，這一場考試對於不少家庭來說，就是一個翻身的希望，只要孩子考上重點高中，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本科大學生。

這個時代的大學生是真的能做到讓一個家庭徹底翻身的。

好一番鼓勵和確認準考證、草稿紙、筆這些東西都帶齊全了，多多揮揮手朝着裏面走去，陸峰看着她的背影，心裏被觸動了一下，紅着眼眶有些哽咽。

「你哭啥？」蘇有容問道。

「孩子長大了！」陸峰抹着眼淚道。

江曉燕在一旁也紅了眼眶，不當父母，永遠不會明白感受到孩子長大的那一瞬間的感動。

學生陸續進了考場，校門口只剩下一大堆家長，隨着太陽升起，酷熱開始蔓延，校門口的各式攤販推銷著各種商品。

「等著吧，上午考兩場，下午一場！」蘇有容開口道：「到車裏坐着吧。」

陸峰跟着她們上了車，有些事情始終是要面對的，坐在車上，陸峰看到有一個小飯盒，問道：「孩子早上沒吃飯？」

「那是鳳霞給你拿的，怕沒人做飯，餓着你！」蘇有容把車門關上道：「有人心疼就是好，被人惦記着。」

陸峰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回過頭看了一眼張鳳霞，她低着頭不說話。

車子裏陷入寂靜，不遠處的驢車上坐着一對夫妻，倆人曬的皮膚黢黑，手裏拿着一把破扇子扇著。

「我小時候也坐過驢車，我喜歡坐在車尾，因為腳可以耷拉在地上。」江曉燕看着驢車道：「那時候最高興的事情就忙完了，給驢割一車晚上吃的草，我坐在車後面多開心啊！」

「我們家可沒驢車，我們那地方全是山，割豬草都得自己背回去。」蘇有容嘆了口氣道：「那兩頭豬可真能吃啊，我怎麼割，都不夠它倆吃的，忙活了兩年才一百來斤。」

車子裏又陷入了寂靜，好一會兒蘇有容說道：「鬧騰了這麼久，你也累了吧，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鬧騰到啥時候，你不就是嫌我想進這個家門嘛，我可以不進這個家門，但是你不能這麼對她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