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三百六十八章西進途中(兩章合一)

第三百六十七章、三百六十八章西進途中(兩章合一)

且不說八戒打諢亂纏,卻錶行者縱祥雲離了蓬萊,又早到方丈仙山。原來自從當日那呂洞賓和那觀世音在大戰一場之後,忽然心有所得,法力大進,與自己的前世東華帝君的化身再次相合,使得自己恢複本性,重得東華帝君尊位,從新在那方丈仙山重開自己的府邸,招回了自自己應劫之後散落在四方諸界的手下和門人,從為一代大帝,從此以後那呂洞賓有兩個身份,在人間是那上洞八仙之一的呂洞賓,而在天界和這方丈仙山中則是一代東華大帝君。

而這方丈仙山真好去處,有詩為證,詩曰:

方丈巍峨別是天,太元宮府會神仙。紫台光照三清路,花木香浮五色煙。金鳳自多生蕊闕,玉膏誰逼灌芝田?碧桃紫李新成熟,又換仙人信萬年。那行者按落雲頭,無心玩景,正走處,只聞得香風馥馥,玄鶴聲鳴,那壁廂有個神仙。但見——盈空萬道霞光現,彩霧飄祆光不斷。丹鳳銜花也更鮮,青鸞飛舞聲嬌艷。福如東海壽如山,貌似小童身體健。壺隱洞天不老丹,腰懸與日長生篆。人間數次降禎祥,世上幾番消厄願。武帝曾宣加壽齡,瑤池每赴蟠桃宴。教化眾僧脫俗緣,指開大道明如電。也曾跨海祝千秋,常去靈山參佛面。聖號東華大帝君,煙霞第一神仙眷。孫行者覿面相迎,叫聲:

「帝君,起手了。」

那帝君慌忙回禮道:

「大聖,失迎。請荒居奉茶。」

遂與行者攙手而入。果然是貝闕仙宮,看不盡瑤池瓊閣。方坐待茶,只見翠屏後轉出一個童兒。他怎生打扮——身穿道服飄霞爍,腰束絲絛光錯落。頭戴綸巾布斗星,足登芒履遊仙岳。煉元真,脫本殼,功行成時遂意樂。識破原流精氣神,主人認得無虛錯。逃名今喜壽無疆,甲子周天管不著。轉迴廊,登寶閣,天上蟠桃三度摸。縹緲香雲出翠屏,小仙乃是東方朔。行者見了,笑道:

「這個小賊在這裏哩帝君處沒有桃子你偷吃」

東方朔朝上進禮,答道:

「老賊,你來這裏怎的?我師父沒有仙丹你偷吃。」

帝君叫道:

「曼倩休亂言,看茶來也。」

曼倩原是東方朔的道名,他急入里取茶二杯。飲訖,行者道:

「老孫此來,有一事奉干,未知允否?」帝君道:「何事?自當領教。」行者道:「近因保唐僧西行,路過萬壽山五庄觀,因他那小童無狀,是我一時發怒,把他人蔘果樹推倒,因此阻滯,唐僧不得脫身,特來尊處求賜一方醫治,萬望慨然。」

帝君道:

「你這猴子,不管一二,到處里闖禍。那五庄觀鎮元子,聖號與世同君,乃地仙之祖。你怎麼就衝撞出他?他那人蔘果樹,乃草還丹。你偷吃了,尚說有罪;卻又連樹推倒,他肯干休?」

行者道:

「正是呢,我們走脫了,被他趕上,把我們就當汗巾兒一般,一袖子都籠了去,所以角氣。沒奈何,許他求方醫治,故此拜求。」

帝君道:

「我有一粒九轉太乙還丹,但能治世間生靈,卻不能醫樹。樹乃水土之靈,天滋地潤。若是凡間的果木,醫治還可;這萬壽山乃先天福地,五庄觀乃賀洲洞天,人蔘果又是天開地辟之靈根,如何可治?無方,無方」

行者道:

「既然無方,老孫告別。」

帝君仍欲留奉玉液一杯,行者道:

「急救事緊,不敢久滯。」

遂駕雲至瀛洲海島。也好去處,有詩為證,詩曰:珠樹玲瓏照紫煙,瀛洲宮闕接諸天。青山綠水琪花艷,玉液錕萜鐵石堅。五色碧雞啼海日,千年丹鳳吸朱煙。世人罔究壺中景,象外*光億萬年。那大聖至瀛洲,只見那丹崖珠樹之下,有幾個皓髮皤髯之輩,童顏鶴鬢之仙,在那裏著棋飲酒,談笑謳歌。真箇是——祥雲光滿,瑞靄香浮。彩鸞鳴洞口,玄鶴舞山頭。碧藕水桃為按酒,交梨火棗壽千秋。一個個丹詔無聞,仙符有籍。逍遙隨浪蕩,散淡任清幽。周天甲子難拘管,大地乾坤只自由。獻果玄猿,對對參隨多美愛;銜花白鹿,雙雙拱伏甚綢繆。…。

那些老兒正然灑樂,這行者厲聲高叫道:

「帶我耍耍兒便怎的」

眾仙見了,急忙趨步相迎。有詩為證,詩曰:人蔘果樹靈根折,大聖訪仙求妙訣。繚繞丹霞出寶林,瀛洲九老來相接。行者認得是九老,笑道:

「老兄弟們自在哩」

九老道:

「大聖當年若存正,不鬧天宮,比我們還自在哩。如今好了,聞你歸真向西拜佛,如何得暇至此?」

行者將那醫樹求方之事,具陳了一遍。九老也大驚道:

「你也忒惹禍,惹禍我等實是無方。」

行者道:「既是無方,我且奉別。」

九老又留他飲瓊漿,食碧藕。行者定不肯坐,止立飲了他一杯漿,吃了一塊藕,急急離了瀛洲,徑轉東洋大海。早望見落伽山不遠,遂落下雲頭,直到普陀岩上,見觀音菩薩在紫竹林中與諸天大神、木叉、龍女,講經說法。有詩為證,詩曰:海主城高瑞氣濃,更觀奇異事無窮。須知隱約千般外,盡出希微一品中。四聖授時成正果,六凡聽后脫樊籠。少林別有真滋味,花果馨香滿樹紅。那菩薩早已看見行者來到,即命手下的神將去迎。這行者就端肅尊誠,與神將到了紫竹林里,參拜菩薩。菩薩道:

「悟空,唐僧行到何處也?」

行者道:

「行到西牛賀洲萬壽山了。」

菩薩道:

「那萬壽山有座五庄觀,鎮元大仙你曾會他么?」

行者頓首道:

「因是在五庄觀,弟子不識鎮元大仙,毀傷了他的人蔘果樹,衝撞了他,他就困滯了我師父,不得前進。」

那菩薩情知,怪道:

「你這潑猴,不知好歹他那人蔘果樹,乃天開地辟的靈根。鎮元子乃地仙之祖,我也讓他三分,你怎麼就打傷他樹」行者再拜道:「弟子實是不知。那一日,他不在家,只有兩個仙童,候待我等。是豬悟能曉得他有果子,要一個嘗新,弟子委偷了他三個,兄弟們分吃了。那童子知覺,罵我等無已,是弟子發怒,遂將他樹推倒。他次日回來趕上,將我等一袖子籠去,繩綁鞭抽,拷打了一日。我等當夜走脫,又被他趕上,依然籠了。三番兩次,其實難逃,已允了與他醫樹。卻才自海上求方,遍游三島,眾神仙都沒有本事。弟子因此志心朝禮,特拜告菩薩,伏望慈憫,俯賜一方,以救唐僧早早西去。」

菩薩道:

「你怎麼不早來見我,卻往島上去尋找?」

行者聞得此言,心中暗喜道:

「造化了,造化了菩薩一定有方也」

他又上前懇求,菩薩道:

「我這凈瓶底的甘露水,善治得仙樹靈苗。」

行者道:

「可曾經驗過么?」

菩薩道:

「經驗過的。」

行者問道:

「有何經驗?」

這菩薩道:

「當年太上老君曾打過賭,他把那楊柳枝拔了去,放在煉丹爐里,炙得焦干,送來還了。后拿了插在那琉璃瓶中,一晝夜,復得青枝綠葉,與舊相同。」

行者笑道:

「真造化了,真造化了烘焦了的尚能醫活,況此推倒的,有何難哉」

這菩薩說的含糊,那孫悟空也沒有聽明白,其實那太上老君,算起來還是他的師伯怎會與他打賭,其實那是當年太上老君與原始天尊師兄弟兩個聖人之間的玩笑罷了,再說用的也不是這觀世音的凈瓶,乃是那原始天尊用來裝三光神水的琉璃瓶,這觀世音的凈瓶不過是那琉璃瓶的仿製品,而那裏面的甘露則是依靠當年原始天尊賜的十二滴三光神水聚集四方水脈靈氣所成,功效不及那三光神水萬一,這菩薩也就是糊弄糊弄猴子罷了,而後那菩薩吩咐大眾道:

「看守林中,我去去來。」

遂手托凈瓶,白鸚哥前邊巧囀,孫大聖隨後相從。前往五庄觀,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糊弄的情況下,所謂「救活了」人蔘果樹,那三藏見了稱對觀世音謝不已,死心塌地,辦虔誠,捨命投西,在鎮元子、為了完成任務,大出血般的開了一場人蔘果會後,那三藏攀鞍上馬,獵八戒挑着行李,沙和尚攏著馬頭,孫行者執了鐵棒,剖開路,徑下高山前進。說不盡那水宿風餐,披霜冒露。…。

在這之後,那師徒四人先是在那白骨山中遇見了號稱白骨夫人的白骨精,在白骨精的變化哄騙之下,加著那豬八戒在一旁的扇陰風,點鬼火后,那孫悟空雖然最終還是打殺了白骨精,但是卻仍被三藏逐出了取經隊伍,這豬八戒見趕走了孫悟空是十分高興,覺得自己離任務完成又進了一步,而那沙僧則得到了一具上好的金剛白骨,那沙僧用玄冥白骨法催動那蘊涵在金剛白骨中的三味白骨火,將這具金剛白骨煉成了九十九顆顏色蒼白,顆顆有師指肚大小的骨丸,然後將這九十九顆骨丸和自己祭煉過的那九顆拳頭大小的水晶頭骨穿在一起,成了一串一百單八顆的佛珠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在孫悟空走後,那三藏師徒來到了寶象國附近,那三藏就被碗子山波月洞化身黃袍怪的天界二十八宿之一,封神前乃截教高手的奎木狼抓了去,本來那豬八戒和沙僧覺得此次奎木狼出手那三藏必死無疑,自己也可以完成任務的時候,不想先是那寶象國的公主先救了三藏,后本豬八戒兩人又將三藏送歸到奎木狼手中的時候,那白龍馬又壞了豬八戒的計劃,使得豬八戒不得不去請那孫悟空,而在把孫悟空請回來之後,本來孫悟空並不是奎木狼的對手,但是孫悟空卻偷走了奎木狼的為神根本的星珠,使得那三藏終於又脫險了,后奎木狼被重新抓回天庭,而孫悟空則回到了取經的隊伍,而當豬八戒和沙僧見到那孫悟空為了擾亂奎木狼的心智,活活摔死奎木狼兩個才幾歲的孩子的時候,兩人心中升起對孫悟空的一絲好感頓時全無。

而後取經的隊伍在平頂山蓮花洞中遇見了那太上老君身邊童子所化身的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本來按照豬八戒所想這兩個童子下凡之後帶了不少太上老君的寶物,因該可以完成任務的時候,不想這兩個童子也不知道是跟太上老君煉丹久了,人煉傻了,居然接連犯了幾個白痴才會犯的錯誤,居然把自己的法寶全部拱手送給了孫悟空,連帶着自己的性命也丟了,讓豬八戒恨的咬牙切齒,大嘆平白丟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後來幸虧那太上老君的化身下界,不光救回了那兩個童子,還將孫悟空弄來的寶物全部收回,弄的孫悟空十分不滿,不過在離開平頂山時,豬八戒的身上則又多了三顆由太上老君親自煉製的九轉金丹。

接下來三藏師徒一路西去,那師徒們行罷多時,前又一山阻路。這三藏在那馬上高叫道:

「徒弟啊,你看那裏山勢崔巍,須是要仔細提防,恐又有魔障侵身也。」

那行者答道:

「師父休要胡思亂想,只要定性存神,自然無事。」

三藏道:

「徒弟呀,西天怎麼這等難行?我記得離了長安城,在路上春盡夏來,秋殘冬至,有四五個年頭,怎麼還不能得到?」

行者聞言,呵呵笑道:

「早哩,早哩還不曾出大門哩」

八戒道:

「哥哥不要扯謊,人間就有這般大門?」

行者道:

「兄弟,我們還在堂屋裏轉哩」

沙僧笑道:

「師兄,少說大話嚇我,那裏就有這般大堂屋,卻也沒處買這般大過梁啊。」

行者道:

「兄弟,若依老孫看時,把這青天為屋瓦,日月作窗欞,四山五嶽為樑柱,天地猶如一敞廳」

八戒聽說道:

「罷了,罷了我們只當轉些時回去罷。」

行者道:

「不必亂談,只管跟着老孫走路。」

好大聖,橫擔了鐵棒,領定了唐僧,剖開山路,一直前進。那師父在馬上遙觀,好一座山景,真箇是——山頂嵯峨摩斗柄,樹梢彷彿接雲霄。青煙堆里,時聞得谷口猿啼;亂翠陰中,每聽得松間鶴唳。嘯風山魅立溪間,戲弄樵夫;成器狐狸坐崖畔,驚張獵戶。好山看那八面崖巍,四圍險峻。古怪喬松盤翠蓋,枯摧老樹掛藤蘿。泉水飛流,寒氣透人毛髮冷;巔峰屹立,清風射眼夢魂驚。時聽大蟲哮吼,每聞山鳥時鳴。麂鹿成群穿荊棘,往來跳躍;獐犭巴結黨尋野食,前後奔跑。佇立草坡,一望並無客旅;行來深凹,四邊俱有豺狼。應非佛祖修行處,儘是飛禽走獸場。那師父戰戰兢兢,進此深山,心中凄慘,兜住馬,叫聲:…。

「悟空啊我——自從益智登山盟,王不留行送出城。路上相逢三稜子,途中催趲馬兜鈴。尋坡轉澗求荊芥,邁嶺登山拜茯苓。防己一身如竹瀝,茴香何日拜朝廷?」

孫大聖聞言,呵呵冷笑道:

「師父不必挂念,少要心焦,且自放心前進,還你個功到自然成也。」

師徒們玩著山景,信步行時,早不覺紅輪西墜。正是——十里長亭無客走,九重天上現星辰。八河船隻皆收港,七千州縣盡關門。六宮五府回官宰,四海三江罷釣綸。兩座樓頭鐘鼓響,一輪明月滿乾坤。那長老在馬上遙觀,只見那山凹里有樓台迭迭,殿閣重重。三藏道:

「徒弟,此時天色已晚,幸得那壁廂有樓閣不遠,想必是庵觀寺院,我們都到那裏借宿一宵,明日再行罷。」

行者點頭道:

「師父說得是。不要忙,等我且看好歹如何。」

那大聖跳在空中,仔細觀看,果然是座山門,但見——八字磚牆泥紅fen,兩邊門上釘金釘。迭迭樓台藏嶺畔,層層宮闕隱山中。萬佛閣對如來殿,朝陽樓應大雄門。七層塔屯雲宿霧,三尊佛神現光榮。文殊台對伽藍舍,彌勒殿靠大慈廳。看山樓外青光舞,步虛閣上紫雲生。松關竹院依依綠,方丈禪堂處處清。雅雅幽幽供樂事,川川道道喜回迎。參禪處有禪僧講,演樂房多樂器鳴。妙高台上曇花墜,說法壇前貝葉生。正是那林遮三寶地,山擁梵王宮。半壁燈煙光閃灼,一行香靄霧朦朧。孫大聖按下雲頭,報與三藏道:

「師父,果然是一座寺院,卻好借宿,我們去來。」

這長老放開馬,一直前來,徑到了山門之外。行者道:

「師父,這一座是什麼寺?」

三藏搖頭道:

「我的馬蹄才然停住,腳尖還未出鐙,就問我是什麼寺,好沒分曉」

行者道:

「你老人家自幼為僧,須曾講過儒書,方才去演經法,文理皆通,然後受唐王的恩宥,門上有那般大字,如何不認得?」

長老罵道:

「潑猢猻,說話無知我才面西催馬,被那太陽影射,奈何門雖有字,又被塵垢朦朧,所以未曾看見。」

行者聞言,把腰兒躬一躬,長了二丈余高,用手展去灰塵道:

「師父,請看。」

上有五個大字,乃是敕建寶林寺。行者收了法身,道:

「師父,這寺里誰進去借宿?」

三藏道:

「我進去。你們的嘴臉醜陋,言語粗疏,性剛氣傲,倘或衝撞了本處僧人,不容借宿,反為不美。」

行者道:

「既如此,請師父進去,不必多言。」

那長老卻丟了錫杖,解下斗篷,整衣合掌,徑入山門,只見兩邊紅漆欄桿裏面,高坐着一對金剛,裝塑的威儀惡丑——一個鐵面鋼須似活容,一個燥眉圜眼若玲瓏。左邊的拳頭骨突如生鐵,右邊的手掌眯俸賽赤銅。金甲連環光燦爛,明盔綉帶映飄風。西方真箇多供佛,石鼎中間香火紅。三藏見了,點頭長嘆道:

「我那東土,若有人也將泥胎塑這等大菩薩,燒香供養啊,我弟子也不往西天去矣。」

正嘆息處,又到了二層山門之內,見有四大天王之相,乃是持國、多聞、增長、廣目,按東北西南風調雨順之意。進了二層門裏,又見有喬松四樹,一樹樹翠蓋蓬蓬,卻如傘狀,忽抬頭,乃是大雄寶殿。那長老合掌皈依,舒身下拜。拜罷起來,轉過佛台,到於後門之下,又見有倒座觀音普度南海之相。那壁上都是良工巧匠裝塑的那些蝦魚蟹鱉,出頭露尾,跳海水波潮耍子。長老又點頭三五度,感嘆萬千聲道:

「可憐啊鱗甲眾生都拜佛,為人何不肯修行」

正讚歎間,又見三門裏走出一個火工頭陀。那道人忽見三藏相貌稀奇,丰姿非俗,急趨步上前施禮道:

「師父那裏來的?」

三藏答道:…。

「弟子是東土大唐駕下差來上西天拜佛求經的,今到寶方,天色將晚,告借一宿。」

那火工頭陀道:

「師父莫怪,我做不得主。我是這裏掃地撞鐘打勤勞的道人,裏面還有個管家的老師父哩,待我進去稟他一聲。他若留你,我就出來奉請;若不留你,我卻不敢羈遲。」

三藏忙道:

「累及你了。」

那火工頭陀急到方丈報道:

「老爺,外面有個人來了。」

那僧官即起身,換了衣服,按一按毗盧帽,披上袈裟,急開門迎接,問頭陀道:

「那裏人來?」

那火工頭陀用手指定道:

「那正殿後邊不是一個人?」

只見那三藏光着一個頭,穿一領二十五條達摩衣,足下登一雙拖泥帶水的達公鞋,斜倚在那後門首。僧官見了大怒道:

「頭陀少打你豈不知我是僧官,但只有城上來的士夫降香,我方出來迎接。這等個和尚,你怎麼多虛少實,報我接他看他那嘴臉,不是個誠實的,多是雲遊方上僧,今日天晚,想是要來借宿。我們方丈中,豈容他打攪教他往前廊下蹲罷了,報我怎麼」

抽身轉去。長老聞言,滿眼垂淚道:

「可憐,可憐這才是人離鄉賤我弟子從小兒出家,做了和尚,又不曾拜讖吃葷生歹意,看經懷怒壞禪心;又不曾丟瓦拋磚傷佛殿,阿羅臉上剝真金。噫可憐啊不知是那世里觸傷天地,教我今生常遇不良人和尚你不留我們宿便罷了,怎麼又說這等憊懶話,教我們在前道廊下去蹲?此話不與行者說還好,若說了,那猴子進來,一頓鐵棒,把孤拐都打斷你的」

長老道:

「也罷,也罷。常言道,人將禮樂為先。我且進去問他一聲,看意下如何。」

那師父踏腳跡,跟他進方丈門裏,只見那僧官脫了衣服,氣呼呼的坐在那裏,不知是念經,又不知是與人家寫法事,見那桌案上有些紙札堆積,唐僧不敢深入,就立於天井裏,躬身高叫道:

「老院主,弟子問訊了」

那和尚就有些不耐煩他進裏邊來的意思,半答不答的還了個禮道:

「你是那裏來的?」

三藏道:

「弟子乃東土大唐駕下差來上西天拜活佛求經的,經過寶方天晚,求借一宿,明日不犯天光就行了。萬望老院主方便方便。」

那僧官才欠起身來道:

「你是那唐三藏么?」

三藏道:

「不敢,弟子便是。」

僧官道:

「你既往西天取經,怎麼路也不會走?」

三藏道:

「弟子更不曾走貴處的路。」

他道:

「正西去,只有四五里遠近,有一座三十里店,店上有賣飯的人家,方便好宿。我這裏不便,不好留你們遠來的僧。」

三藏合掌道:

「院主,古人有雲,庵觀寺院,都是我方上人的館驛,見山門就有三升米分。你怎麼不留我,卻是何情?」

僧官怒聲叫道:

「你這遊方的和尚,便是有些油嘴油舌的說話」

三藏道:

「何為油嘴油舌?」

僧官道:

「古人云,老虎進了城,家家都閉門。雖然不咬人,日前壞了名。隊有幾眾行腳僧,來於山門口坐下,是我見他寒薄,一個個衣破鞋無,光頭赤腳。我嘆他那般襤褸,即忙請入方丈,延之上坐。款待了齋飯,又將故衣各借一件與他,就留他住了幾日。怎知他貪圖自在衣食,更不思量起身,就住了七八個年頭。住便也罷,又干出許多不公的事來。」

三藏道:

「有什麼不公的事?」

那僧官道:

「你聽我說——閑時沿牆拋瓦,悶來壁上扳釘。冷天向火折窗欞,夏日拖門攔徑。幡布扯為腳帶,牙香偷換蔓菁。常將琉璃把油傾,奪碗奪鍋賭勝。」

三藏聽言,心中暗道:

「可憐啊我弟子可是那等樣沒脊骨的和尚?」

欲待要哭,又恐那寺里的老和尚笑他,但暗暗扯衣揩淚,忍氣吞聲,急走出去,見了三個徒弟。那行者見師父面上含怒,向前問道:…。

「師父,寺里和尚打你來?」

唐僧道:

「不曾打。」

八戒怒道:

「一定打來,不是,怎麼還有些哭包聲?」

那行者道:

「罵你來?」

唐僧道:

「也不曾罵。」

行者道:

「既不曾打,又不曾罵,你這般苦惱怎麼?好道是思鄉哩?」

唐僧道:

「徒弟,他這裏不方便。」

行者笑道:

「這裏想是道士?」

唐僧怒道:

「觀里才有道士,寺里只是和尚。」

行者道:

「你不濟事,但是和尚,即與我們一般。常言道,既在佛會下,都是有緣人。你且坐,等我進去看看。」

好行者,按一按頂上金箍,束一束腰間裙子,執著鐵棒,徑到大雄寶殿上,指著那三尊佛像道:

「你本是泥塑金裝假像,內里豈無感應?我老孫保領大唐聖僧往西天拜佛求取真經,今晚特來此處投宿,趁早與我報名假若不留我等,就一頓棍打碎金身,教你還現本相泥土」

這大聖正在前邊發狠搗叉子亂說,只見一個燒晚香的火工頭陀,點了幾枝香,來佛前爐里插,被行者咄的一聲,唬了一跌,爬起來看見臉,又是一跌,嚇得滾滾槁槁,跑入方丈里報道:

「老爺,外面有個和尚來了」

那僧官道:

「你這伙頭陀都少打一行說教他往前廊下去蹲,又報什麼再說打二十」

頭陀苦笑道:

「老爺,這個和尚,比那個和尚不同,生得惡躁,沒脊骨。」

僧官道:

「怎的模樣?」

頭陀道:

「是個圓眼睛,查耳朵,滿面毛,雷公嘴。手執一根棍子,咬牙恨恨的,要尋人打哩。」

僧官道:

「等我出去看。」

他即開門,只見行者撞進來了,真箇生得醜陋:七高八低孤拐臉,兩隻黃眼睛,一個磕額頭;獠牙往外生,就象屬螃蟹的,肉在裏面,骨在外面。那老和尚慌得把方丈門關了。行者趕上,撲的打破門扇,道:

「趕早將乾淨房子打掃一千間,老孫睡覺」

僧官躲在房裏,對頭陀道:

「怪他生得丑么,原來是說大話,折作的這般嘴臉。我這裏連方丈、佛殿、鐘鼓樓、兩廊,共總也不上三百間,他卻要一千間睡覺,卻打那裏來?」

頭陀道:

「師父,我也是嚇破膽的人了,憑你怎麼答應他罷。」

那僧官戰索索的高叫道:

「那借宿的長老,我這小荒山不方便,不敢奉留,往別處去宿罷。」

行者將棍子變得盆來粗細,直壁壁的豎在天井裏,道:

「和尚,不方便,你就搬出去」

僧官道:

「我們從小兒住的寺,師公傳與師父,師父傳與我輩,我輩要遠繼兒孫。他不知是那裏勾當,冒冒實實的,教我們搬哩。」

頭陀在一旁說道:

「老爺,十分不渼芃,搬出去也罷,扛子打進門來了。」

僧官道:

「你莫胡說我們老少眾大四五百名和尚,往那裏搬?搬出去,卻也沒處住。」

行者聽見道:

「和尚,沒處搬,便著一個出來打樣棍」

老和尚叫道:

「頭陀你出去與我打個樣棍來。」

那頭陀慌了道:

「爺爺呀那等個大扛子,教我去打樣棍」

老和尚道:

「養軍千日,用軍一朝。你怎麼不出去?」

頭陀哀聲道:

「那扛子莫說打來,若倒下來,壓也壓個肉泥」

老和尚道:

「也莫要說壓,只道豎在天井裏,夜晚間走路,不記得啊,一頭也撞個大窟窿」

頭陀道:

「師父,你曉得這般重,卻教我出去打什麼樣棍?」

他自家裏面轉鬧起來,行者聽見道:

「是也禁不得,假若就一棍打殺一個,我師父又怪我行兇了。且等我另尋一個什麼打與你看看。」

忽抬頭,只見方丈門外有一個石獅子,卻就舉起棍來,乒乓一下打得粉亂麻碎。那和尚在窗眼兒里看見,就嚇得骨軟筋麻,慌忙往床下拱,頭陀就往鍋門裏鑽,口中不住叫道:…。

「爺爺,棍重棍重禁不得,方便方便」

行者道:

「和尚,我不打你。我問你:這寺里有多少和尚?」

僧官戰索索的道:

「前後是二百八十五房頭,共有五百個有度牒的和尚。」

行者道:

「你快去把那五百個和尚都點得齊齊整整,穿了長衣服出去,把我那唐朝的師父接進來,就不打你了。」

僧官道:

「爺爺,若是不打,便抬也抬進來。」

行者道:

「趁早去」

僧官叫道:

「頭陀,你莫說嚇破了膽,就是嚇破了心,便也去與我叫這些人來接唐僧老爺爺來。」

那頭陀沒奈何,舍了性命,不敢撞門,從後邊狗洞裏鑽將出去,徑到正殿上,東邊打鼓,西邊撞鐘。鐘鼓一齊響處,驚動了兩廊大小僧眾,上殿問道:

「這早還下晚哩,撞鐘打鼓做甚?」

頭陀大叫道:

「快換衣服,隨老師父排班,出山門外迎接唐朝來的老爺。」

那眾和尚,真箇齊齊整整,擺班出門迎接。有的披了袈裟,有的著了褊衫,無的穿着個一口鐘直裰,十分窮的,沒有長衣服,就把腰裙接起兩條披在身上。行者看見道:

「和尚,你穿的是什麼衣服?」

和尚見他醜惡,忙解釋道:

「爺爺,不要打,等我說。這是我們城中化的布,此間沒有裁縫,是自家做的個一裹窮。」

行者聞言暗笑,押著眾僧,出山門下跪下。那僧官磕頭高叫道:

「唐老爺,請方丈里坐。」

八戒看見道:

「師父老大不濟事,你進去時,淚汪汪,嘴上掛得油瓶。師兄怎麼就有此獐智,教他們磕頭來接?」

三藏道:

「你這個獃子,好不曉禮常言道,鬼也怕惡人哩。」

唐僧見他們磕頭禮拜,甚是不過意,上前叫道:

「列位請起。」

眾僧叩頭道:

「老爺,若和你徒弟說聲方便,不動扛子,就跪一個月也罷。」

唐僧忙叫道:

「悟空,莫要打他。」

行者道:

「不曾打。若打,這會已打斷了根矣。」

那些和尚卻才起身,牽馬的牽馬,挑擔的挑擔,抬着唐僧,馱著八戒,挽著沙僧,一齊都進山門裏去,卻到後面方丈中,依敘坐下。眾僧卻又禮拜,三藏道:

「院主請起,再不必行禮,作踐貧僧,我和你都是佛門弟子。」

僧官道:

「老爺是上國欽差,小和尚有失迎接。今到荒山,奈何俗眼不識尊儀,與老爺邂逅相逢。動問老爺,一路上是吃素?是吃葷?我們好去辦飯。」

三藏道:

「吃素。」

僧官道:

「徒弟,這個爺爺好的吃葷。」

行者道:

「我們也吃素,都是胎里素。」

那和尚道:

「爺爺呀,這等凶漢也吃素」

有一個膽量大的和尚,近前又問道:

「老爺既然吃素,煮多少米的飯方彀吃?」

八戒道:

「小家子和尚問什麼一家煮上一石米。」

那和尚都慌了,便去刷洗鍋灶,各房中安排茶飯,高掌明燈,調開桌椅,管待唐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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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大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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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三百六十八章西進途中(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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