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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醫院大廳里的人非常多,盧剛左顧右盼地覺得有點不知所措。以前從沒自己來過醫院的盧剛拿到李一凡的錢后很是猶豫了一番,從百度知道上查出來的臨床癥狀和自己百分之八十相符,但這並不代表那個充滿了複製和粘貼的問答頁面就能代替醫生。即使是宅得有點七竅生煙,盧剛還是很理智地先去掛了個號。掛號窗口圍着不少人,盧剛知道掛號必須報科室種類,這對他來說就是一次恐怖的考驗。站在那群人旁邊不好意思擠過去,盧剛磨磨蹭蹭等到周圍都沒人了才低頭走過去,掏錢遞上。「姓名。」裏面的中年阿姨面色平常。「盧剛……」「年齡?」「26。」「什麼科?」「……」中年阿姨沒聽見盧剛說什麼,抬頭看了眼神畏縮的小胖子一眼,把目光收回去:「泌尿?」「啊……」盧剛沒想到這位阿姨這麼料事如神,不知道怎麼回答,期期艾艾地道,「是,是吧……」阿姨抬頭又看了盧剛一眼但沒說話,不過那眼神已經讓盧剛覺得心裏發虛了。都這種時候了,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吧?盧剛只有在心裏不斷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只是個例行檢查……接過找零和掛號單,盧剛拿着醫院強行推銷的《入院資料手冊》飛快地離開了掛號處,順着箭頭所指的方向開始尋找泌尿科。這個時候盧剛開始有點後悔聽從別人在網上寫的經驗總結了,那廝說得了這種病一定要去大醫院,千萬不能去小診所。現在看着身邊隨時都有人經過,彷彿每個人看自己的眼神中都帶着嘲笑和鄙夷,盧剛又覺得自己的決定似乎錯了。那些貼在電線桿和街頭巷尾的「一針靈」,說不定真的有效……帶着矛盾又複雜的心情,盧剛上了二樓。男性泌尿科在整條走廊的最深處,似乎是為了配合這些並不怎麼願意就診的病人而準備。走廊兩側的牆壁上貼著對應科室的疾病防治圖和宣傳畫。巨大的貼圖上寫着許多聳人聽聞的文字,讓盧剛看得一陣陣心驚膽寒。坐在泌尿科診室外面排隊的居然都沒有一個年輕人,年紀最大一個看上去已經快五十歲了。這些人之間沒有交談,應該也不願意跟人交談,只是低頭坐在那裏,多數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手中的那張掛號單,目光或彷徨或苦悶。也有一個兩個看上去精神奕奕,似乎是病好了來複查。盧剛苦着臉坐在這群人之中,心中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並非一個人在戰鬥還是要痛哭流涕地後悔當初的舉動。但無論如何,現在已經這個樣子,自己沒有退路。唯一一點好處是這裏在走廊盡頭,不會有人走來走去,這讓盧剛心裏稍微舒服一些。就這麼坐着熬了一會,盧剛實在閑極無聊,想要掏出PSP玩一下,卻又覺得毫無心情,於是乾脆閉目想着自己正在玩的那個史上最弱主角動作遊戲《俺當主角行嗎》,看不見眼前讓人煩亂的一切,這讓他心裏更好受一點。等到輪到盧剛的時候,那些屬於靜謐幻想被叫號聲打碎了。睜開眼睛,盧剛回到這個殘酷又無聊的現實世界。低頭對了一下號碼,他硬著頭皮走進門診辦公室。今天坐診的大夫是位四十多歲的男性,相貌堂堂,臉上有一股很威嚴的氣勢。盧剛看見這張臉心裏就免不了忐忑,隨即又安慰自己,人家說不定看見過多少像自己這樣的人呢,也許早就習慣了。主治大夫看了盧剛一眼,招呼盧剛坐下,倒是很客氣。然後開始例行詢問,這一套流程盧剛雖然自己來過醫院多少也了解,照實敘述。主治大夫在拿了分泌物的切片之後讓盧剛去化驗,順便叮囑:「年輕人啊……以後注意點。」盧剛臉色像變質豬肉,連連點頭。化驗結果回來,果然和百度知道的搜索結果一致,主治醫師大筆一揮:「開藥消炎吧,扎一周。去樓下買葯,回家自己掛點滴就行了。」盧剛拿着取藥單又走到樓下,感覺萬里長征第一步已經邁過去,心中多少辛酸苦悶無處宣洩,只能繼續漫漫征途。取葯處的人倒是沒有用異樣眼神打量他,可盧剛自己總覺得心裏依舊發虛。提着一口袋點滴藥瓶和針頭,盧剛出了醫院,心中卻繼續迷惘著。這事肯定不能讓家裏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醫院外的陽光明晃晃照着人,習慣常年不拉開窗帘的盧剛很不適應。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終於想到了一個自認為最好的解決辦法。抱着這些點滴瓶子,盧剛坐車到了距自己家極遠的一個小區,又在計程車上瞄了一會,才找到一家牌匾都快磨沒了的小診所。小診所里幾乎沒有人,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三十多歲女大夫正在低頭看《知音》,聽見門聲都沒抬頭。一直到盧剛放下手中的瓶瓶罐罐,女大夫才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小胖子:「輸液?」「嗯。」「上門十塊,在這五塊。」女大夫又把眼睛垂下去,繼續看凄美的愛情故事。「就,就在這……」盧剛明顯的底氣不足。「扎幾天?什麼時候?」女大夫略帶遺憾地掃完了文章的結尾部分,開始注視盧剛,「給我看看什麼葯。」盧剛把葯遞過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頭,女大夫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點點頭:「行,那就在這吧。先給錢,你得扎一周,三十五。」這種時候盧剛根本沒心思講價,爽快地付錢之後坐到一個輸液架旁邊,等著女大夫調葯上針頭。這一幕比預計中來臨得要快,盧剛產生了一種面對殘酷現實即將眩暈的錯覺。事實上當針頭刺入皮膚和血管的時候,微微的刺痛還是讓他清醒過來。現實的世界裏沒有那麼多絢爛的東西,現實的世界只是冰冷病床和窗外靜悄悄的弄堂,還有左手手臂上的輸液管緩緩流淌著,那些讓自己恢復健康的東西。這個時候盧剛反倒平靜下來了,他用右手艱難地掏出PSP,點開視頻選項開始看還沒來得及看的《生化危機·惡化》。《生化危機》始於1996年,距今已經有十二年的時間了。1996年盧剛還是個站在包機房裏拖着鼻涕看別人打遊戲的孩子,現在他長大了,為了治療只有成年人才有的病坐在小診所里掛點滴。1998年的時候,盧剛有幸玩到了《生化危機2》,里昂和克萊爾的故事激蕩著當時PS橫行的全世界電子遊戲愛好者心中。盧剛還能記得,當時片頭動畫中里昂以手槍瞄準克萊爾的方向,冷靜地喊出「趴下」,隨即一槍擊爆克萊爾背後喪屍的頭部。十年後又看到這一幕,盧剛的心中也充滿了對往事的淡淡懷念和激動。看完《知音》無聊的女大夫湊到盧剛身邊,看了一眼PSP屏幕上動作僵硬的CG動畫,大驚小怪道:「這東西前幾天我兒子還求我給他買一個。」面對PSP,面對自己熟悉的東西,盧剛一點也沒有剛才的尷尬和生澀了:「你給他買了?」「沒有沒有。」女大夫說,「一台要一千幾百塊,太小了不能給買這麼貴,你看我這小地方,一天才賺幾個錢哈。」說完了又說:「前幾天帶他去看還沒覺著,你這屏幕這麼亮啊,看着顏色也挺舒服。」盧剛強笑了一下:「這是3000型的,不能玩遊戲,只能看看電影。」「不能玩遊戲?」女大夫驚訝,「不是遊戲機嗎?」「準確點說,是不能玩盜版遊戲……」盧剛知道自己這片子一時半會沒法繼續看了,索性開始講解PSP破解的歷史。對這方面尚算了解的盧剛一句接一句地唬了女大夫半個多鐘頭,之前的尷尬也沖淡了不少。「小夥子人不錯嘛。」女大夫誇盧剛,「怎麼會沾上這個?」盧剛臉色一黯:「跟,跟同學聚會……」「行了,別說了。」女大夫大度地揮揮手,「年輕人應酬難免,以後注意點個人衛生啊,得了大病你誰也救不了你。」盧剛點點頭,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把這段經歷貼到那個著名的脫宅博客上去。雖然很丟人的事,卻讓他想明白了不少道理。又枯坐了幾十分鐘,點滴打完的盧剛跟女大夫告辭,出去找車回家。「記得按時過來。」女大夫在門口提醒盧剛。盧剛擺擺手,忽然想起今天發售的遊戲應該已經放出下載了,飛快地招手打車回家。7.張小玄的同寢聚會在太平洋酒店套房裏舉行。錢是按份子湊出來的,雖然貴一點,勝在清凈。張小玄貢獻出一台PSP,同寢的另外一個姑娘拿來了Wii。當然這並不是重點,之前的聚餐定在了後街一家很隱蔽的韓國烤肉店。矮矮的房間,老闆娘臉上的橫肉比男人都多兩條,服務員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空氣里熱氣騰騰,六個個姑娘加上Cash圍成一桌,看起來也頗溫馨和熱鬧了。幾個姑娘都有點興奮,目光炯炯地看着張小玄身邊的Cash。個子高高的短髮女生,坐在那裏很有一種保護弱小動物的架勢。「許江琪是哪裏人?」一個叫粱萌萌的女生問Cash。面對張小玄的同學們,Cash很自然就用了自己在國內時的名字,這和公司業務不同,要照顧張小玄和她這些同學的感受。「我?四川籍,深圳生。」Cash笑道,「直到中學才搞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人,之前一直糊裏糊塗。」張小玄有點驚訝地看着Cash,她不知道Cash居然這麼能說話,還以為平日裏對人簡簡單單就是Cash的真面目。「嗯,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張共同的文憑走到一起來了。」粱萌萌笑道,「張小玄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跟我誇過她朋友有氣質,一見真人就知道了,張小玄為什麼文科分一直那麼低,哈哈。」說話間肉上來了,Cash開始給各個姑娘烤肉夾菜,照顧起來得心應手。一輪下來,大家吃得臉上都有了些光彩,Cash才給張小玄夾了一塊肉:「小心一點,燙。」張小玄有點不滿地看了Cash一眼:「喂,我成年很久了……」大家都笑了。粱萌萌用筷子敲著自己的醬料碟說:「本以為張小玄在我們寢室最小才最受寵,看來到哪裏待遇都一樣啊。」「身體御姐了,心靈還蘿莉。」Cash笑着附和道,「是極品啊,在學校沒少人追吧?」「那是了。」粱萌萌身邊叫燕子的姑娘雖然不清楚Cash和張小玄之間的關係,也能確認這兩人應該比較親密,「張小玄一直到大三還有不少人惦記着呢,後來大四就都淡了……對了,許江琪是哪裏畢業的?」Cash笑笑,正在猶豫要不要說,旁邊臉紅紅的張小玄已經搶著喊出來了:「悉尼大學。」這話一出口,幾個姑娘都驚了。悉尼大學也算是澳洲知名學府,在全世界留學院校的排名里也比較靠前,Cash居然是從那裏畢業的?「Cash是悉尼大學畢業的?」燕子有些小驚訝,也有點小羨慕加嫉妒,「不過聽說澳洲開銷不算大,一年要十五萬啊?」「我不一樣。」Cash看到張小玄把談話矛盾丟給自己,嘆了口氣說道,「我十二歲跟家裏移民過去,就一直住在悉尼。」「悉尼我去過一次。」旁邊一個叫張玥的女生說道,「歌劇院遠看挺漂亮,近看就不行了。」「嗯,照片都是騙人的。」Cash笑笑,「就連學校周圍也一樣,半夜總有喝醉的人走來走去,很討厭。」「那你平時都怎麼去學校?」女生們的八卦精神忽然比提升了一個檔次,「開車?」Cash繼續給姑娘們烤肉:「我讀大學之後就一直在Newtown住,那離學校本來就不遠,跟家裏借錢買了輛車,謝天謝地,已經還清了。」「現在還在悉尼工作?」姑娘們的聲音里充滿了羨慕,在澳洲那種輕鬆的地方找一份穩定工作,意味着生活的極度舒適。「嗯。」Cash再笑,「不過哪裏也不比國內,美味遍地。」說完遞給張小玄一塊肉,又依次給姑娘們夾肉,大姐姐的風範讓幾個姑娘都有些受用。「那你這次回國是……」外號蛐蛐的小個子姑娘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回來看我們人見人愛的張小玄嘛。」Cash扭頭看了一眼吃東西的心上人,笑着說道,「其實是回來出差談點工作,給一個朋友的朋友送結婚禮物,順便來看看她。」這麼說的時候Cash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風輕雲淡,卻用眼角餘光瞄著張小玄。張小玄的眼神挺正常,只是似乎也在用眼角瞄Cash。Cash在心中嘆了口氣,並不知道怎樣去解釋自己的言行。她不知道如果公開自己跟張小玄之間的關係會不會給對方帶來困擾,又擔心這樣的輕描淡寫容易讓張小玄敏感傷心。在Cash的刻意努力下,這頓飯吃得還算有滋有味,笑聲也是不斷。大家不斷打聽着關於澳洲的各種八卦,Cash也隨口說着,穿插許多笑話,讓大家笑聲不斷。吃完之後,大家又跑去定好的套房裏打遊戲聊天吃零食。女孩們都很能吃,比Cash強大多了。似乎很久才有一次的聚會就是她們唯一忘記節食的日子。Wii現在是時尚的代名詞,雖然不如PSP流行,也足夠在聚會的時候帶起熱鬧和笑聲。Cash和張小玄倚著沙發看燕子和蛐蛐打網球,粱萌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似乎有意無意地問張小玄:「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呀?」「《魔獸世界》。」Cash對這個倒直言不諱,「在美服認識的,後來陪她一起玩國服。」「《魔獸世界》好可怕的……」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淑女寧萱掩著胸口做驚嚇狀,「骷髏啊,死人啊,走來走去的……」這次大家都笑了。粱萌萌不怎麼知道《魔獸世界》,充其量知道銅須門事件,自然沒法繼續下去。於是話題回到了Cash的工作上:「許江琪在哪裏工作?」「一個小公司。」Cash笑笑,「做過幾個遊戲。」「遊戲公司?」粱萌萌繼續驚訝,「聽說很賺錢?」「都說了小公司。」Cash笑着搖搖頭,站起來給大家倒水,「真賺錢就不會選公司出差的機會來這裏了。」粱萌萌咂了咂嘴,接過飲料沒再說什麼。幾個姑娘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Wii上。歡樂的聲音一直持續,Cash和張小玄偶爾交換着眼神,都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許多的落寞和傷感。歡樂繼續到晚上大約九點多就結束了。姑娘們各自收拾東西回家,張小玄和Cash裝好東西坐地鐵回徐家匯那裏。一路上的本來還有燕子和蛐蛐,不過她們很快就下車了。快十點鐘的上海地鐵依然擠滿了人,Cash在中柱一側張開雙臂輕輕擁著張小玄,抓着中柱。兩人的身體輕輕碰在一起,也不用說話就能明白彼此這時的心情。「你說……她們看出來了嗎?」轉了一次車之後,張小玄打破沉默。「你在意?」「也不是很在意……」張小玄搖搖頭,「其實在上海也挺多的。我就是覺得奇怪,你平時明明和我一樣每天窩在電腦前,怎麼就能那麼快適應她們?」「為了讓你高興嘛。」「你的甜言蜜語太多了。」張小玄仰頭看了一眼Cash美極了的雙眸,低聲呢喃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心好亂。」「之前的問題一解決,當然會有新的問題。」Cash嘆氣,「先別想這個了,我差點都忘了,周末我定了遊戲音樂會的票,一起去看。」「啊?」「本來是個小驚喜。」Cash故作抱怨地說,「沒想到實在看不得你情緒低落,就失口給說出來了。」「你……」張小玄狠狠地瞪着Cash,又覺得自己的眼神實在對抗不過她,就開始哀嘆,「你這傢伙,總是讓我一會高興一會傷心,我會變成精神病嗎?」「我以為你已經是了……哈哈,別鬧,這裏是公共場合。」回到家Cash把網絡訂票的記錄調出來給張小玄看,張小玄高興地親了Cash一口。「真是太意外了,本來最近正傷心,就錯過了網絡訂票的機會……」「我的錯。」Cash說,「不過你先坐下來,我得告訴你,我在這裏恐怕只能多呆兩三天,現在工作很重,音樂會之後三天內我必須回去。」出乎Cash的意料,張小玄表現得很平靜。「是嗎?我知道了。」「嗯……」Cash對着這個可能是最了解她的女孩,忽然覺得有些無言,「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這樣告訴我就很好。」張小玄對着Cash展顏一笑,笑容中多少有些凄苦,「只要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什麼都沒有關係。我怕的是你繼續甜言蜜語,沒有下文。」「我……」這一刻的張小玄,彷彿與Cash的身份性格都對調過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也擔心,我也焦慮,不過那並不是重點。這世界上的事只有想不想,沒有能不能。如果你做出了決定,我們的目標一致,什麼問題都好說。如果不能達成一致,也許一切努力都是沒用的。」Cash平靜下來,看着張小玄的眼睛。那目光中有淚,飽含着沒溢出。「我們的心中其實都有疑問不是嗎?」張小玄的聲音已弱了下去,「可是堅持又堅持,為的是什麼呢?喜悅?迷戀?一次次的痛苦?折磨?習慣?還是單純的重複?難道不是一直想要持續下去的幸福么?」張小玄平時清靈的聲音在客廳里回蕩,已變得有些嘶啞。Cash看着欲哭無淚的女孩,心中一軟,伸手緊緊摟住張小玄。「我當然希望你是堅定的,因為我比你更堅定。」張小玄輕輕摩挲Cash的短髮:「我知道,從你出現在我面前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了……所以我要跟你說,我也是堅定的。你大概不知道,我正要去報雅思……」「……」「未來並不是我們能確定的,因為我們還無力掌握什麼。」張小玄輕聲反過來安慰Cash,「路還很長,只要有人願意走。」Cash沒有說話,默默承受着擁抱。只有這種時候,她的軟弱才有機會釋放。餘下的大多數時間,她和張小玄一樣,都只能在遊戲里沉溺著人生,就像兩個人放在茶几上相依的兩台PSP一樣,碰上了就是聯機遊戲,相隔兩地只能單機。恍惚中,Cash想起自己認識張小玄的年代。兩個人用TS聊天,在遊戲里攜手同進,到後來迸發感情,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一樣自然。朋友里只有幾個人知道Cash的性取向。在悉尼,Cash所面臨的環境遠遠要好於張小玄,壓力也遠沒這麼大……想起這一切的一切,Cash忽然明白了自己強勢所引起的自私,以及女朋友所經歷的艱辛,一時間默然無語。「算了算了……」張小玄擦擦眼睛,鬆開手坐回到沙發上,「你前陣子推薦我看的那個脫宅博客記得嗎?我最近也一直在追,聽說那人最近好像開始發春了。」「哦哦?」Cash已經有幾天沒上網了,一聽之下立即順着張小玄的意思轉移了話題,「怎麼寫的?帶我看看去……要不是他提起來,我還不知道這個星期上海有遊戲音樂會呢。」只要不是談及現實世界的東西,宅的話題兩人之間註定充滿了歡笑。順着遊戲音樂會還有那個著名的脫宅博客,Cash和張小玄很快找到了平時交談的節奏與內容。兩人的話題像以往一樣順着遊戲無限延伸下去。張小玄在不玩魔獸之後玩了幾款Cash參與製作的遊戲,隨後變成徹底的單機遊戲控。兩人之間的話題也因此充滿活力——只要不涉及她們的生活和情感。同樣面對現實世界充滿無力,同樣在宅的世界裏興奮充滿活力。兩個毫不相干的世界總是衝突,也許這才能讓人在陣痛里知道到底哪一種更幸福。Cash看着張小玄宛如十七八歲少女一般的笑容,心中百味雜陳,卻又有了淡淡暖意。她想起自己畢業之前的某一天,凌晨的時候一個人躑躅在家門口。那時街頭的燈都暗下去了,就好像她出發來看張小玄那天的早晨。然後天就亮起來,臨海的風吹拂下,一切都顯得溫暖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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