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雲想衣裳花想容，會向紅樓月下逢

青紗帳后，緩緩浮現一道身影。

見到這個身影時，紅影神色一震。

小常先生……

哦不！

該死的書生！

不錯，這個身影，正是慈航鎮東郊知墨觀的那位白臉書生。

她不止一次監視過書生，紅影對書生的樣貌認的很清楚，確定，這位書生就是書生本生。

無論之前監視過多少回書生，但，真正近距離接觸，甚至面對面，這還是頭一次。

真是俊啊！

以前只是遠遠的看，還不覺得，頭一遭如此親近，啊呸，如此接近，呼，糟糕，是心跳啊！

紅影甩了甩腦袋，忽覺自己怎麼陷入了奇怪的旖旎綺思？

「你……」

紅影戒備的看著書生，手中雙刃做出欲攻之勢。

「放下吧，你不是他對手，出去守好門，別再放奇怪的東西進來！」紀紅綃冷聲道。

「是！」

紅影躬身，便即一閃，消失身影。

餘下，一男一女獨處閣樓，四目相對。

……

眼前——

書生，常平，朝坐於案前的紀紅綃拱手一拜：「小生，慈航鎮東郊知墨觀書生常平，拜會紀小姐，深夜到訪，很是冒昧，還請海涵。」

紀紅綃白一眼英俊書生：「你也知道深夜到訪冒昧啊！那你還來？傳出去，女兒家的名聲怎麼辦？」

emmmm。

要不是看你長的俊俏的份上，紀紅綃也是第一次和書生面對面，這距離產生美是真的，可近距離產生的就是心動啊！

這書生簡直了！

世間怎麼會有長的這般近乎完美的男人面孔？

這已經是致命毒藥，更何況，這樣的男人還會寫詩！！！

還讓知性女人們活不？

「你來做什麼？我們很熟嗎？」紀紅綃不假辭色，冷盯著書生，借故，卻是大肆在書生臉上，身上亂瞟。

冷靜，剋制，別輸了氣勢！

女人心裏告誡自己！

常平淺笑：「小生確實冒昧了，紀小姐不要怪罪，不過，想着這一趟，還是應該要來的，萬一哪天紀小姐就走了呢？所以，有些事趁早做好一點。」

紀紅綃故作戒備：「有些事？你來紅綃閣，擅闖我閨閣，你想做什麼？你說！！」

女人大膽和書生目光對視，彷彿要將書生看透，你說啊，你倒是說啊，你想做什麼？

你想用強啊，有問過我沒有？會不會太快了點？

常平再次抱拳躬身，十分恭敬道：「紀小姐生氣是正常的，本來，小生也只是藉助隱身符，不想太過招搖，沒想到還是被修為高深的紀小姐看出來，佩服。」

紀紅綃翹嘴：「你這算是恭維我？」

「不，大實話。」

「我信你個鬼！」

「讀書人心間坦蕩，沒有鬼。」

「……」

這天，沒法聊！

……

「說吧，來紅綃閣什麼事？」紀紅綃整了整情緒，肅色道。

氣勢，拿出氣勢來！

不能輸！

常平正色道：「特地來感謝紀小姐在地仙洞府時仗義出手相助，若是沒有紀小姐，小生恐怕在地仙洞府沒有那麼從容順利，特別是最後紀小姐幫忙牽制住夢嬋兒那妖女，居功至偉，否則，小生也沒那麼順利留下地仙傳承……」

從容順利？居功至偉？

紀紅綃捋了捋書生的話，心中頓覺來氣。

這感謝是不是有點凡爾賽了？

紅艷女子神態有些吃味：「就這？」

常平很認真道：「小生是真心實意感謝紀小姐幫助！」

紀紅綃：「不，你認錯人了，我只是平平無奇一青樓女子，怎麼會去到公子所說的那種兇險之地，等一等，你，在調查我？你知道我的身份？」

常平：？？？？？

小姐，你的反射弧是不是有點長？

「紀小姐，明人不說暗話，這就沒必要裝了吧？」常平微微一笑，一副我早把你看透的表情，看的紀紅綃十分不爽。

紀紅綃偏偏要抵賴：「小女子只會彈琴，寫字，讀讀書，養養花，至於公子說的那什麼地仙啊，什麼洞府啊，小女子倒是有所耳聞，那麼危險的地方，聽江湖上人說，去了幾百個人，出來只剩下幾十個，太慘烈了。小女子沒有什麼修為，就是一普通女子，怎麼可能有能力去到那種地方？公子許是認錯人了？」

常平：「……」

這女子看起來不像好人啦，都這樣了，還死鴨子嘴硬？

「紅綃閣，紀紅綃，若你都是平平無奇一女子，那，這世界上的其他女人不得羞愧死？」常平笑。

紀紅綃皮笑肉不笑：「那你找一個女子站在我面前，看看她會不會羞愧死？比如白菊仙，比如南宮琴音，再比如你那個胸娣李元汐？」

「……」

常平扶額。

這天，沒法聊。

「看來紀小姐對小生很關注，隨口就能說出小生身邊這麼多朋友的姓名，不過，怎麼都是女子？姬玄，南宮虛，王懷安，還有很多青年才俊，你不提？」常平盯着紀紅綃。

紀紅綃再次白一眼某書生，沒好氣道：「意思是，我比不過你那些紅顏了？只能和男人比？」

呃……

常平笑道：「紀小姐，你知道小生不是那個意思，說真的，紀小姐，與其互相試探，猜測，何不開誠佈公的好好談一談？」

紀紅綃一笑：「哦？你想談什麼？你我之間，好像才第一次見面而已，你準備要和我談哪方面的事？」

常平瞟了一眼紀紅綃手中的詩集，還有堆在案几上的一堆字畫，說道：「看來紀小姐是個喜歡讀書的人，想必在詩詞文章上有不錯的造詣？」

紀紅綃：「你想表達什麼？」

常平：「不如，你我就從這詩詞談起，詩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呃不對，重來，文傳萬古，詩達千秋，文章詩詞，本是這世界最美麗的東西，大有的聊。」

紀紅綃神色一動：「怎麼聊？」

「比如，小生為可以為紀小姐作一首詩，這樣可好？紀小姐，咱們就不要兜圈子了，小生說過，我們可以敞開胸懷聊一聊！」常平建議。

紀紅綃：誰跟你敞開那個啥？

心裏腹誹之後，女子卻是期待的看書生：「你為我作詩？這倒是有趣，好，我答應跟你聊，不過，前提是，要看你為我作的詩好不好？不，應該是，讓我滿意不，如果我不喜歡，那沒的聊。」

「好，待小生醞釀一下下……」常平淺笑。

紀紅綃怔：「你要現作？」

「不然呢？」

紀紅綃臉刷地紅了，她原本以為，書生會從舊作之中隨便折一首詩出來念給她聽，估計，這書生也沒少為其他女子作詩，什麼紅豆生南國啊，什麼美人卷珠簾啊，還有寫給鶴潤女鬼的那首憶君心似西江水，看的出，這書生，很會撩。

哼！

不過，雖然覺得書生有渣的本質，不過，作為知性女子，卻還是期待書生也會為自己作詩，而且，更是好奇，書生能作出一首什麼樣的詩出來？

「那小女子就洗耳恭聽了……只是，紀小姐，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總不至於連口茶都喝不到吧？」

常平在紀紅綃的閨閣中來回踱步，並欣賞著精心擺放的各種物件，其中有不少是名人真跡，字畫，顯然，這個閨閣的主人對於琴棋書畫有着絕對的偏愛。

最後，書生坐在了木椅上，神情很是悠哉。

紀紅綃冷冷一笑，算是看穿了書生的把戲，這傢伙，分明就是得寸進尺，給根桿就敢往上爬。

啪啪！

女子雙手拍了兩下，便是冷聲說道：「紅影，給常公子沏茶，最好的點絳唇！」

紅影：我是影子，怎麼成了丫鬟？

「是！」

但身體卻很老實的移動，一閃，再閃，轉眼，一杯清香的茶水已經拿在手中。

紅影身姿曼妙，俏生生端茶入閨閣，給書生遞上，並脆生生道：「公子喝茶。」

「謝謝！」

常平向紅影點點頭，不免也是多瞟了幾眼這位紀紅綃的影子。

這體香……有點熟悉。

紅影則是快步離開，嬌軀一閃，消失。

「這是你的貼身丫鬟？」常平問。

紀紅綃見書生優哉游哉的神態，神色不滿：「你不是要作詩？我看你像是在調戲！」

常平汗顏：「紀小姐此話不敢亂說，小生是讀書人，很正經的讀書人。」

「你正經？」紀紅綃哼一聲，眼神充滿不屑。

常平正色：「小生真的是正經人。」

「正經人誰會作那些討女子歡心的詩詞？小常先生，你這算是正經人嗎？」紀紅綃繼續懟。

呃……

我還是醞釀醞釀吧。

常平其實一開始已經想到一首頂好的符合紀紅綃的詩，當然，是符合他看起來的紀紅綃的樣子，至於真實的紀紅綃是什麼樣子他當然不知道。

於是，書生品一口茶，神色認真起來。

紀紅綃見書生模樣，倒也是不敢打擾，看來，這傢伙真的是很正經的在構思。

隱在暗處的紅影此刻眼神也是被書生勾引，她從來沒有對哪個男子有過這般下意識的關注，情不自禁就想要……看看他！

究竟，書生會作出怎樣一首詩出來呢？

要知道，以紀紅綃和紅影的了解，書生隨便一出手，就可能是入品詩，這丫的，也不知從哪裏出來的怪物。

終於，常平呷了一口茶后，突然站起身來，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漆黑的夜空。

不錯，就是這樣，來了，他來了！

紀紅綃和紅影都忍不住內心激動的心情。

只要看到書生這架勢，就知道，這詩，不會差！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書生念出了頭兩句，而後頓住，做思考狀。

但聽詩的前兩句，紀紅綃嬌軀便是突然為之一震。

這詩，這詞，是在形容我么？

好美！

只是開頭的兩句，便有一種神來之筆的感受。

這詩，應該是形容女子最絕最神韻的造詞了。

紀紅綃整顆心不禁砰砰跳動，竟是情不自禁站起身來。

「若非洛水仙府見，會向紅樓月下逢！」

如此天姿國色，不是在洛水地仙洞府所見的飄飄仙子，就是紅綃閣上月光照耀下的神女！

最後兩句，將女子比作天仙，已經是最極致的形容。

洛水仙府，當然指的就是地仙密藏。

書生要表達的是在地仙洞府見過紅裙女子后，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在書生心目中，紅裙女子，紀紅綃，就更仙女一樣。

如此直白大膽的讚美，書生還說自己正經？

這簡直就是撩妹寶典！

試問，哪個美女被如此誇讚不心花怒放？

此刻，紀紅綃明明知道書生極盡修辭誇張之能事，卻並不覺得太假，反而內心十分受用。

妙！

妙極！

紀紅綃一顆芳心被書生的這首詩迷的不要不要的，就像喝了一瓶女兒紅，醉的心裏美滋滋。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洛水仙府見，會向紅樓月下逢！」

紀紅綃痴痴地念出書生吟誦的詩，不禁神魂顛倒。

「文氣浩然！」

「二品大儒！」

「超品文術：大感染力術！」

常平看着敕天鏡面，不由一怔。

雖然這首李白寫給楊貴妃被她小小改動，送給了紀紅綃，不過並沒失去原來的意境，還是被敕天鏡承認，只不過，並沒達到入品資格。

但卻獲得了一套新的文術，大感染力術。

這是目前為止，常平獲得的最厲害的文術。

見到紀紅綃的反應，常平心裏便有了數。

這首詩絕就絕在前兩句，遣詞造句幾乎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紀紅綃眼神空洞，還沉浸在詩的意境當中。

「紀小姐，如何？」

常平背手，微笑的朝紀紅綃看去。

意識到自己失態，紀紅綃忙轉身，穩了穩差點失控的情緒，重新坐回凳子，嘴角輕揚：「不錯，沒有讓我失望，不愧是二品大儒！！！」

常平一驚：「你能看出我的文人境界？」

紀紅綃哼道：「看不出，但可以推斷，別以為人人都是傻子！」

「那，紀小姐對小生這首詩算是滿意了？」

「還行吧！」

「現在紀小姐可以和小生談談了吧？」常平帶着一絲希冀。

紀紅綃卻是打了個哈欠，白玉手掌掩了掩嘴，略帶困意道：「可是，我累了，現在很想休息，不如，改日再談？」

呃……

「紀小姐？」

「紅影，送客！」

常平還想堅持一下，結果，紀小姐直接下逐客令。

「公子，請吧？我們大人要休息了。」紅影現身，抬掌示意書生移步。

常平很無奈：「紀小姐，人不能這麼無賴啊，你白得小生一首詩，卻要趕小生走？」

「不是說了改日嗎？」

「好吧，改日……」

常平提步，離開紀紅綃閨房，上了外面的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