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別後悔

向白昊臉上的皮膚修復的不錯，但大部分的地方都還貼著紗布，穿着灰色衛衣套路馬甲，衛衣帽子又覆在了鴨舌帽上，時音能認出他，完全是因為那雙眼。

她淡然站定，「我本來就在找你，你不把向白依當做誘餌我也會來找你，不過，口中深愛的人就這麼被你利用，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只要結果滿意，誰做誘餌誰當棋子又有什麼分別呢？」

向白昊似乎在笑，甚至他很得意。

比起之前時音見到的他，全然不一樣。

「你是不是有人格分裂？還是說你太會演戲了？」

「如果你有兩個身份，你就知道我的情況並不奇怪。」

時音皺眉，一來是因為兩個身份的說辭，二來是沒想到他這麼坦誠。

「白衣死了，可是我還要繼續完成另一個身份的任務。」

「所以……」時音的思想百轉千回，「山海其實是你？」

向白昊的眉毛上挑了一下，「沒想到，你失憶后比之前聰明。」

時音覺得好笑，不由得笑出了聲。

「我對你誇獎，你覺得很好笑是嗎？你上一次死亡是我的人辦事不利，但這一次，我不會失手。」

時音的臉上添了一分冷厲，忽感左側臉頰一陣風襲來，她偏頭躲開，就看着向白昊手裏的刀繼續朝她脖頸揮來，不得已下蹲避開，然後抬手去捉他右手手肘。

可惜她才站穩，向白昊右手已經不好發力，一個鬆手，左手便接刀繼續朝她側頸劈來。

她避閃不及，抬手要擋，他刀尖轉向，乾脆先划她手臂一刀。

而後他自己退開，見到時音手套與衣袖之間露出手腕處的一小節已經有了一道划痕，血色隱約可見，唇角一勾，舔了一口刀上的血，語氣邪魅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一刀一刀劃開皮肉，再看人失血而死？」

時音對於向白昊此時的變態行為已經無語，重新握拳起了勢，但她心裏也已經打定了主意。

向白昊右手繼續摸去腰間，另一把刀握緊后，他的笑更加肆虐。

「能讓我拿出雙刀的人不多，我還不知道你的身手到這個地步了，讓你做我下線實在屈才。」

他將雙手交叉，雙刀刀面上照出他嗜血的眼神，一步步逼近時音。

距離時音只有兩步的地方，他雙手揮開，要將時音砍上千刀萬刀。

時音卻在他雙手交錯要揮開一瞬間，拔出腰間的東西，然後「噗噗噗」三聲，擊中他左右手腕，以及他的膝蓋。

向白昊手上一痛，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一腿跪下去了，他整個心都停跳了一下。

時音很滿意那一瞬他臉上閃過的慌張，收了槍，將地上兩把刀踢的遠些，才半蹲下輕鬆的說到，「南星沒抓到，槍我就上交了一把，這個把月順帶搞了個消聲器，今天第一次用，效果還不錯。」

時音抽了大衣腰帶，按住他後頸讓他趴去了地上，手腕滴著血，她就着手還戴着手套直接給他反綁住了手。

手和腿都中槍了被她這麼一頓摩擦，竟然還死咬牙沒有疼得叫出來，是個狠人。

她看了一眼帶血的手套有些嫌棄，看了他一眼，見他還倔強仰頭起來，眼神不甘，不由得嘆息一聲，「如果你不是山海，沒起殺心，甚至沒有讓人殺我一次，我也不會這麼狠，本來以為這個槍是給夜國人準備的，沒想到先對上了你，不過有一點我很清楚，我不是叛徒，所以叛徒只可能是你，正好我要去邊境，有什麼話就留着到那兒說吧！」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取下來手套，然後一把塞進了他口裏，「不是喜歡血的味道嗎？那就好好嘗嘗，看看你的血是不是更夠味兒吧！」

大衣已經解開，時音拍拍手看了一眼手腕傷痕，不以為然，乾脆毫不在意的坐去地上，然後給黎奕修打了電話。

黎奕修聽說了情況，先看了一眼跟着的向白依，然後讓人看着她，又才帶着人去了那一處緊急通道。

看到了地上的向白昊，他先怔了一下。

又看到時音坐在地上，趕緊過去要抱她起來。

「拉我一把就可以了。」

於是他乖乖伸手，才見她抬手起來，就看到那道刀傷，「你受傷了？」

「一點點皮外傷，比起他好點。」

那豈止好點，簡直不要好太多。

「找人抬他出去，不要讓向白依看到。」

黎奕修交代了一下，又看去已經被拉起來的時音，「你是要帶他去邊境？」

「嗯！」

黎奕修又轉頭道，「直接走綠色通道，抬他上飛機。」

「向白依做了誘餌，可憐向白昊還假裝深情，見不到就見不到吧，讓她對他留個好印象也不錯。」

「先去包紮。」

「皮外傷而已。」

「那也不行。」

拗不過，她只好跟着一起。

這迴向白依被人攔著，攔著攔著一群人接了個電話，就直接走了，把她撂在了那裏。

有個保鏢忍不住，一會兒又折回來朝她道：「不好意思向記者，我們黎總已經登機了，你可以去處理你自己的事情了。」

向白依張張口，本以為黎奕修會幫她找找向白昊的，可仔細一想她剛才根本沒拜託他幫忙，而且聽他的意思月落也在場，如今他們已經公開，只怕再來幫她也多少不太方便了。

她這才自我安慰著，繼續給向白昊打電話，儘管依舊是無法接通的結果。

時音看着黎奕修包紮，熟練非常。

「所以你們看到了福一晴子？」

「看到了，可是跟丟了，後來我又擔心你，便沒再管她，想來那群記者也是向白昊搞來拖延時間的吧！」

時音由不得撇嘴，「他多少有點心眼子，早就算計好了，可惜沒算到我會帶槍。」

黎奕修的眼睛微微眯起，「所以這麼危險的事情，你就隻身去，槍支危險你也敢隨身帶，要是他也帶槍了怎麼辦？」

「那就直接火拚啊！看誰彈藥多苗頭准唄！」

黎奕修咬牙，這女人強悍的讓人敬畏。

「所以，你在邊境……」

「想聽聽我的豐功偉績？」

黎奕修挑眉，「也不是不可以。」

飛機安穩起飛，時音和他並排坐着，微微仰頭回想着以前的事情。

「不能說具體的任務，但能告訴你我的經歷，曾被困雪地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等待救援，最後還奇迹的活下來了。」

「為確保任務成功完成，我在雪中偽裝，二十三天沒被發現，然後成功狙擊了敵人，並且攻下了他們的一支精銳部隊，悄悄的說，我還打入了他們內部，被他們選為精銳人員，險些成為核心人物呢！」

「當然，這期間我還見證了隊友的犧牲，體會過背叛，感受過絕望，以及經歷了死亡，對於活着我有充分的渴望，但如果是要為國而死，我隨時可以頂上。」

這不是月落。

至少不是原本月落該有的認知和領悟。

黎奕修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來太多情緒。

彷彿她超脫了生死，以頑強靈魂抒發着她的決心。

可是他皺眉了。

他突然疑惑，「如果按照你的說法，你如今也就二十齣頭的年紀，三年前你踏入娛樂圈，當時你也就剛成年，如果你真的經歷了剛才的那些事情，那你在成年前就已經是邊境一員了，可我知道的時音，比鹿時見小不了幾歲，和你現在的年紀完全不符。」

時音沉默很久，黎奕修也努力找了一個理由老圓，「當然，我知道圈子裏有很多藝人會更改年齡。」

時音無奈一笑。

「至少十年的年齡差，你覺得我改了沒人發現嗎？」

黎奕修眨眼，他也知道這個可能微乎其微，可還有什麼其他合理說法呢？

「有沒有可能，我是借屍還魂來的？」

她的眼神異常認真，黎奕修看着她，這要是文雋說，他當場就要翻白眼給他一拳了，可這是時音說的。

「我覺得……」

「我這次到邊境，其實也有私心，我想找回我的屍骨。」

黎奕修突然感覺這事兒朝一個離譜的方向去了。

「我認為……」

「我知道你不信，也很難接受，所以很多時候有些事情不是說出來就一定被人相信的，但我想向你坦誠，我實際年齡比你大個三歲，其實底子也還行，就是在邊境太糙了一些，而且我們本來也是協議婚姻，到期不續我也十分理解，為避免一些誤會發生，我提前說明，可能對你而言要公平些，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時音說完，就轉去一邊閉目養神起來。

可其實她一顆心也七上八下。

那晚被他親的七葷八素，心裏也實在有點過意不去。

本來就要坦誠說開的，如今時機到了，自然要告訴。

免得以後她找到了自己原本的屍骨，讓他懷疑人生，再後悔了，多少有點虐她，又多少讓這段感情多了些她不負責任的意思。

她不想他後悔，哪怕多給點時間讓他考慮清楚也是可以的。

黎奕修真就安靜了，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

雖然忐忑，但無論什麼結果，她都會坦然接受。

只是一直到了飛機落地，他都沒有和她說話。

下了飛機他也一直在擺弄手機。

時音想，或許他已經開始後悔了，所以以此逃避吧！

到達邊境城市，和她要去的邊境防線部隊，還有一段距離，甚至需要租車前往。

這次帶的並不是文雋，至少他的體格不能適應這樣的環境，所以眼前的高個子司機沒有文雋有眼色，自然無法緩和兩人的關係。

重新上了車，時音也沒有得到黎奕修的回應，想來一切都在這裏戛然而止了吧！

但是時音並不後悔說出這些，只是一個人在自我消化這個無聲的結果。

黎奕修卻是皺眉，神色凝重。

給林泉敲了文字，「從科學角度出發，一個人借屍還魂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泉這兩天休年假，前段時間看他公開了和月落的關係，驚訝的合不上嘴，今天又問這種奇怪的問題，他只隨意的回答，「這就不可能科學，因為根本沒有靈魂一說，所謂的借屍還魂就是一個人的意識脫離原本的置放空間，挪到了另一個置放空間而已，這個置放空間就是我們說的身體，其實更多是意識覺醒，不存在借屍還魂。」

「所以還是可能發生，只是概率不大！」黎奕修好像是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而不是否定的。

林泉意識到有點不對勁，「與其說概率不大，不如說概率為零，意識和記憶多數是相互存在的，借屍還魂就意味着抽走原來的意識和記憶，補充新的意識和記憶，可你也說了是借屍，就是說原本這人就死了，那新的意識和記憶填回來也不能讓人復活吧？所以沒可能，你也別想得到一個肯定答案，雖然我不知道你什麼情況，但事實如此，你不能反駁我。」

黎奕修不死心，「可如果一個人突然性情大變，行事風格，說話方式甚至記憶都改變了，怎麼解釋？」

「可能有第二人格出現，也可能有精神類疾病，把對一些其他的所見所聞映射到自己身上了，反正不可能是借屍還魂。」

黎奕修無語。

「那請問，如果有人喜歡上這個人，但只喜歡這個人的第二人格，那他選擇她，你覺得會後悔嗎？」

林泉把這話讀了三遍，又掐指念叨了幾句，突然嘴一癟，遲疑的打出了一句，「月落，是雙重人格？」

「不是。」

「那，她就是你說的借屍還魂的那個？」

黎奕修無語，嘆氣一聲，「是。」

時音隔着汽車發動聲都聽到黎奕修這一聲嘆息，更覺得沒指望了，他果然後悔了。

時音也輕嘆了一下，黎奕修終於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轉頭看了她一眼。

彼時林泉突然意識到一個大問題，抓起手機就戳了個語音條發了過去。

時音正和黎奕修對視，黎奕修信息一來，連忙看小心，本以為林泉還是文字，就順手一劃，卻點開了那和語音條。

就聽着那頭林泉幸災樂禍卻超級大聲的喊道：「我靠，黎奕修你居然真的喜歡月落！！！」

黎奕修有一瞬間尷尬。

前排司機只無聲的笑。

時音卻覺得，真假難辨。

黎奕修不想繼續和林泉掰扯，反正沒一句他想聽的，乾脆就收了手機。

轉而看着時音，她神色似乎有些失落，他才想起剛才他光顧著詢問林泉，似乎有些忽略她了。

其實也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稍微的避開了一下。

但看到她神色失落，他突然感覺這問題不難回答了，順心而為就是了。

「我就是和林泉探討一下借屍還魂的可能性，他覺得概率不大，但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他說感情要看相處是否合拍，我承認你的模樣有加分，但是如果不是你現在的靈魂，可能我也只是匆匆掠過一眼，當然如果是你原本的身體，我不熟悉，可能也不會了解你的靈魂，所以，陰差陽錯造就了現在的你，又巧合的與我相遇，事實證明都是緣分，我不會後悔，也不用後悔，因為只要是現在這個你，重複千萬次，我都會選擇你。」

似乎聽起來他很貪心。

但這才是本質慾望，她覺得他也有他的坦誠。

畢竟如今的她終究不可能再回到原本的身體，而原來月落的靈魂也不可能再回來了吧！

此刻的她只能是她，缺少了外表或靈魂都不是完整的她。

時音朝他粲然一笑，他握着她的手，給她溫暖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