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設卡收費

立春節氣已過，天氣漸漸變暖，三條溝的高塝田、坡地的油菜長勢喜人，綠油油、茂盛盛地大片大片地鑲嵌在山谷溝壑里。春風吹拂下，一根根如小棍的莖頂着一束束花苞，迎風搖曳，很是壯觀。

在連續幾日和煦陽光的照耀下，百畝油菜田迎來盛花期。金黃的油菜花次第開放，像巨大的黃色棉被覆蓋在山巒溝谷里。這是初種油菜時沒有料想到的盛大美景奇觀。

李德福背着手，悠悠然地查看了鹽井溝，又爬向磨子溝。看到童心水庫映照出山上盛大的油菜田地，蔚為壯觀。他站在童心水庫的堤岸上，欣賞着眼前壯闊的美景，神清氣爽。他從未想過，自己生活了幾十年的鹽井溝，竟然還能這麼美麗，簡直可以說風景如畫。

這時，山下有人向上面走來。李德福仔細看去，沒看清是誰。待人影近了，一看，原來是李狗兒李陽。

「狗兒，幹啥？」

「欣賞風景。」

李德福掏出煙給李狗兒遞了一支：「沒想到今年的油菜長得這麼好。狗兒，你的功勞不小。」

「我有什麼功勞？」

「犁地啊。」

「那還不是你們買回的機器好。」

兩人無話，沉默著抽煙。

其實，李狗兒早在幾天前就在三條溝里晃悠了。他覺得趁油菜花開，搞一個鄉村觀光旅遊，定會收益不菲。但他沒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鹽井溝村的油菜花事經過大家的抖音、朋友圈，迅速傳播出去。這時，相鄰的墊江縣、梁平縣，以及竹縣本縣的市民，一路問詢著到鹽井溝村賞花踏青。

這天周末，明媚陽光照耀山樑，鹽井溝村就像一幅生機盎然的美麗畫卷。李狗兒早早吃了早飯，急急慌慌地去往磨子溝山腳。不一會兒，便有徒步者從外面進來，說是要到上面賞花遊玩。

李狗兒笑嘻嘻地打廣告：山上風景美不勝收。欣賞美景可以，但要收取管理費。多少？不多，十元一人。

對玩耍者而言，十元的確不多。徒步者爽快地交了十元，暢快地去往童心水庫上面遊玩。

有山、有水、有花，當真是大自然饋贈的自然美景。

陸續地，又有人從外面進來，都是到山上遊玩的。李狗兒照樣收取十元每人，一上午下來，兜里竟然有了兩三百元。他心裏想，再來收幾天，權娃的書本費、資料費便有着落了。

下午時分，楊纓從爺爺家下山，準備去學校給學生們教習繪畫。下到山腳，見權娃父親李陽蹲在那裏，甚是奇怪。

「李大哥，你蹲在這裏幹什麼？不上不下的。」

李狗兒見是纓子，生怕收錢的事露餡，慌忙站起來，囁嚅著說：「沒事沒事，隨便晃晃。」

纓子狐疑地看了看李陽，總覺得他怪怪的。又說：「李大哥，沒事就回去。李權去學校了沒？」

「去了，去了。楊老師，你多看着他點兒。」

李狗兒心裏慌慌地。待纓子走遠，他也悻悻地回家去了。

一連幾天，李狗兒都去磨子溝山腳下蹲著。正月十五剛過，工地還沒開工，他得趁這幾天來發點兒橫財。

這天，遊玩的人似乎有點兒多，好像是什麼協會的。對，攝影家協會，還有書畫家協會，一下子湧來二三十個人，都是五六十歲的半百中老年人。他們嚷嚷着去山上拍照、畫畫、賞花。

李狗兒見這麼多人，心裏慌亂。一二人好說，就一二十元，無所謂。這麼大一個群體，又是退休中老年人群體，他們會計較，錢肯定不好收。心裏就響起了退堂鼓。

但是，一想到權娃每月的生活費、資料費，他心裏彷彿就有一個聲音在催促他，不怕，收。我收取管理費是應該的，他們要是扔下垃圾什麼的，我還得去收撿。收撿是要花時間花精力的，不該收點兒勞務費嗎？

於是，他攔在路中央，說：「各位叔叔阿姨，你們去上面遊山玩水賞花，我們村上是要收取每人十元的管理費的。」

為首的攝影家協會主席站出來，說：「這裏又不是風景區，為什麼收費？你有收費依據嗎？」

果然不好惹，李狗兒心下駭然。但話已出，只好硬著頭皮往下說：「雖不是風景區，但也有美景，不然你們怎麼會來？況且，上面的童心水庫是童心鎮、江水鎮的飲用水源，我們有義務要保護。再說，百畝油菜田也是我們村精心打造的。十元對你們來說，多嗎？不多。你們遊玩了，我們還得花人力清理垃圾。」

攝影家協會主席不依不撓，怒氣沖沖地問：「你們村支書是誰？誰給他收費權力了？這不是典型的設卡收費嗎？」

李狗兒一聽要找村支書，心下更加慌亂。江心月要是知道了，自己豈不是丟臉丟大了？

正苦思冥想對策時，一位中年女士等不及了，嚷嚷着說，十元不多，不多，大家湊一湊。來都來了，難道為了十元錢不進去了嗎？豈不白白浪費幾十元車費？出來玩，玩的就是心情，不能因為十元錢影響了好心情。

攝影家協會主席不好再說什麼。大家七嘴八舌地翻包找零錢，又相互掃微信轉借，不一會兒便將錢湊齊了。一位大姐將一把零錢塞給李陽，轉身招呼大家往山上爬去了。

李狗兒捏着手裏的錢，一顆忐忑的心這才放下來。好險。他以為這一票會黃，沒想到倒挺順利的。

這一天，李狗兒收穫不小，竟然收了四五百元。正當他暗自高興時，江心月的電話還是來了，叫他去趟村辦公室。聽語氣，聽嚴肅。李狗兒心下一驚，難道東窗事發了？

李狗兒去到村辦公室時，村支兩委幹部全都神情嚴肅地坐在那裏等他。他囁嚅著找了個凳子在邊上坐下來。

「李陽，你在磨子溝山腳設卡收費啊？」江心月打破沉悶。

「沒設卡。」李狗兒慌慌張張地回道。

「沒設卡？那收費了沒？」

李狗兒沉默不語。

大家都知道，攝協主席的舉報電話一定沒有假，況且人家還有照片為證。當然，如果村委會或童心水庫承包者出具一個生態環境保護方面的文件或函件，李陽的行為便勉強能說過去。

江心月心裏明白，是窮，才讓李狗兒利令智昏的。

「李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違反法律法規的事千萬不能做。」江心月耐著性子說道。

「我沒違法亂紀。」李狗兒小聲應道。

「你還沒違法亂紀？我問你，你在山腳收費有依據嗎？山上的風景是你家私人所有嗎？都不是。那你憑什麼收費？想想看。或者自己百度一下，或者諮詢一下律師。」江心月嚴肅地對李陽說道。

按照大家事先討論的意見，是要沒收李陽這幾天的非法所得。江心月一看李狗兒灰頭土臉的樣子，心下不忍。他日子過得不好，得給他生活的信心和希望才行。於是道：「李陽，從現在起，不能再收費了。你到童心水庫周邊仔細看看，將遊客玩耍遺留下來的垃圾全部清理乾淨。」

「好。」李陽爽朗地應了一聲。

李陽應完了，應感激不盡地起身離去才是，可他卻坐着不動。大家都好奇地看向他。

「我有個想法，說出來大家參考參考，行不行？」李狗兒問。

江小川見他吞吞吐吐，急忙說，行。你爽快地說吧，急死人了。

「我覺得童心水庫那上面風景不錯，是不是可以搞個小型旅遊點。比如野炊、燒烤、露營什麼的。」

「這主意不錯。看不出來，你李狗兒還真有兩下子。」江小川接過話茬，兩眼放光地看向李狗兒。

「聽起來是不錯。但你們有沒想過環境污染問題？有遊客，勢必就有吃喝拉撒。下面是飲用水源，污染了怎麼辦？」江心月提出反對意見。

「這的確是個問題。」李德福一副沉思狀。「可不可以考慮在水庫的下游部分建？比如建廁所、專門的燒烤場所？意思是不讓遊客隨地隨便地吃喝拉撒。」

江心月覺得這辦法尚有可行性，便發動大家深入細緻地討論。最後一致同意，由村集體牽頭來做此事。

春節已過，江小川又組織勞動力開始建設高標準農田。

這天，李麗專門乘車到鹽井溝村查看高標準農田建設情況，因為驚蟄節氣過後，就要進行種穀育秧了。

來到鹽井溝村的現代農業示範區，見江小川正帶領人熱火朝天地施工生產便道和溝渠，李麗心下立即不爽。眼看要育秧了，田還沒整出來，耽擱了時令節氣，可不是鬧着玩的。江心月呢？江心月人在哪裏？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證要把所有前期工作整得妥妥的嗎？眼看快育秧了，農田還沒改造完成，怎麼搞？

李麗煩悶地看着眼前情形，掏出手機便想質問江心月。

江小川遠遠看到有人向這邊張望，忙叫李狗兒、彭文冬他們看好攪拌機，又叮囑他們抓緊施工，自己則急忙往這邊跑過來。

江小川抬眼一望，來者不是別人，原來是種子公司李麗總工程師，心下咯噔一聲：這是下來查看高標準農田建設情況的，眼下還沒完成，會不會衝冠一怒就此取消種業基地建設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