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慘劇

第一章 慘劇

一雙枯槁的手,散發着陰冷的氣息,緩慢地爬上了余祐微的脖子。

那雙手好似從地獄而來,帶着陰狠和恨意,執意要從她身上帶走所有生機。

余祐微看不到那雙手的主人,但她能感覺到,那雙手的皮肉已經腐爛,露出了骨骼,她甚至能聞到腐肉的氣息。

她聽得到同事們午飯歸來準備開始工作的嘈雜聲響,有人在她頭上傳遞文件,打印紙抖動的聲音,還有她轟隆隆的心跳。此時的她跟這個世界好像有關聯,又好像沒有,她聽得到外界的聲音,卻沒有人知道她的掙扎。

余祐微嘗試着像前幾次一樣罵髒話,可這次,那雙邪惡的手卻沒有被她罵退,仍舊死死的纏繞在她的脖頸上。

她想坐起來,那雙手卻越纏越緊,無論她如何用力都無法掙脫,像是在故意折磨她一樣,一點一點的用力,直到她快要無法呼吸。

余祐微心下發了狠,狠狠咬破了自己的舌頭,舌尖的疼痛和充斥着口腔的血腥味讓她瞬間有了一股力量,掙脫了那雙手。那雙手想再次伸過來,可余祐微已經迅速的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看向牆上的掛鐘:十二點五十二分。

本該是一天當中陽氣最足的時刻,H市江北報社的記者余祐微,卻氣喘吁吁的從噩夢中掙脫出來。

這大概是最近的第四次或者第五次了,余祐微的腦子還有些暈,那雙手粗糲陰寒的觸感還停留在她的皮膚上,是那樣的真實,真實的讓她分辨不出這到底是噩夢,還是真的有什麼東西找上了她。

按理說,余祐微從事的職業是不會迷信的,她是報社靈異板塊的記者,簡而言之,就是編故事的,尋找一些能夠加工成靈異事件的素材,編輯成稿。

在她看來,世界上所有的靈異事件都是像她這樣的人編出來的,可自從開始跟進一宗滅門慘案,她就常常做些奇怪的噩夢,夢裏的傢伙一次比一次難纏,頗有點難度升級的意味。

滅門案,是近期傳播範圍最廣,熱度最高的一起案件。

犯罪嫌疑人名叫徐波,男,37歲,與妻子共同經營一家服裝廠,有一對5歲的龍鳳胎兒女。據周圍的鄰居、朋友反映,徐波和妻子感情並不好,徐波是農村家庭出身,妻子大學畢業就跟他結婚,家裏的房子、車子、做生意的投資,全是妻子家提供的,而徐波還要贍養留在農村的母親,妻子對此非常不滿,甚至會在公共場合對徐波大打出手,徐波對此總是一言不發,默默承受,因此周圍人對他的印象都是沉默老實,謹小慎微。

可能壓抑久了的人爆發起來就格外驚人,一個月前,在一次爭吵中,徐波把一雙兒女從自家18樓的陽台扔了下去,兩個孩子當場死亡,妻子暈厥過去,直接被徐波用剔骨刀剖開胸腔,取出了心臟。

余祐微看過現場照片,徐波血紅的眼睛充滿了緊張和興奮,滿臉鮮血,彷彿是來自異世界的惡魔。當警察動手抓捕時,他瘋狂的大笑,據說把現場一個圍觀的群眾嚇到心臟病發作,對門的鄰居嚇得連夜搬家。

這個案件並不複雜,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但由於實在有悖人倫,輿論在網上發酵很久,受到很多人的關注,關鍵在於犯罪嫌疑人拒不認罪,堅持說自己被惡靈控制了,殺人的並不是他。很多媒體多角度的報道了這個案件,嗅覺敏感的余祐微自然也第一時間跟進。

而她遇到怪事,就是從與徐波會面的當天晚上開始。

到現在為止,也不過一周,也就是說,幾乎每天余祐微都飽受噩夢的折磨,她揉着太陽穴,看向身邊的梁源。

感受到余祐微的目光,梁源抬起頭,賊兮兮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余祐微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梁源是她的搭檔,什麼都好,就是腦子不大好。她只能起身敲了敲梁源的桌子,「我們是不是約了下午去和徐波見面的。」

「對,你沒見我剛剛在暗示你可以準備走了嗎?」

「??」余祐微的白眼翻到了後腦勺,她真的看不懂,梁源每次都給他的擠眉弄眼下一個新定義,一個表情可以延伸出無數含義,可謂一生萬物。

坐在看守所里,余祐微有點莫名緊張,她堅信最近的種種是受到了徐波的心理暗示,如今見到噩夢的源頭難免有些抵觸。

只三天沒見,徐波更瘦了,余祐微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瘦這麼多。第一次見徐波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有點發福的中年男人,今天見到,竟然乾枯的像連續經歷了幾個嚴冬的樹榦,彷彿全身的水分都被抽幹了,凸顯的那雙眼睛更加駭人。

徐波還是像每次見面一樣,垂著頭,只抬起眼睛盯着她,嘴角帶着一絲捉摸不透的笑。余祐微握緊了手中的筆,盡量不動聲色的做了幾次深呼吸,準備開口向徐波提問。

突然,徐波猛地站起來,湊到余祐微面前,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下一個就是你。」被看護民警拉開后,徐波面目猙獰,狠戾而瘋狂的大笑着,朝余祐微喊道:「記住我說的話!」

梁源護住余祐微,看着癲狂的徐波,「他是受刺激太大精神分裂了嗎?一次比一次瘋了。」

余祐微比他還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算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剛剛也被徐波嚇的不輕。手上傳來的疼痛讓她清醒過來,抬手卻發現剛剛徐波靠近自己時太過緊張,圓珠筆的筆尖戳進了掌心。

「哎呀,你怎麼受傷了,我帶你去處理一下。」眼尖的梁源見余祐微盯着手掌,發現她受傷了,急忙拉她離開。

「沒多大的傷口,我自己回家處理吧,家裏有急救包。」余祐微已經觀察好了,圓珠筆斜著戳進去,傷口雖然有點長,卻不深,簡單消消毒貼個創可貼就好,「既然都出來了,我們就下班吧。」

聽到下班,又見余祐微傷的不嚴重,梁源便喜滋滋的與她道別。

雖然梁源只是隨口說說,余祐微卻很認同,徐波的狀態的確很像精神分裂,又或許這是他裝出來想要逃避死刑的手段?正想着,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余祐微剛剛搬進新家,最近買了很多東西,每天都要收好幾個快遞,平時聽到敲門聲都是直接開門的,可今天不知怎麼就覺得敲門聲莫名的恐怖。

她小心地將眼睛貼在門鏡上,門口的人竟然是徐波!

他滿臉鮮血,咧開嘴,露出了慘白的牙齒,像是想要說什麼。余祐微雙手緊緊捂住嘴巴,控制自己想要尖叫的衝動,而下一秒,徐波捧起了一顆血淋淋的心臟,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余祐微猛的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驚魂未定的環視四周,原來是自己在處理傷口的時候倒在床上睡著了。

余祐微從來不是遇到困難就退縮的人,連續的噩夢讓她很厭煩,甩甩睡覺時被壓麻的手,她決定給自己找點樂子。可她買這套小房子花光了大學以來的所有積蓄,只能貧窮的樂一樂。

翻了一圈手機也沒有找到什麼合適的娛樂項目,她決定問問百事通梁源,「有什麼不花錢,還有吃有喝的地方嗎?」

「這你可問對人了。」梁源在如何省錢這件事上是一個資深專家,「我正在弄這個,等下我發你網址,註冊一個會員,就能得到A航空公司的頭等艙候機室體驗券,不用機票就可以進去,咖啡小食無限供應,還有按摩椅,而你只需要花幾塊錢坐巴士到機場。」

這個主意十分不錯,簡單帶了些耳機什麼的,換了一套舒服的衛衣衛褲,余祐微就出發去往了機場。

癱在按摩沙發上環視四周,余祐微暗想:「人都說愚者千慮終有一得,梁源這個主意還真不錯。」

眼前是無限供應的小食和熱咖啡,食物的香甜和按摩椅的舒適狠狠地戳中了余祐微的舒適區。今天機場的人流量不是很大,說不定這裏一整晚都只有她一個人,外面還有24小時不間斷的工作人員給足安全感,吃飽喝足的余祐微心滿意足地找了個舒適的沙發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余祐微感覺到身邊出現了幾個人,他們圍着自己走來走去,遲遲不肯離開。她驀地睜開眼睛,竟是徐波的妻子牽着一兒一女,余祐微研究徐波案件的時候看過他們的照片,可他們現在顯然維持着臨死前的樣子,眼裏流出血淚,嘴上卻在笑。

「下一個就是你。」徐波的妻子笑的前仰後合,余祐微能清晰的看到她被剖開的胸腔。

「下一個就是你。」徐波的一雙兒女稚嫩的聲音,彷彿二重奏一般,本該悅耳的童聲此刻卻魔音般刺耳。

余祐微想逃,可她很快發現,候機室的門不見了,原本應該是入口的位置,現在只有一片白牆,不死心的狠狠撞上去,卻被彈回老遠,摔到地上感覺到疼痛,這似乎不是在夢中,而徐波妻女的身影也已經消失。

「這位女善信……」一個清朗的聲音,帶着七分猶豫三分踟躕,傳入余祐微的耳中。

「是誰?」余祐微慌張地轉頭。

一個小道士,活着的,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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