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我還會再回來的！

一個小時前。

漆黑的太空中，一艘優雅而致命的飛船從隕石環帶的陰影里滑過。

船身修長，船頭尖銳，呈鋸齒狀、彎刀狀的太陽帆優雅地展開，從尾部精巧鍛造的引擎上騰空而起，連接引擎和船頭的是一個細長的半球形指揮部。

邪惡凝視級輕型巡洋艦。

屬於黑暗靈族的一種戰艦。

身材瘦長、皮膚蒼白的尖耳朵男人從艦長座椅上站起來，大步走向主屏幕，儘管皮膚鬆弛，背上還掛着雙刃斧鉞，但他的動作卻像舞蹈演員一樣輕盈。

雲母鋼刃，黑暗靈族曼德拉的武器。

他那貼身分塊的綠色盔甲像拋光的玉石一樣閃閃發亮，毫無生氣的枯白頭髮，帶着紫羅蘭色的條紋，披散在他的肩膀上，眉間嵌著一枚深紅色的圓環。

鬼影板甲，黑暗靈族執政官的盔甲。

他拿起一個小小的噴霧器，噴出細膩的水霧以濕潤那雙割去了眼瞼的眼睛，隨後俯身研究起屏幕里顯示的數據信息。

「執政官，獵物已經進入武器射程。」

他的副手低沉地說。

「好極了。」靈族艦長笑着說道，「校準擬態引擎，脈衝光矛預備。」

靈族艦長舔了舔自己乾癟的嘴唇，三萬公里，這場殺戮距離他們如此之近，幾乎可以想像舌尖品嘗星際戰士鮮血的美妙滋味。

「擬態引擎完成模擬，模擬目標為人類帝國朦朧星域海軍艦隊，防衛者級護航巡洋艦，勇敢之心號，執政官。」

「模擬什麼目標不重要，只需要為我們奪得那一刻的先機就行。」

靈族艦長深信，狩獵的關鍵不在於前期的你追我趕耐力比拼，而在於關鍵時刻的割喉一擊——而擬態引擎，就是製造這關鍵一擊的輔助工具。

「目標接近光矛射程，執政官。」

靈族艦長用齒鋒咬破舌尖，細細品嘗那股難言的刺痛和腥味的鮮血，疼痛的愉悅令他激動得幾乎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好，很好，傻猴子們上鈎了，他們以為這艘戰艦是自己人了。

靈族艦長已經開始暢想，如果自己將一艘歌利亞級工廠艦帶回科摩羅，將之改造成一個偉大而殘酷的角斗場，或者是血伶人的遊樂園，是否能令黑暗之城的權貴為之瘋狂？是否能贏得他們的青睞？

趴伏在艦長座椅旁邊的，是一頭扭曲怪誕的生物，看起來就像是白毛猩猩和豬臉蝙蝠的混合體，它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興奮之情，六隻眼睛眨啊眨，張開裂口露出發黃的牙齒，發出嘲哳難聽的惡意嘶吼。

利爪恐魔，黑暗靈族飼養的寵物。

「將主能源轉移到光矛電池上，並保留備用能源。我希望第一次就是致命一擊。」

靈族艦長下令道。

「遵命，執政官。」

敵艦仍然距離太遠，無法透過可視屏幕看到，但是對於靈族戰艦特有的脈衝光矛來說，這個距離已經足夠近了。

當看到人類戰艦忽然警覺地開始升起虛空盾時，靈族艦長毫不猶豫地下令：

「開火！」

……

堡主護盾陣列砰然炸碎之後，脈衝光矛的余勢也逐漸衰減，在肅正號的船體上剝落了幾米厚的精金裝甲板，如同暴露的肌腱般層層脫落，殘留的破損部分無力地懸掛着。

警報聲響徹了整個艦橋，戰艦的支撐結構都安裝了肋狀的支撐力場，艦橋眾人只感覺到輕輕搖晃，隨即就穩住了身形。

「虛空盾過載，七到九層甲板的船體外殼出現裂口。」

甲板軍官馬上彙報損傷情況：

「艦艏光矛暫時處於離線狀態，主發射艙受到一定衝擊。我們很幸運，可汗，最後那點餘波只擦傷了我們。」

傅青海沒有詢問虛空盾還有多久恢復，而是直接下令道：

「調整戰艦方向，光矛鎖定他們！」

沉思者聯結調動戰艦各項設施，陀螺穩定矩陣調整平衡和方向，在這兩大遺物科技的幫助下，肅正號這艘龐然大物得以快速調整艦艏的朝向，將宏炮陣列和光矛炮台最多的那一面對準了敵人。

然而負責操作偵測陣列的海軍軍官卻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我們……我們無法鎖定他們，可汗！」

他的語氣焦急，滿臉大汗，似乎在過去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更何況是帝皇級戰列艦這種裝備了多種偵測陣列的強大戰艦。

明明已經遭受攻擊，想要反擊卻發現武器無法準確地瞄準對方的位置。

直到此刻，傅青海徹底確認了。

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靈族，是他媽的的靈族！」

靈族戰艦三大標誌：太陽帆、擬態引擎和全息力場。

擬態引擎不知道基於什麼技術原理，可以偽裝其他任何種族陣營的戰艦信號，包括人類帝國、歐克獸人、太空死靈和泰倫蟲族，但是據說會被后兩者一眼看穿。

全息力場是一種非常高級的複合隱形力場，不僅可以讓靈族戰艦做到「目視隱形」，還可以屏蔽人類帝國的絕大部分偵測手段。

當聽到一艘已經被擊毀了的帝國海軍戰艦重新出現時，傅青海心中警兆驟起，聯想到了靈族特有的擬態引擎，當屬下報告偵測陣列無法鎖定對方時，傅青海已經百分百確定——絕對就是靈族戰艦！

「不要着急。」

傅青海先是安撫手下的情緒，隨後便堅決地命令道：

「宏炮和魚雷，朝着那個方向齊射，亞光速引擎全速前進，我們必須靠近他們。」

舵手軍官喊道：

「啟動推進器，目標新航向零五四。」

艦橋再次忙碌起來，傅青海說道：

「只要靠得夠近，我們甚至無需瞄準他們，靈族戰艦都是脆皮舢板，他們甚至挨不了一發宏炮，只要全息力場被我們打中了，這幫異形只能落荒而逃。」

傅青海的沉着冷靜將船員們從對異形科技的未知恐懼中帶了出來，宏炮快速朝着脈衝光矛射來的方向噴吐出一連串的炮彈，形成一片密集的巨型炮彈彈幕。

隨後，他下達了第二條命令：

「烈馬號，全速向敵人機動，發射魚雷，擺出跳幫姿態！」

喬士達聞言一愣，提醒道：

「可汗，兄弟會的星際戰士目前全都分散在幾艘繳獲的戰艦上。」

「我知道。」

傅青海平靜說道：

「只需要擺出跳幫姿態即可。」

傅青海轉頭看向艦橋內的眾人：

「在這個宇宙里沒有人會想和星際戰士打跳幫戰，太空死靈和泰倫蟲族也不想。」

語氣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

喬士達一臉疑惑地問道：

「什麼是泰倫蟲族，可汗？」

「嗯……以後你們就認識了。」

傅青海裝逼失敗，只得補救一句。

……

邪惡凝視級輕型巡洋艦。

靈族艦長在面前的屏幕上觀察那艘人類戰艦，敵人在脈衝光矛發動的最後一刻，突然升起了虛空盾，這出乎了他的意料。

但也僅此而已了。

他心中暗想。

傻猴子們肯定被突如其來光矛打擊嚇了一跳，按照慣常思維，當他們發現自己的武器無法瞄準並鎖定敵人時，第一選擇必然就是撤退，先遠離攻擊來源，再利用廣袤的宇宙空間重新調整戰鬥態勢。

然而這就正中了靈族戰艦的下懷。

所有靈族戰艦都擁有極高的速度，而黑暗靈族又繼承了靈族帝國的大部分科技遺產，暗物質武器就是其中之一，暗物質光矛的強大威力就是靈族艦長敢用一艘輕型巡洋艦去挑戰戰列艦的底氣所在。

靈族戰艦利用超卓的速度，保持一個完美而恰當的距離，圍繞這艘笨拙的人類戰艦，兜圈子，放風箏，不斷消耗他們的能源和勇氣，讓他們盲目地開火，最後……給予致命一擊！

人類戰艦很快把方向調整了過來，艦體外殼被擊中的部分像是一塊難看的瘡疤，靈族艦長突然注意到——越來越近了！人類戰艦的虛空盾都沒有重啟，竟然還敢與自己拉近距離？

「該死的……」

靈族艦長怒罵一聲。

那艘船上一定有人知道他們的能力。

「艦艏魚雷準備開火，執政官。」

手下送來一個好消息。

「全數發射！」

靈族艦長急忙尖聲大叫道：

「開火！開火！」

……

「魚雷來襲，可汗！」

一名海軍軍官大聲警告道。

傅青海雙手杵在控制台前，沉聲道：

「停止重啟虛空盾，能量全部注入亞光速引擎，左滿舵，機動規避！」

停止重啟虛空盾？

喬士達等人聞言均是一愣

沒錯，面對魚雷的攻擊，虛空盾即便重啟了也沒用——可是這也太大膽了。

「確認，四枚魚雷，方位零五九，可汗！」

「宏炮持續射擊！」

一枚魚雷被宏炮集火擊落，一枚魚雷被干擾系統引導向了其他方向。

「兩枚魚雷突破，可汗！」

屬下有些急促地喊道。

「近防炮塔預備。」

傅青海沉聲說道。

隨着戰艦大範圍向左機動，整個艦橋劇烈搖晃，眾人紛紛伸手抓住控制台的邊緣，維持身體的穩定。

「進入近防炮塔射程！」

巨大的觀察穹頂展示了黑暗遼闊的太空，來襲魚雷的冰冷尾跡清晰可見，整個艦橋的工作人員都能看到魚雷向自己飛奔而來，每個人都感到攻擊就在瞬息之間。

船員們盡數屏住呼吸，或向帝皇低聲祈禱。

一座近防炮塔由一名機仆單獨操控，機仆配備有獨立的鳥卜儀和沉思者，使其能夠在魚雷接近時跟蹤瞄準，這一側的所有近防炮塔都在向魚雷集火，數千枚炮彈瞬間轟入魚雷，終於在不到一千米的射程內將其擊落，兩枚魚雷在高速炮火的彈幕中解體。

然而，爆炸產生的燃燒破片和大團殘骸，仍然在翻滾移動，重重撞向船體，摧毀了一座防禦炮塔，撕碎了幾根勘測天線，最終在精金鑄造的複合裝甲上撞了個粉碎。

肅正號的軀體重重一震。

「呼……」

艦橋上的眾人盡數鬆了口氣。

「我們的反擊在哪裏？」

傅青海沒有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里，手杵桌台，目視前方，大聲問道。

「光矛充能就緒，可汗！」

……

靈族艦長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魚雷被打碎了！

當他思考到這一切的經過時，艦橋突然劇烈地傾斜搖晃起來，使他失去重心摔倒在地，附近爆炸引起的巨大震動使得整艘船隻劇烈抖動，燈光不斷閃爍，被砸碎的機器冒出滾滾濃煙。

「執政官，我們被擊中了！」

他的副手喊道。

「哦是的，謝謝你的敏銳洞察。」

靈族男人挫著牙齒冷笑道：

「如果哪天我死了，也請你大聲喊出來，就像現在這樣。我們的損失有多嚴重？」

「全息力場失去功效。」

「主帆損壞，拉索斷開。」

「下層甲板船體完整性缺失，部分奴隸和囚犯已經失去生命跡象。」

一條接一條的壞消息傳來。

靈族艦長知道，戰鬥已經結束了。

靈族戰艦沒有虛空盾，也沒有人類戰艦那種厚厚的精金複合裝甲，一旦失去了全息力場的保護，很容易就成為敵人火炮的集火目標。

事實證明，這個獵物確實值得，他不會再低估這個敵人了。

「撤退！」靈族艦長命令道：

「返回巢穴，對船隻進行修理，這隻獵物到嘴裏還要等一等。蠻勇的低等猴子……可惡，詛咒這些可恥的靈魂！」

……

「靈族戰艦撤退了！」

一名船員大聲喊道。

「降速。」

傅青海平靜地說道。

追肯定是追不上的。

艾達靈族就是以速度著稱的種族，敏捷和速度的理念貫穿他們的全部戰爭思維，從個人搏鬥到載具和戰艦。

白色疤痕已經是人類帝國速度最快的那個軍團了，不然察合台·可汗也不會率隊追逐黑暗靈族進了網道，但是不得不承認，即便是白疤也沒有靈族快。

硬要說的話，太空死靈戰艦的無慣性引擎，可以比靈族戰艦的速度更快。

這也是人類帝國面對黑暗靈族時被動的地方，方舟靈族一般不會主動招惹帝國，但是科摩羅的陰謀團常常跑來帝國境內劫掠人口作為奴隸。

兩種靈族都有利用網道穿梭的能力，網道入口隱秘，靈族神出鬼沒。或打或跑，主動權都掌握在他們手裏，帝國海軍往往非常被動。

所以才有人提出了無敵級高速戰列艦這種東西，以圖追上黑暗靈族的戰艦。

「可汗，收到一段陌生訊息。」

「放。」

一道模糊閃爍的全息投影出現在了屏幕上方，那是一個身材瘦長、面色陰鷙的中年靈族男人，他用沙啞惡毒地聲音說道：

「我記住你的戰艦了，白色疤痕，待我返回黑暗之城，我將會帶領更強大的艦隊前往你們的家園，人類口中的『崖山星區』，好好等著吧，我要用千倍萬倍的痛苦折磨，來洗刷今日的恥辱！」

「咔嚓」一聲，全息投影熄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