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葉家堡

「你說什麼！刺殺失敗！！！」虎皮鋪上的紅木椅震動了幾下，抓着扶手的葉秋城憤怒不已。

風無痕的劍下，從無失手過。

怎麼會？怎麼可能？！！

難道這個歐陽曉曉的武功在風無痕之上？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葉秋城的內心就惶恐不已，似漫天的蝙蝠穿過他的眼前，黑暗無止境地向他湧來。

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從前，茫茫大海里，一個人，拚命地游啊游，他喊救命，但沒有人來救他，任他喊破喉嚨，人們也聽不到他內心的恐懼與絕望。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塊浮木，但浮木卻隨時都可能消失，他不要這種可能性，他也拒絕這種可能性的發生。

所以他發誓要做人上人，發誓要她一輩子幸福。他不要人家來跟他爭奪唯一的寶貝，所以他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除掉那個可能會毀掉他幸福的人。

既然她歐陽曉曉是站在郭西月的立場上，那麼她就必須要死。何況她的武功已不是他能所想像的程度了，今日他若不先除去她，他日她也絕無可能會放過他。

人若不殺對自己有威脅的人，他日必是威脅自己的人殺了自己。

江湖規則，寧可錯殺一人，絕不錯放一人。

葉秋城眼裏閃過陰狠的光芒，對着跪地的隨從，下了一道命令：「今晚出發，十日之內給我找到塞外雙煞，帶回來，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使他們替我辦事，如果你辦不到，那就不用回來了。」葉秋城抬手一揮。

「是，少主，屬下定當竭盡所能，替少主完成使命。」

水雲居江湖沒有不透的風，很快，風無痕刺殺失敗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

水雲居一向清晨無人來打擾，因為曉曉愛睡覺是出了名的，知情的人都很少清早去水雲居叫人的，除非有重要事情的發生，而且發生的事情是與曉曉有關係的。

曉曉被人從被窩裏拉出來，本想發火的，但看着滿屋子關懷和擔心的眼光，就是有再大的怒火，也咽回去了。昨晚遭遇刺客，耽誤了她的睡眠時間，今天本想睡一整天的，這下可好，想都不用想了。看來郭家莊的信息還蠻靈通的，就算自己打算瞞，眼下，也瞞不下去了。對着滿屋子的人，曉曉暗自思量著。

「曉兒，我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裏了？」靈兒第一個衝到床邊，抓着曉兒的手，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查看了一遍。終於確認沒有傷處，提吊著的心這才放下。

「靈兒，我沒事。」被人關懷感動是不錯，但這樣被人檢查來檢查去，老實說，感受也不是很好。

「曉兒，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嚇死我了。」靈兒的語氣中掩飾不住焦慮、害怕的心情。

「放心了，我是不會死的，就算有事，也只會消失在這裏。靈兒，你忘記了嗎？」說到這裏，曉曉拉過靈兒，擁抱着她，安慰著。靈兒，我非聖人，只是個很普通的人。凡人自然就會怕死，而人在死前總免不了恐懼感，曉曉之所以昨天晚上如此鎮定，最重要的理由是她想出意外，如果這樣能讓她回到自己的世界，她甘願拿生命作為籌碼，賭上一賭。靠在靈兒的肩膀上，曉曉思緒翻騰。

在風無痕的劍逼到她脖子上的時刻，她確實如此想過，她是想得如此投入，以致根本沒注意到風無痕何時出的劍，一個人如果根本沒感覺到身邊有什麼變化，她自然就心如平水。

但當她從思緒里清醒的時候，她有些後悔了，才為自己的行為捏了一把冷汗，未考慮結果如何，就如此冒然行動，真的有些不像她的風格，也許她這段日子想家想得太厲害，以至於都忘記思考了。如果當時她真的去了，那眼前的這些可愛的人，會怎麼樣呢？望向這群人，曉曉一看就看到一雙深邃的眼眸，雖然沒有開口，但所有的憂慮和擔心都寫在那一潭深水中。心裏猛地一震，好象有什麼東西堵塞住了，有些難受。

「藍兒，我喉嚨堵得慌，幫我去倒杯水來。」不想對上郭西月如此的目光，曉曉避開了，故意左右而言其他，就是不想自己的內心再起變化，她要回家是堅定的決定，那麼她就不能在這古代留下任何遺憾與牽掛。

深邃的眼眸劃出了一道口子，憂鬱慢慢染上。郭西月黯然地退了出去，離去的背影是如此蕭瑟與落寞。

曉曉心裏又是一陣心酸。

「二小姐，茶來了。」藍兒打開茶蓋，吹了吹，「還是有些燙，要慢點喝。」

「好」對着藍兒的溫暖的目光，曉曉的眼睛濕了。

「二小姐，你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哭了呢？

「沒事，只是剛起床，眼睛有些酸澀，難免會有眼淚出來。」那個背影太深刻，曉曉有種想哭的衝動，但卻不能哭。人生有些時候是否很無奈，眼淚也要看時候才能流。

「曉兒，既然你沒事了，我們就走了，你好好休息。」雲兒知道現在還是曉兒的睡覺時間，既然知道她沒事，可以放寬心了。

「還是雲兒懂得體貼，南星這個小子算是撿到寶了。」曉曉說着就想往雲兒身上靠去，不想被南星又快一步給截止了。

眼看到手的香，又沒了，曉曉故裝惱怒道：「小氣。」直接翻了個白眼給南星：「人家昨天晚上遭遇如此大難，心裏還沒平靜呢，想找雲兒靠靠，尋找一些安慰，安慰。你個死小子，也太壞了，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嗎？」

雲兒畢竟心軟：「曉兒，如果你想靠，我就讓你靠吧，只要你心情能好就行。」單純的雲兒，當真了。

「雲兒，你現在可比不得平常，稍有閃失，讓為夫怎麼辦？你不為你自己考慮一下，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一下。大夫說你身子骨弱，不能勞心牢神的，要好好休息。」郭南星眼裏閃過一絲擔憂，雲兒的身子骨這麼弱，到時候能順利生產嗎？

「雲兒，你懷孕了？」曉兒想睡覺的心思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盯着雲兒的肚子瞧。

「懷孕？」雲兒有些疑惑。

「又忘記了，哎呀，瞧我說快了。」曉曉一拍自己的腦門，「意思就是，雲兒，你有喜了嗎？」曉曉解釋了一下，眼睛滴溜溜地轉着，好奇怪啊，雲兒的肚子裏，竟然有個小生命了。當初大嫂懷孕的時候，她也驚奇過。想到家，曉曉的眼眸有些黯淡了。

「看你，南星哥哥，你怎麼能…說出來」雲兒害羞了，臉紅紅的。

頓時一屋子的人笑開了。

「雲兒，有喜是好事啊，幹嗎瞞着我們不說啊。真的是老天有眼，郭家有福，總算是菩薩保佑啊，盼了好久的孫子終於來了。」聽到這個消息，最開心的莫過於郭老夫人了。「春蘭，夏草，去準備一下進香用的東西，去文佛寺懷願，添點香火，那裏的送子觀音還真靈啊。」老夫人哈哈大笑道。不過開心后，她又有些擔心，南星兒擔心的她也有些擔心，雲兒的身子骨確實太弱了，不行，要好好補補。「小三，去廚房叫主廚的師傅多燒些補血的菜，給雲兒補補，另外，去買些珍貴的藥材來給雲兒按胎。」

「好的，老夫人，小三子這就立即去。」三少奶奶有喜了，總算是郭家的一件大喜事，值得慶賀。

「娘，不用這麼麻煩的，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沒事的。真的，不用這麼麻煩的。」雲兒最討厭葯的味道，她瞞着他們，就知道會這樣的。

「雲兒，這怎麼叫麻煩呢？不麻煩，不麻煩。你為郭家生兒育女，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是麻煩。」老夫人笑着回道。

雲兒見老夫人執意如此，也不好拂了她老人家的好意，就順從地點了點頭。

相形之下，平日裏受寵的靈兒就有些被冷落了。曉曉看在眼裏，有些瞭然。

「靈兒」曉曉示意她走過來。

曉曉這一聲叫喚，成功地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大家剛只顧著雲兒，忘記靈兒了，老實說雲兒嫁入郭家才沒幾個月而已，就有喜了，而靈兒嫁進郭家已經快一年了，肚子卻不見任何動靜，想必大家剛才如此開心，難受的恐怕是靈兒吧。

老夫人畢竟是老夫人，對上的竟是郭東陽：「兒啊，以後你要多多在家陪媳婦，生意上的事就交給你二弟和三弟去處理就行了。省得靈兒一個人，怪孤單的。」

「娘，孩兒知道了。」郭東陽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靈兒，畢竟是他的過錯，倒使靈兒面對這些不該面對的問題了。

靈兒聽到此番話，卻是哭笑不得，天啊，這讓她怎麼開得了口啊。

那曉曉見靈兒表情有些奇怪，就順手抓過靈兒的手，來探探。

「曉兒，你幹嗎？」靈兒有些疑惑，曉曉無故抓她手幹嗎啊。

「靈兒，你是不是該打，明明是喜脈，說，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曉曉搭了一下靈兒的脈搏，確實沒錯，是喜脈。

「靈兒，是真的嗎？」最激動的當然莫不過於郭東陽了。

靈兒害羞地點了點頭。

「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郭東陽有些狂喜，抱起靈兒大叫道。

大家見平日裏如此沉穩的郭東陽，竟然也有如此一面，都笑開了。

惟獨南星沒有笑話大哥，因為當初他聽到雲兒告訴的消息，也跟大哥一樣。

郭家雙喜臨門，老夫人笑得都合不攏嘴了。

在如此開心的氛圍里，惟獨一個人是孤獨的，那就是郭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