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不再退卻,化憶·東帝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不再退卻,化憶·東帝

君明安站起來,一甩袖袍,背對着羊未大笑道:「可笑!唯寬容大度,無論爾等是何國子民,凡認東民,唯皆以本朝子民平等待之!然而消除恩仇說來輕巧,若是他們能夠放下對唯的仇恨,唯之東朝哪還有如此紛爭?」

東朝建立不過一年,六國舊地動靜不斷,六國舊貴族一直在圖謀復辟。

為此,他已經與丞相制定了一系列計劃,如為了防止割據的再現,他把六國富豪和強宗十二萬戶遷到真武,另一部分使他們脫離鄉土,以便監視;把繳獲的和沒收的武器加以銷毀……儘可能消滅這些六國貴族依以割據的手段!

既然這群人不願歸順東朝,那麼他只能如羊未所言,來「治未病」了!

談到這裏,君明安不願再與羊未繼續交流,對方說到底還是太過年輕,雖學識頗多有些才智,可遇到實際問題就不知該如何解決。

況且,醫家思想太過仁慈,拯救蒼生是理想遠大,可也太過空洞,不適合當下東朝。

但羊未不太甘心,自己第一次向外人闡述學派理念就以失敗告終,還是在這位皇帝面前。

「世間紛爭不止,必有『病人』作亂,儒者歪曲諸家經義、以巧偽之說迷惑世人;墨者倔傲,頑固不知通變;法家興功懼暴,鼓勵戰功,致使戰亂不止;縱橫遊說各國諸侯,以權謀策略及言談辯論之技巧玩弄天下;雜家無極不用,奇貨可居,無利不可往;兵家訴諸武力,指導戰爭,使得戰事源源不斷!」

「諸子百家皆有『病人』,何況世人?因此醫家才要醫治這些『病人』,倘若世間『病人』皆被醫治,可否消除紛爭、恩仇?」

羊未此番頗具激進地言辭令君明安離開的腳步一頓,他不知道該說對方狂妄還是無知,竟然點評是餘下諸子百家才使天下難免與紛爭!

是啊,連有學識、有修養的諸子中都有病人,這世道能不亂嗎?

但……君明安理解她想要表達的意思,這使他有些來興趣了。

另一旁的申長沒想到羊未會如此狂妄,說儒家也就罷了,畢竟陛下不喜儒家,但後續的法家、雜家、兵家可都是支持東朝重要學派!要知道當今丞相便是法家領袖,雜家領袖曾在陛下初登王位攝政多年,兵家領袖更是為大東打下無數勝仗!

最令他哭笑不得的是,對方竟然當着他的面,說縱橫是靠着權謀和話術來玩弄天下的禍首……

羊未見君明安只是稍一停頓,並沒有回心轉意的念頭,狠下心來一咬牙,目視着君明安漸遠的黑龍袍背影,高聲說道:「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

「嘶——」

帳篷內無論是暗衛還是侍從,哪怕是申長,一個個都是倒抽冷氣,駭然地瞪大了眼睛盯着羊未。

「這丫頭瘋了么?」所有人齊齊在心中驚呼道。

她可知道,自己是在對誰說話嗎?!

這丫頭,不怕死嗎?

聽到這句話的君明安終於停下了腳步,旋即緩緩轉過身來,用驚疑和嚴厲的目光盯着羊未,似是重新審視這個膽敢在他面前口出狂言的少女。

「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這句話正是發生在扁鵲與蔡桓公之間的事情,蔡桓公諱疾忌醫,最後病入骨髓、體痛致死的寓言故事。意在告誡世人特別是為政者,應該勇於正視現實,直面個人災難、社會危機,及早採取救治措施。

羊未此時當這君明安的面說這句話,有兩種含義,

一種可能是羊未真的看出了君明安的確害病。而第二種……則是在說君明安頑固愚蠢,不願正視事實!

如此不敬,倘若換做其他君王,恐怕這會兒多半氣怒讓她滾了,要是換作嗜殺之君更可能拉下去砍了!

但君明安作為一統天下,自認皇帝的他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會因此而大怒。

若是他真的因此被羊未這句話而激怒,那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會傳出他氣量狹小,容不得半點沙子的非言。

他向來不會小覷六國餘孽搗鼓輿論的手段!

他只是帶着幾分審視的味道,背着手直視着羊未,平靜的眼眸卻給人無比的威壓,他是此世間最尊貴的男人,一言便能定人生死!

而羊未則毫不畏懼地回視君明安,沒有絲毫退縮。

羊未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不惜冒着觸怒皇帝的危險這麼做,但是她覺得自己有不得不這麼說的理由,只是自己沒有找到。

別看羊未此刻竭盡全力試圖擺出風輕雲淡的表情,明明身子有些顫抖,還要想勾起那一絲淡淡笑容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天知道她在這位皇帝閉口不言的審視下,讓她承受了多少大的心理壓力!

她身子在腦袋一熱喊出那句話時,就已經準備好追上父親,父女倆一起進入地府的打算了。

近十幾息毫無動靜,終於在羊未心理壓力瀕臨極限的時候,君明安終於開口。

「唯有何疾?」

不管怎樣,他不可能學蔡桓公那樣,來一句「寡人無疾」,不然他就是和對方毫無區別。

羊未鬆了口氣,這位皇帝既然這樣問了,那麼這個天還能聊得下去。

「陛下無疾,然東朝有疾。陛下乃是東朝君王,東朝病難不可謂陛下病?」

君明安輕笑道:「汝自出生起便生長在這偏遠地方,尚未走遍世界,未見識我東朝壯闊山河,未領略天下英豪,就敢稱東朝已病?」

羊未平靜地答道:「老子曾言,『治大國、若烹小鮮』,吾雖年幼走過之地不過村落幾里,可庖廚之事,竟能與治國相提並論?由此可見,有些道理是可以通用的,吾亦能從中窺見一二。」

君明安點了點頭:「不錯,汝且繼續道來。」

「吾斗膽敢問,-陛下此番率軍所圖何處?」

「大膽!」

羊未話音剛落,申長大喝一聲,雙眼死死地盯着羊未,大聲質問道:「此乃軍事機密,汝問這些究竟做何居心?!」

「我,不……」羊未想要解釋。

「退下!」君明安輕輕擺了擺手。

「陛下……」申長聽到君明安的話,張口欲勸。

「退下!」

「喏!」

君明安看向羊未,淡淡道:「唯可以告訴汝我軍所圖何處,但聽了這些,汝的去往可就由不得汝了。」

他率軍是為攻打百越之地,此乃軍事機密!若是傳了出去,可不只是顯露軍事機密這一條大罪,還有將他的行蹤泄露的大罪!

皇帝出行,如果事先沒有詔告天下,那麼都將是這個國家最大的秘密!任何人泄漏皇帝的行蹤,都將會是抄家滅族之罪,無一例外!

他不說當皇帝這一年,光說他只是一國諸侯王時,不知有多少刺客前來刺殺他!最兇險一次的那次便是——圖窮匕見!

所以其實當羊未見到君明安時,她就已經是身不由己,只能跟隨軍隊前行,現在聽了軍事機密,那她估計在這場仗打完之前都別想脫離君明安的視線。

「請陛下告知。」羊未明白這些,但依舊沒有退卻。

君明安說道:「唯欲統一百越之地!」

早在滅六國以前,他就已經把百越之地作為統一的目標,在他書房懸掛的東朝國土地圖上,早已將百越之地被納入東朝版圖,並設立三郡,拓展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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