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3）

山賊不是國王嗎？可我聽他們說有一個大王啊？

那是他們自封的。

城裏面長什麼樣？好玩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去過。你們那裏沒有城嗎？魔國好玩嗎？

魔國也有城。但那裏的東西宮裏進的都有，也沒宮裏熱鬧，沒什麼好玩的。

那裏都有什麼呢？

也就是些萬年的草藥，腹蛇劇毒淬鍊的匕首，能幻化成多種兵器的金花，能自己追隨目標直至刺穿他的心臟的箭之類的，沒什麼意思。

「哦。」素琴聽得膽戰心驚，不敢再說話。

「不過也有不少好玩的。」朔夜看到素琴露怯的樣子，忙說：「有尾巴能發光的動物金尾蛇，能分成好幾個身體的雪狗，蕊中有花，花中又有蕊的千層花，又漂亮，又好玩。」

聽了這話，素琴眼中放光，看來自己說的這些她是真的感興趣，朔夜就繼續給她說下去。

「我的父王是第十八代魔國國王，我母后是神國的公主，神魔聯袂，我母后嫁過來，生下了我。不過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她剛生下來我沒多久就法力散盡，魂魄皆散，只留下了一個軀體。」朔夜說着這些話，語氣多少帶着些傷心。自己的血肉至親自己都沒有見過，但在世的最後一刻還在關心着自己，自己也是的，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天生就擁有的法力到處遊玩，不把自己的身體和生命當回事，這的確對不起自己的父母。

素琴見朔夜耷拉着眼皮，忙換了個話題，問：「你們那裏的風景怎麼樣？」朔夜一聽，來了精神：「那可太多了，光魔界就有好多能說得上名的地方。有生蝠窟，那裏的蝙蝠特別多，對我也特別好，還教我法術，我有好多法術就是和他們學的。還有萬蛇林，顧名思義，那裏……」

「蛇很多！」素琴接着說，朔夜點點頭。「我有一個朋友，他是一條小白蛇，我把他從鷹嘴裏救了下來，把他送回去養傷。最後他決定跟着我回宮，成為了我的五個忠心的部下之一。你們這裏有王宮嗎？」

素琴點點頭：「有的。就在我們要去的城裏。皇上就在那裏住着，他管着整個國家。」

「管理著國家還會有山賊作亂嗎？」朔夜有些不屑。素琴忙爭論：「皇上才建立明朝，現在國家的很多事都要他親自管理，好多地方都來不及審查。我們不能怪他，要是沒有了皇帝，我們連吃飯的傢伙都沒有呢。」

朔夜看着素琴一臉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着說：「想不到你一個小小女子，也懂得這麼多政治上的事。」素琴露出一絲驕傲的神情，說：「這都是我爹給我說的。可是，他再也不能給我說這些事了……」素琴提到她爹，眼眶就紅了。

朔夜看到她要哭，嚇得不知所措，他嘴笨，也不會安慰女孩，急得摳衣角，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將素琴摟在了懷裏。

素琴被這一動作嚇得忙掙脫出來，跪在塵土中說：「殿下別這樣，小女受不起！」朔夜忙扶起她：「你在山洞裏抱過我一次，我這是還你的……」「您別說了！」素琴臉紅的要滴血，話語中也帶着些哭腔，忙背對着朔夜。

朔夜看着素琴的背影，心中納悶：本來不就是嗎？她為什麼要這樣？女孩子真麻煩！

此後多時，兩人無語。

走了兩個時辰，素琴終於走不動路了。她累得癱坐在路邊的石頭上腳下的伴着破的已經是不能再穿了，隱隱露出幾道血跡。

「怎麼了？」朔夜走上前，

看清楚了她的腳傷。

「你走不了了嗎？」朔夜蹲下身子，輕輕褪下素琴腳上的草鞋，素琴剛想阻止他，突然，腳上的肉被撕扯的疼感讓她忍不住呻吟起來。「啊！」

朔夜聽到這一聲，嚇得手一哆嗦，忙說：「你等一下，我知道你疼，我這就幫你療傷。」

說罷，他已經脫下了素琴的鞋，雙手各攥著素琴的一隻腳，口中念念有詞，將法力運到手上，通過皮膚髮動法術，催生新的皮膚生長出來，癒合了腳上的傷。

「好了。」朔夜站起身來，如釋重負般說。

「嗯。」素琴捂著半邊臉，羞的不敢說話。從來沒有男人碰過她的腳，如今她的雙腳被人攥在手中，她卻不想着反抗。

「你沒有鞋，我背你走吧。」朔夜提議。「啊？不用不用！我把鞋看着能不能再編一下。沒事的，真的不用背！」素琴擺着手拒絕了他的提議。

素琴試了半天，終於是勉強編好了草鞋。她將腳塞進去，剛站起來走了兩步，草鞋就又散開了。

她無奈地看着地上那一坨草鞋，又看了朔夜一眼，終於還是說「好吧。」

朔夜背對着她，彎下腰，素琴僵硬的將手搭在他肩膀上，整個身子就被朔夜抬了起來。

朔夜掂量幾下，隨後說：「我跑了啊。」然後就大跨步跑了幾十步，把身上的素琴顛的內臟都快吐出來了。她使勁拍著朔夜的肩膀說：「停！停！我受不了了！」

朔夜將她放下，愧疚地看着她蹲在地上乾嘔了半天。「真對不起！」朔夜不自在地扣着衣角。「要不我飛著載你過去吧？」

「別別，那樣我應該更受不了！還是正常走就行了。」素琴忙擺擺手。「好吧。」朔夜無奈，只能背着她慢慢走着。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已經被山峰遮住了半邊臉。朔夜正走着，忽然聽到身後素琴的肚子在顫抖著，發出微弱的「咕咕」聲。朔夜扭過頭，只見素琴紅著臉躲避着他的目光。

「你餓了嗎？」朔夜問。「嗯。」素琴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你們晚上應該需要休息的吧？」朔夜說着，拐進了身旁的樹林里。

他在一顆樹下放下了素琴，說：「我去找點吃的，你需要吃點東西。」說罷，扭頭就要走，但思索片刻，又轉身回來，走到素琴面前，用手指在樹榦上劃了幾下，這棵樹就像活了一般將自己的枝條伸下來，將素琴纏繞住，放到樹杈上。

「我回來之前，你別亂跑。」朔夜叮囑她一句，就離開此地。

憑藉着自己強大的感知能力，朔夜發現了自己一百多米遠處的叢林中移動着的東西。他猛地一躍，踩着樹枝騰空躍起，不斷躍過一個個樹頂，最終停在一棵樹上。

他貓著腰，在樹頂上警惕的四處觀察，最後猛地竄到樹下的草叢中，一陣

撲騰后，他提着一隻野兔往回跑去。

素琴正戰戰兢兢的坐在樹上，忽然看到一個黑影竄了過來，嚇得身子懵縮了一下，再定睛一看，原來是朔夜。

他揮揮手，素琴就被放了下來。素琴看到他手中提着一隻兔子，雙腳還不斷撲騰著，頓時起了憐憫之心。

「你要吃它嗎？」素琴弱弱的問。「對啊，這東西應該是可以吃的。」扯下一根藤條，將野兔綁在一根棍子上。「能不能不要吃它？」素琴說話都帶着哭腔。

朔夜奇怪地看着素琴，弱肉強食，天經地義，放了它自己不就挨餓了嗎？但一看到她眼眶都紅了，朔夜一下子又變得很不自在。「啊行行行，我放行了吧。你別哭，我放。」朔夜手忙腳亂扯下綁兔子的藤條，把它放到地上。兒這隻兔子有意識似的跑到素琴腳下。

素琴抱起兔子，任它在她臉上摩挲。朔夜看了，心中莫名的惱火。

「你不吃它，你就要挨餓！」朔夜警告似的說。「餓一頓沒事的，最起碼，有你陪我啊。」素琴抬起頭天真的笑着。看到素琴的笑容，朔夜的怒氣突然就消了。他掏出口袋裏剛摘的幾個野果，說：「給你，我剛在路上摘的，你吃點充充饑吧。」

素琴接過果子，自己先咬了一口，果子到嘴裏甜滋滋的。「真好吃！你嘗嘗！」素琴遞給朔夜兩個。「我不吃這東西，你吃吧，我們修鍊成果可以兩百年不吃東西。況且這東西我也吃不慣。」「好吧。」素琴餵給懷裏的兔子一個。兔子依偎在她懷中，邊吃邊蹭着她的手，素琴被蹭的「咯咯」的笑着。

朔夜突然有了一種想掐死這隻兔子的衝動。

夜裏，素琴枕着樹枝，抱着兔子，蓋着朔夜的外套，靠着火堆睡著了。朔夜瞄了一眼素琴熟睡的臉蛋，尚且稚嫩的臉龐被火考的紅撲撲的，甚是可愛。朔夜覺得她比宮中隨便一個女孩都要好看，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她的臉。

這時，她懷裏的兔子扭過頭，看到朔夜的動作，嚇得使勁往素琴懷裏鑽著。朔夜忙收回手，兔子才安生下來。「小傢伙，你真能搞我啊你！」

朔夜恨得咬牙切齒。

兔子幸災樂禍的看着他咬牙切齒。

就這樣，兩人一兔又走了一天，終於是走到了京城的門前。

「終於，到了！」素琴熱淚盈眶。

兩人正要進去，門口的兵卒攔住他們，喝道：「站住！做甚麼的！」素琴趴在朔夜背上說：「我們是這附近的村民，我們村子被山賊掠奪，他們燒殺搶掠，只剩下我一個人逃了出來，來京城投靠我的叔叔。」

「你是村民，那他是誰？你們是什麼關係！」兵卒槍指朔夜，朔夜看到自己被人持槍指著，頓時心中一陣惱火，頭髮都有點想豎起來。

素琴看情況忙解釋道：「他是我的夫君，常年遊走在外，也是才回來……」「你是幹什麼的！」兵卒喝道。「他，他是……」素琴結結巴巴地說。「夠了，素琴。」朔夜只聽得「夫君」二字，一時間熱血湧上頭，走到兵卒面前，手一揮，幾個兵卒眼神變得迷離，動作遲鈍的揮揮手，放兩人進去。

素琴低着頭不敢說話，倒是朔夜昂首挺胸，也不看兩邊的商販。

「你叔叔在哪裏？」朔夜高聲問。「不……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個賣酒的。」「賣酒的？你看是不是那個。」朔夜指著一家店鋪問。「去看看就知道了。」素琴低聲說。

進了酒庄，素琴一眼就看到坐在櫃枱的男掌柜，頓時眼淚就出來了。她嗚咽著喊道：「叔叔——」

男人抬起頭，定睛一看，發現是自己的親侄女，慌忙走出櫃枱，拉着素琴走到后屋，朔夜緊跟其上。

素琴叔叔在後屋壓着聲音說：「丫頭，你怎麼來這裏了？」素琴只是哭，說不出話來。

過了半天，倒是朔夜先聽煩了，他戳了戳素琴的背提醒素琴，素琴才嗚嗚咽咽地說：「山賊來村裏面，就剩……我活着……爹娘都……都死了……」說完就又低着頭大哭起來，把懷裏的兔子毛都打濕了。

素琴叔叔聽了也難過，安慰她說：「沒事啊丫頭，你就先在我這裏住着吧。我這裏也有空房子，你就在這裏放心住着吧。」

說罷，他抬頭看了看朔夜，朔夜聳聳肩，迎着他懷疑的目光說：「我是她夫君。」

這一句話說出，素琴都不好意思哭了，她看着叔叔驚訝的目光說：「不是的叔叔，他是……」

「別說話！都別說話！」朔夜突然打斷她的話。素琴一驚，怎麼了？朔夜集中注意力仔細感受着，緩緩抬頭說：「惡意，好大的惡意！」

話音剛落，只聽屋外傳來了嘈雜聲，一個男人高聲喊道：「快跑啊！山賊混進來了！」

山賊！素琴和叔叔對視一眼，叔叔說：「丫頭，咱們快走！」而朔夜卻大步走出門，來到街上，看到數十個身穿素服的男人持着刀到處砍人，踢翻貨車。門口的兵卒已經被砍死，三個山賊正打開城門，放城外的山賊進來。

「朔夜！快走啊！」素琴在酒莊裏尖聲喊道！朔夜則笑笑，看着她說：「素琴！你放心吧！讓我將他們趕跑！」

說罷，他直立於街道上，手中紫煙纏繞，幻化成一把巨鐮。

「我要讓他們知道，你夫君我，可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