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孽瓜

第248章 孽瓜

「你沒事吧?」

「不關心你的事。今天的事不許說出去,否則我會去找你的。」

「那就好。哎,怎麼跑了,這孩子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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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來的這一波孩子,我瞧著也就叫魏葆華的孩子是那麼個意思,其他的都不行。咱們這手藝怕是要沒落了,哎。」

「就今天得了綠豆子那個吧。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它就不能在我這一輩上斷了。」

「嗯。」

「怎麼沒看到昌林,叫他來吃飯?」

「一早就出去了,應該是在街上。」

「出去也好。東北角的戲劇大觀樓,北關口的估衣街,哪個不是學習的好地方。在集市上觀察各行各業的人,只有下了功夫認真揣摩其中的門道,才能捏出好東西。打泥工算是個什麼,丟臉。」

「要不我去找他回來吃飯,也就一會兒的功夫。」

「不用了。他要是沒本事餓肚子,應該好好反省我昨天跟他說的那些話。」

「舅舅,家成叔。」

「喲,這不是寶通嘛,又長高了不少。只聽昌林說你來,也不知道具體的日子,提前打個招呼,我好讓他去接你。」

「您這我再熟悉不過了,找了輛人力車。」

「來都來了,還帶這麼多東西,快進屋坐。瞧我這手上都是泥,我去洗洗。」

「你們先聊,我去酒館炒兩個好菜,一會兒中午熱鬧熱鬧。」

「我跟你去吧。」

「不用。坐火車來的,還是先歇會。」

「背這麼大一個包,看來是要住上一陣子,那就太好了。聽你媽說留在北平史學研究所工作,可是個鐵飯碗,舅舅臉上有光。」

「居然連舅舅都知道了。舅舅,我也就待三四天,包里放的都是我媽給你捎的好東西,背了一路,還真有些累。」

「坐。」

「怎麼沒看到表弟,他去哪了?」

「那個臭小子一大早就沒看到人影,整天也不務正業,還真是讓我頭疼。」

「也不知道我托他弄的東西做好沒有。」

「嘀咕什麼呢?」

「沒什麼。院裏這麼多篩子,一定是要收徒。怎麼樣,有好苗子嗎?」

「參差不齊,有一個還算說的過去,玩性太重。」

「剛才我瞧見衚衕那邊有孩子們在打架,玩性重也很正常,我那個時候不也是,還應該挨鞭子。對,就是窗台上放的那根。」

「要不是你留在北平史學研究所工作,沒準我還真會讓你來我這幫忙,現在看是有些多餘了。昌林心浮氣躁,這是做泥人最忌諱的。」

「您呀,就是太嚴厲了,表弟跟我說過好幾次。這話我底下跟您說說,別讓他知道。」

「腌蘿蔔,還有這個,也就你媽有這手藝了。酸甜可口,寶貝著呢。嚴師出高徒嘛,昌林怎麼還得比我強,我才會滿意。要是不常住,這兩天讓昌林帶你到處轉轉,街上也有不少好玩的地方。」

「行。」

院子不大,從牆腳處就堆滿了做泥人的各式工具,再靠前一些的地上擺了幾口黑鍋,就是練習篩土用的。

供孩子們練慣用的是淘汰下來泥人的廢料,一般處理廢料有碾石之類的工具,但張玉書(註:張昌林的爸爸)還是堅持讓他們用帶繩改裝過的木板套在手上,模樣有點類似拖鞋,但形狀是正方形的,再壓在泥塊上慢慢在篩眼處磨成細土。

也因為是廢料的原因,

細土需要反覆過篩,是磨鍊性子的好方法。

包裏面放着許多小罐的腌菜,張玉書知道這些都是他小時候就愛吃的東西,很是高興。

當知道郭寶通不打算常住,他安排張昌林帶其去街上轉轉,他們二人從小待過一段時間,玩起來也更投趣。

其實這次來他舅舅家是為了兩件事情,一是找表弟張昌林拿泥人,二是河北第一博物院(註:民國時期天津博物館舊稱)有文物展,本來所長梁永璋是想讓吳苗苗去的,但她人已經去了天津探親,便不再好安排,讓郭寶通過去熟悉熟悉環境。

博物院的不少東西都是由一些有名望的私藏家無私捐贈,這次的小型展會正是為了回報社會和私藏家,到時候一定會很熱鬧。

張玉書很久沒那麼高興過了,還沒到午飯的時間菜就已經上了飯桌,也因為推脫不開,郭寶通還陪他喝了幾盅,完全忘了下午還要繼續授課。

「舅舅,這是最後一盅了,下午還有事。」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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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聽了一下,昌林在估衣街那邊。」

「行,我一會兒就過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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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就住在這裏。等下午教完課,我把偏屋給你收拾出來。」

「將就一下就行。」

「那怎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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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清朝當王爺》這本小說的作者文筆太爛了,竟然從一個街頭騙子混成了王爺,還有這個叫嬰鸞的女子,簡直就是個蠢女人嘛。跟我說句實話,這真是從香港進來的好東西嗎?」

「哈哈哈,那就是個噱頭。你打眼瞧瞧這整條街上的人,有幾個去過香港的,這小說呀,主要看着爽就行。不怕跟你實說,其......其實是我寫的,書里的王爺是馬六,那個叫嬰鸞的女子是花姨。重生加上兒女情長,這才有看頭,怎麼樣?」

「聽你這麼一說,那我就一點兒也不奇怪了。不過這封皮設計的夠大膽,要不你放在下面賣。」

「文筆爛,你別翻了,把書還我。文學這一行,得大膽寫,這叫「天馬行空」,說多了你也不懂。書主要就是寫人,人無非有男女之別,男男女女的,說再多也逃出不那些事兒。」

「不跟你耍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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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這泥人真可愛。」

「喜歡嗎?」

「大的一毛,小的五分。如果上面擺的不滿意,我還可以現捏,不像不要錢。」

「嗯。」

「泥人張家的,找他准錯不了。小姑娘挺可愛,一定得捏上一個泥人留作紀念。」

「那就捏一個吧,要多長時間?」

「也就吃屜包子的功夫。這裏有凳子,小朋友,你坐這裏就好。不用緊張,像平時一樣,這不是西洋人物畫,也是可以動的。」

小方桌子上擺着大大小小的泥人,兩個人閑聊的時候,有一個小姑娘走過來停在那裏打量著泥人。

泥人跟玩具不一樣,除了有壓手的感覺外,人物的神態更是傳神,尤其是小件的,很考驗泥人師傅的手上技術。

張昌林技術不錯,太過於注重泥人外在的像與不像,他爸爸一直希望其多在神態上多下功夫,二人暗自較勁,誰也不服誰。

雖然他告訴小姑娘不要太拘束,但孩子哪懂這些,坐在凳子上面,兩隻眼睛一直瞧着他手裏的那個泥團。

反覆觀察幾遍,只見張昌林的手指不停地換面進行擠揉按捏的細小動作,小姑娘的身形就有了雛形,手腳部位花不了太長時間,就是臉上的表情要認真揣摩。

然而這正是令他頭疼的,吹出去的牛怎麼能打臉呢,當然不行。

焦興濤注意到小姑娘一直在留意那隻小兔子的泥像,直接把泥像遞給了她,她先是好奇地看着,然後就拿在手裏把玩了起來,臉上也泛起微笑。

細如柳片的小刀在泥團臉部劃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張昌林吁了一口氣,東西總算是弄好了。

「怎麼樣,這是和你一模一樣的泥人,可愛吧?」

「嗯。要是能塗畫各種顏色上去,那可就更有趣了。」

「塗畫各種顏色?」

「是呀,嗯......就像給玩具換衣服一樣,很好玩的。」

「小姑娘想法還真是新奇。這個你就不了解了,泥人是要趁泥軟的時候捏好,等晾乾以後才能塗上喜歡的顏色。因為你這個是現捏出來的東西,還需要些時間。昌林,你小子愣著幹什麼,我就知道這些,快來幫我圓場啊。」

「謝謝。關於這一點,我怎麼沒有想到呢。這個泥人就送你了,你喜歡塗什麼顏色?」

「頭髮塗金黃色的,眼睛是藍色的,衣服是粉色的,像個泥娃娃。」

「這是你要的幾種顏料,我都包好了。回到家放在水裏攪勻,再慢慢按你說的那樣塗抹上去,涼干就可以。」

「不收錢了嗎?」

「嗯。」

「早晨不開張,下午睡一天。做生意要是都像你這樣,還出來擺什麼攤。」

「你剛才沒聽到小姑娘說的話嘛,仔細一想很有道理。」

「不懂。」

「意思就是說,只要把一種泥人成批的做好,想要什麼顏色自己塗上去就行。這樣一來就省了不少功夫,賣出去的數量也就會多起來。」

「原來是這樣啊,你小子還真是有頭腦,是個做生意的料。但不是什麼樣的泥人大家就喜歡,得好好琢磨琢磨。」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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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天都這麼亮了,我得去送貨。六爺,這口你請我,下次算我的。」

「說......說定了。三兒,再給我添一袋。」

「您真是好氣量,今兒是第二袋了。」

「這玩意兒是真夠勁兒,吸上一口,我整個人都精神多了。」

「東西質量好。您躺會兒,這就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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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紅,你怎麼才來,六爺都等半天了。」

「他又來了?」

「嗯,在裏面躺着呢。」

「我的時間可不多,還是像咱們先前約定好的一樣。」

「沒問題。再抽完這一袋,人也就睡著了。」

「怎麼沒瞧見二喜,他倆不是最要好,得有些日子了吧?」

「什麼要好,心眼多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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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弄盆熱水洗乾淨點,別讓我聞到煙臭味。」

「我是搬著麻袋弄的,放心,手上沒這味。」

雖說是正中午的好日頭,屋裏光線依然有些暗,馬六側靠在一個枕頭上抽起煙槍,兩隻眼睛閉着養神。

長時間待在屋裏的人對光線很敏感,對面的人跟他打了個招呼,抬頭瞧了一眼,然後拉緊衣服貓著腰掀開布簾往外走。

門口進來一個女人快步溜進煙館老闆的那間屋子,似乎連招呼都不想跟那人打,女人叫燕紅,遠過了伺候人的年紀,臉上塗抹了厚重的胭脂遮蓋顯老的皺紋。

躲在這裏不諳世事的癮君子也好這口兒,等女人來了,他們早就已經昏昏欲睡,走過場拿錢是燕紅樂意來這裏的原因。

她是個苦命的女人,聽說不知道什麼時候肚子就大了起來,怕人發現一直用束帶勒住肚子,也因此引發了早產,大冬天的硬是在鄉下親戚家生下一個女孩。

煙館老闆可憐她經常幫其找些活接貼補家用,外邊的人哪理解這個,瘋傳那孩子是兩個人的野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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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怎麼總晚上去幹活?」

「這就不清楚了,沒多問。」

「快吃吧。拉東西的工作得吃飽了,那樣才有力氣。幫別人幹活,萬事多長個心眼,不該問的別多問,不該看的別偷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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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還漂著一個!」

「交給我,這一塊石頭准把它打翻。」

「加油!」

「你們幾個臭小子,亂丟石頭濺了我一身水。有爹生沒娘教的東西,看我不用棒槌打得你求饒。」

「略略略,追不到追不到!」

「啊~~~」

「他二嬸,怎麼了?」

「瞧,河面上漂著的是個什麼東西?」

「是它,是......是孽瓜,這下糟了。」

「真是倒霉,這大白天的怎麼會碰到這種事,現在該怎麼辦啊?」

「您莫怪莫怪。閉上眼睛,快祈求贖罪,身上那件衣服借我用用,眼睛不能睜開。」

「哦,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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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又漂起了那個鬼東西,看來又有河怪要出來作祟了。」

「什麼孽瓜,上次我在河神廟看到了,就是個長滿水草的人頭。」

「上次你說過,我好像記得你還發了三天高燒,一定是觸犯了河神,給你小小的懲戒。」

「才不是因為這個,可能是在船上幫運貨物沾了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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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又出現了這種鬼東西,真是麻煩。既然是這樣,河裏肯定有漂子,去讓那些水上撈屍隊的處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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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兒,水燒好了沒有?」

「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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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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