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筆 來自黑暗的勒索

第19筆 來自黑暗的勒索

「班長,你怎麼會在這裏?」拿坡里問道。

「普羅旺斯老師讓我幫她看一下美術室,她臨時有事,馬上還回來。」米駝皺着眉頭,反問道:「話說,你們三個為什麼會跑到這裏來?」

「你不知道操場發生的事嗎?」在拿坡里回答之前,香水百合便先一步反問道。

「操場?操場怎麼了?」米駝睜大了眼睛。

「沒事,你明天就會知道了。」拿坡里笑嘻嘻地說道。

「是這樣的,我們幾個因為惹了點麻煩,現在正在被學校的領導和老師們通緝。只有這間房間的門沒有鎖,因此我們便跑到這裏暫避風頭。」香水百合認真地回答道。

「哦。」米駝心不在焉地答道。停頓片刻,她繼續說道:「如果沒什麼事,就請你們先離開這裏吧,我和老師接下來還有事。」

「班長~別這樣嘛~就讓我們在這躲一會吧!求你了~」拿坡里突然衝上前,一把握住米駝的手,嗲聲嗲氣地乞求道。

換作平時,心軟的米駝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但是今時不同於往日,自己剛剛在此處經歷的事是在太過匪夷所思,她可不希望再有別人捲入這起超乎常理的事件中了。

「不行,這是老師囑咐我的事,很重要,請你們儘快離開。」米駝掙開拿坡里的手,厲聲說道。

「班長,你今天怎麼突然說話那麼硬氣了?」春日青疑惑道。

米駝不去理會春日青的挑釁,清了清嗓子,嚴肅地重申道:「你們要是不走,我就叫老師了。」

「好好好,我們走,我們走!」聽到這樣的威脅,拿坡里只好作罷,舉起雙手做投降狀,黯然失色地轉身向門口走去。

「春日青,香水百合,我們走吧。不要為難班長了。」拿坡里說完,伸手去開門。她轉動了把手,面前的那扇門卻並沒有隨之打開。

「哎,奇了怪了。這門怎麼打不開?」拿坡里再次用力轉動門把手,但是面前的門依舊是紋絲不動。

「我來試試。」春日青走上前,雙手握住門把手,暗暗發力,門把手被攥得咯咯作響,但是面前的大門就像是被水泥焊死了一般,巋然不動。

見這個情況,米駝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她快步走到門前,掏出了老師給她的鑰匙,剛將鑰匙懟到匙孔前,米駝的手便停住了,因為那把剛剛還能將門輕鬆打開是鑰匙,此刻卻連匙孔都壓根塞不進去,更別說是去開門了!彷彿與那扇門完全不適配一樣般。

見此情景,三人不約而同地愣在原地。

「有人從外面破壞了門鎖,把我們反鎖在了這裏。」米駝無奈地宣佈道。事到如今,只能這麼想了。

「是誰?誰會做這樣沒道理的事啊!」聽到米駝的推測,拿坡里驚訝地大喊道。

「天啊……怎麼會這樣……」春日青一邊抱怨著,一邊伸出雙手將頭頂的羊絨帽扯下,遮住自己的眼睛。

「我們被困在這裏了嗎?」香水百合盯着面前的門,緊張地問道。

「總之,先把燈打開吧,看看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出去。」米駝儘力地按捺住內心的焦慮情緒,強裝鎮定,對旁邊的三人吩咐道。

頂燈被打開,美術器材室久違地亮堂了起來。四人在美術室里來迴轉悠着,企圖尋找其他的出口,原本,拿坡里想試圖砸碎美術室的窗戶,破窗逃走,卻發現那窗戶外架設了防盜鐵欄,正常體型的人類壓根無法通過窗口出去。

「各位,

這裏還有一扇門。」香水百合說道。

沒錯,那正是通往普羅旺斯的辦公室的門。

在普羅旺斯離開后,米駝曾試圖把那扇門鎖上,卻發現那門似乎遭到了破壞,怎麼也鎖不上。

「不行,那是老師辦公室。你們不能去那裏!」米駝一個箭步衝到門前,用身體擋住了那扇門,震聲喊道。

「班長,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意它是不是辦公室幹嘛?」拿坡里疑惑道。

「總之,你們不能去這裏……」米駝咬着指甲說,語氣相當堅決,「這辦公室里沒有窗戶……你們就算進去了也出不去的。」

「班長,剛剛我就覺得你怪怪的。」拿坡里不解道,「到底發生什麼了?這門後有什麼啊?」

「總之,你們不能進去!」米駝強硬地擋在門前,用不容置辯的語氣說道。

狹窄的畫室中,不安,焦慮與疑惑的情緒在肆意地瀰漫着,充斥在在場每個人的內心中。

香水百合連連退後了數步,她的身體正微微顫抖著,春日青緊張地盯着米駝身後的門,不斷地咽著口水。就連一向話多的拿坡里也緘默不言,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扇門後面有着某種超乎常理的東西,是足以顛覆她這十九年來的常識的東西。如果知道了門后的東西,說不定自己的日常生活就會被永遠打破……但是正是這樣,好奇心在她的心中迅速地滋生。

三人就這樣,在這方狹窄的密室中緊張地膠着著。死一般的寂靜讓空氣中的不安與猜疑以指數劇增。這樣的局面持續了足有兩分鐘,最終,米駝先開口了。

「相信我……你們不會想知道這門后是什麼的……你們不會想知道的……」米駝顫抖的聲音中帶着明顯的哭腔。

「班長……」春日青再次咽了咽口水,低聲說道:「你不會是殺人了吧……」

的確,現在這個情況怎麼看都像是米駝殺了人以後把屍體藏在了後面的辦公室里。但是拿坡里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你少說幾句吧!」拿坡里對春日青斥責道。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可不希望因為這麼點烏龍而被牽扯進什麼兇殺案中,她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不想因此英年早逝。

「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米駝連忙否認道,「這件事實在太超乎常理了!三兩句話說不清……但是請相信我,這裏的事情絕對超出了你們的想像……你們不會想知道的……」

米駝說完,將身體朝門上又靠近了幾寸,好讓自己的後背緊貼著門。

「好吧好吧,我們不進去,不進去就是了。春日青,香水百合,你們也離那扇門遠一點!」拿坡里一邊後退,一邊對身邊的兩個同伴督促道。

拿坡里越想越害怕,這是她從小就明白,生命比什麼都重要,失去了生命,她所有的美夢和前程都會化為烏有。米駝的反常舉動着實讓她感到了恐慌,她感覺那門后的東西的確會給自己帶來未知的危險。

但是她並不知道,知曉事情原委的米駝此時的恐慌遠大於她。這一晚對米駝來說無異於是一個糟糕,怪異,而且相當漫長的夜晚。

米駝,十九歲,出生於以他合眾國里一處不起眼的田園村落。父親是以養牛羊為生的農民,母親是家庭主婦,加上家裏有三個孩子,一家人始終過着清貧的日子。但是米駝並未對這個算得上貧困的家庭有所抱怨,因為她覺得,只要有吃有喝,有房子住就行了。曾經的米駝就是這樣一個容易滿足的,生性淳樸的田園姑娘。

在家裏的三個孩子中,米駝正好是第二個,本應是最不起眼也不被重視的那個。但是在某一天,十二歲的米駝在放羊回來的路上無意中看到一位鄉野畫家在家門口的河邊作畫。在一旁偷看的米駝悄悄記下了那位畫家的作畫步驟,回到家后以草籽和花瓣為顏料,在作業本的紙張上進行作畫。很快,她便愛上了這項簡單有趣的工作,並樂此不疲。

米駝的舉動讓家裏世代務農的父母大為震驚。從此以後,被他們認為「有藝術天賦」的米駝成為了家裏最受寵的明珠。米駝的父母都是沒什麼文化的農民,他們也對藝術也並沒有什麼研究,他們只知道,畫家不用干體力活,畫家只要畫幾張畫就能賺夠讓全家人吃飽的錢。在這個科技高速發展的時代,他們雖然沒什麼學識,但也深知農民這個原始的不能更原始的職業總有一天會被工廠里先進的機器所取代,因此為了能讓子女後代擺脫世代務農的命運,米駝的父母願意砸鍋賣鐵。

和勵志故事裏那些出身寒門,苦學成才的主角們不一樣,米駝並不聰明,讀書不是她的專長,不,應該說,不是他們一家人的專長。米駝的哥哥,高中輟學回家種田。米駝的妹妹,剛上小學三年級就有兩門功課不及格。至於米駝,米駝的父母原本對她也並不抱有什麼期望,只希望她能念完高中。但是自從發現米駝對繪畫的熱愛以後,米駝的父母便開始督促起米駝的學業,希望她能好好學習,最終考上一個有着美術系的大學,迎接和父母輩截然不同的人生。

米駝上了高中以後,開始跟着學校里的美術老師學習繪畫專業課。為了讓米駝有着一套完整的繪畫工具,父親賣掉了家裏最壯實的一頭牛,母親也當掉了自己珍藏已久的衣裳。米駝這才知道,繪畫豈是廉價的愛好?十四歲的米駝,頭一次感到了貧窮所帶來的不便。對其他和自己一樣的同齡人來說,拿起畫筆只是一種選擇,就像學文科還是學理科一樣,只是一種普通的選擇。而對米駝來說,選擇繪畫則是一次賭上全家人的心血的豪賭。此時對於米駝來說,繪畫已經不再是讓自己快樂的愛好,而是一種可怕的負擔。

幾年過去,米駝總算是熬過了這段充滿壓力的時光。米駝的高中生活,沒有青春,沒有勵志,沒有一想到就心中會泛起粉紅泡泡的回憶,只有無邊的壓力,無盡的勞累和讓她感到恐懼的期望。

雖然她的成績並不理想,只能考取一個開設了美術系的末流學院。但是這已經是沒有良好的教育資源,沒有地區優勢,腦袋也不靈光的田園女孩所能達到的極限。父母對此已經感到無比滿意,他們彷彿已經看到了米駝成為畫家的那一天。

原本,米駝也對大學生活充滿了憧憬,以為到了大學就能安下心來,畫自己想畫的畫。但是來到學校以後,她才發現並不是這樣,無所事事的同學,到點就走的老師,以及依舊買不起的畫材。她感到發自內心的悲哀,不光是為自己,也是為其他人,為什麼他們明明有條件,卻可以不努力,可以在學校里悠閑散漫地享受生活,可以把錢花在沒意義的地方上。而自己一個學期全部的可支配收入就只有父母臨走時給的500開謬(3500人民幣左右)繪畫耗材對她來說無疑是一筆巨額開銷,而黑檀木學院水漲船高的物價更是讓她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

不得已之下,米駝只有走上了勤工儉學的道路。米駝原本以為自己畢竟是農民家出身,幹些體力活是自然不在話下的。但是在過重的工作負擔和無良老闆渲染的精神壓力的雙重壓迫下,米駝只堅持了一個月就因為過度勞累而險些在課上暈倒。

這時,有一個人對她伸出了援手。

「你是在打工嗎?」

米駝點點頭。

「有什麼生活上的難處嗎?」

米駝扭過頭,沉默不語。

「我可以給你錢。」

「而且不需要還。」

「為什麼?」米駝嚇了一跳,問道。

「做我的女朋友吧。」

「你有什麼需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從小到大連生日禮物都沒收到過的米駝哪經得住這種誘惑。為了可以無所顧忌地畫畫,為了可以不再活得那麼累,為了可以早日成為畫家,讓家裏人擺脫務農的命運……

男朋友嗎,正好自己從來沒談過,反正只是一句話的事吧,就答應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答應你。」

那人果真信守承諾,沒有食言。從此以後,米駝想要什麼畫材,那人都能第一時間送給她,而且是最高級的那種,是米駝曾經想都不敢想的高檔畫材。不光是畫材,曾經只有在特殊的時刻才會買一點解饞的美味零食,如今也是源源不斷地被送到米駝的手裏。曾經做夢都不敢去的城裏的外國餐廳,在周末的時候,那人也會經常帶自己去,在那裏,米駝吃到了這輩子都不曾吃過的珍饈美饌。

在這家寫滿外語的餐廳里,米駝自上大學以來,第一次無法抑制地流下了眼淚。

「怎麼了?菜不好吃嗎?」

那人關切地詢問道。

「我直到今天才知道,」米駝用刀子叉起碗碟里的水果,一邊哭一邊說道:「原來我最喜歡的水果,不是香蕉,是荔枝啊。」

從小到大,他們家餐桌上的水果就只有最廉價的蘋果,香蕉和柑橘。村口有幾棵無主的柿子樹,她曾摘過一些吃,但是大部分摘是給了妹妹。偶爾去別人家串門的時候,米駝也曾吃到過一點葡萄,但是很酸,她並不喜歡。至於菠蘿,哈密瓜,荔枝什麼的,那是她只在電視上見過的水果。

荔枝晶瑩剔透的果肉在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澄澈的光澤,宛如一滴遲到了許多年的眼淚。

就這樣,輕鬆愜意的日子持續了幾個月。有一天,米駝在社交軟件上收到了一條匿名消息。

匿名消息:米駝,十九歲,黑檀木學院美術系一年級學生。

米駝:你是誰?

匿名:我知道你的秘密。

(圖片)

(圖片)

(圖片)

點開那些圖片,米駝眼前一黑,那正是自己與那個所謂的「男朋友」在外逛街的照片。照片上,自己與那個男人看起來甚是親密,不僅手牽手出現在電影院門口,還坐在外國餐廳的情侶專座上,怎麼看都是交往中的情侶。

看到這些照片,米駝立刻意識到,此人一定是跟蹤自己才拍下了這些照片。這一定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陰謀。

米駝:你是誰?你跟蹤我?

匿名: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來,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去做,我就把這些照片發到校園網上,讓所有人都知道。

五雷轟頂。

雖然大學里談情說愛的情侶比比皆是,並不足為奇,這樣的照片對一般的情侶來說也不足以構成任何威脅。但是那個男人的身份對自己來說實在有點特殊,一旦自己同他交往的事情暴露在大眾視野下,一定會惹上大麻煩,那人必定也會因此……

不行,絕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米駝:請不要發出去,我會按你說的去做。我要怎麼做?

匿名:我要你偷一幅畫。

接下來,匿名人詳細地向米駝交代了那幅畫的位置,以及偷畫的時間。匿名人要求米駝竊取的畫作正是掛在普羅旺斯老師的辦公室里的畫作——《海上孤舟》。

不僅如此,匿名人特意強調,一定要在周五晚上去畫室偷那幅畫,不能提前,也不能推遲。

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米駝只得乖乖按照那人的要求做。

眼看着離周五晚上越來越近,米駝越發緊張,雖然自己保管着畫室的鑰匙,行動起來會比一般同學的方便得多。但是一旦普羅旺斯老師發現畫作失竊選擇報警,警方一定會立刻懷疑到持有畫室鑰匙的自己身上。

而那人選擇自己作為勒索目標幫助自己竊取畫作也定是知道這點。由此推斷,那個匿名勒索者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學。不過當務之急不是推理出那人是誰,而是要想辦法完成對方提出的要求,偷到畫作,阻止自己的秘密泄露。

然而運氣奇迹般地站在了米駝這邊。當天下午,自己的同班同學馬爾迪弗竟向自己請求借用畫室的鑰匙。

「拜託啦,班長」。馬爾迪弗雙手合十地乞求道

「你拿普羅旺斯老師的畫室鑰匙要做什麼?」米駝仔細想想便知道,臨近期末,一向不聽課的馬爾迪弗定是想趁此機會潛入老師辦公室,偷看美術史試卷。

「是這樣的,前幾天普羅旺斯老師找我去畫室搬畫材,結果我把裝着交通卡的錢包忘在那裏了。普羅旺斯老師今天沒課,我找不到她,只能拜託你了,明天就把鑰匙還給你。」馬爾迪弗眼也不眨地說道。

這個理由倒是十分具體合理,想必他一定編了很久吧。米駝琢磨著。

不過他來得正好,萬一普羅旺斯老師報警了,自己就能說在畫作丟失當天把鑰匙借給了馬爾迪弗,自己便能因此逃過警方的懷疑。

不過等等,把鑰匙給了他,自己怎麼進到畫室里偷畫呢?如果跟在他後面溜進畫室就一定會被發現。

有了,可以在畫室的門鎖上動手腳啊。

在親眼看到馬爾迪弗帶着群青用鑰匙打開了畫室的門以後,躲在走廊上的米駝拿出了準備好的熱熔膠,將其輕輕倒入門兩側的鎖孔。使得這道門無法再被關上。

反正馬爾迪弗那麼粗心,他關了幾下發現門關不上,肯定就會把門虛掩上走了。

沒錯,那個破壞了門鎖,造成現在這個尷尬的密室局面的,不是別人,正是米駝自己。

但是奇怪的點就在於,本應因為灌上了熱熔膠而無法關上的門為什麼卻從外面鎖上了?

米駝雖然不算聰明,但是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她立刻就得出結論,一定還是在有人搞鬼。

說不定就是那個勒索自己的匿名人從外面用特殊的方式鎖上了門。

「我們走吧,二位。總之離門遠一點!」拿坡里繼續對身後的同伴敦促道。

「即便我們想離開,也沒有辦法啊。」香水百合撓了撓頭。

「該死,為什麼會這樣。」春日青不滿地抱怨道,對着畫室里擺放靜物的課桌狠狠捶了一拳。

米駝選擇暫時不去理會面前的三人,而是專心致志地思考了起來。

但是為什麼,他(她)要這麼做?

所有人都出不去,那人不就也拿不到自己想要的畫作嗎?

這時,米駝飛速運轉的大腦里閃出了一絲光。

那個匿名人雖然嚴格規定了自己要何時去畫室里盜畫,但是從頭到尾,那人卻並沒有交代,自己偷到畫以後要怎樣交給他(她)。

那麼很明顯了,那個勒索自己,指使自己偷畫的匿名人,現在就在這間屋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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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流畫家與落榜美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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