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貳 Eddie:關於錦】(高虐預警!)

【番外篇貳 Eddie:關於錦】(高虐預警!)

「??答案??只好要你一個人去找了??」

他看着所愛之人跌坐在地,因新添的神格碎片而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

真的想要為她再做些什麼。

可是做不到,

也來不及了。

他仰首望着暗巷漏下的那一線天,任黑炎包圍了自身。

??

****

該從哪開始說起呢。

大概是認識她的時候吧。

他被第十七光河水面上佇著的的那個少年稱為自己的影子。

同那銹跡斑斑的神格一起,被寄託給那個方才有了人形的黑色的「意識」。

當那個意識的名字再一次被喚起,他已來到她身邊。

就像是與生俱來,他記得十七個世界的事。

生靈,架構,和當今的認知。

認識Eddie,Dawson,Maksim和Andrea。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者是「什麼」。

甚至在與她共生的第一年裏,仍然不知道。

直到她因為無聊的理由,給了自己「Eddie」的名字。

陰錯陽差,他和那個他所認識的第十七的少年,

那位死神男爵,

有同樣的昵稱。

可是,他算是一個人嗎?

也許只對她來說吧。

而對他而言,她是什麼呢?

朋友?親人?家人?

還是戀人?

他很久以來都覺得,最接近的形容是——

自己。

****

與她共享著感知,卻並沒有對那肢體的能動性。

大多數時候,他都只是她生命的旁觀者。

取得了她的信任后,他才得知她因何失去了右眼,又因何要扮成男孩子。

只是和她不同,他的認知並沒有被那製造了他的人設計成一個孩子。

他常在思考着,為什麼她會理所當然地接受一切。

為什麼從來不去嘗試為自己做選擇。

直到他理解那原本就是孩子的定義罷了。

****

他陪她經歷在學校被其他孩子欺侮。

社會中成年人的惡意很收斂。如果彼此不合,無非就是裝作路人罷了。

可單純的惡意卻很可怕——

座位上被放了圖釘;

抽屜里被藏了老鼠;

課本被偷去亂塗亂畫??

他實在看不下去,要她報復。

可她不肯。

不是因為懦弱或無能,而是,她說,

「可是他們也有他們的理由。」

「我少了一隻眼睛,本來就很嚇人了。」

他無奈。

直到她母親得知,明確要她狠狠回擊,這些讓他不平的鬧劇才就此收場。

****

小小的她被強迫扮作男孩子,有很多尷尬。

這些,他同樣陪她經歷著:

孩童時期直等到四下無人才偷偷跑去衛生間;

少女時期偷偷藏起的衛生用品;

漸漸長大后需要用布料裹好的胸部??

與之相對的,

表面可見的,

則是一個時常因為名聲在外四處被人找碴打架鬥毆的「他」;

成績優異,卻對意欲接近的人寡言少語,退避三分的「他」;

偶爾會收到小女生情書,卻只是面不改色地丟掉的「他」。

這些矛盾被她深埋在心底,

連對他,她也並不抱怨傾訴。

——大概就是那時吧,

他對她,同情又欽佩。

而更多的,是嫉妒。

嫉妒她,

活着。

****

有人說,嫉妒像一種暗戀。

在妒火中,你會開始關心那個人的一舉一動,

對比自己,

然後變得像他一樣。

——他直到最後都分不清,

這些年,

是他對她的嫉妒改變了他,

還是他因與她共生,才逐漸變得和她一樣。

****

兩個意識共生在一個軀殼裏,有時候不免衝突。

現在想來,在他離開那軀殼之前,原來兩個人吵架的時候比和睦共處的時候更多。

只是每每她有麻煩,他還是會想方設法地幫忙;

就算她鬧着脾氣,有時也還是會對他聽之任之。

****

他原本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她有關Edmund的計劃。

偏偏她在12歲那年,不知因何機緣,學會了穿魂。

與後來的走靈不同,她在穿魂的時候,那個軀殼就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他看不到她在那些穿魂中所看到的,

卻漸漸感受到她身上累積的絕望。

那絕望,壓得他也會有時覺得窒息。

——直到她16歲時決定自殺卻未遂,他才後知後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獨自吞食了多少寂寞。

****

最終,有關Edmund的計劃,她接受得有些太過理所當然。

陪她歷經人生的他,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

Edmund屢屢在光河上召他詢問,他也只是照章彙報罷了。

他,和她的心緒,羈絆,他都閉口不談。

****

她19歲,Dawson要她去借穿魂殺人。

其實無非是想知道,她對生命還有多少眷戀。

雖然她照做,他還是在她對那事件後續的追究上,看到了她的在意。

一直說着,活下去什麼的無所謂。

可她卻在認真經營著生活,

努力地學習,

與人為善??

那個悲觀的論調里,最終有多少是言不由衷,多少,又是別無選擇:

成年的她不再對他傾吐心聲,他也自然無從得知。

想笑她妄自菲薄,想笑她惺惺作態。

可那絕望,卻太過真實。

****

後來他問過自己,是不是在那時開始,他覺得自己的嫉妒,原來其實是一種暗戀?

還是說,他妒忌了她的生存太久,自己已經分不清楚?

對她,他總想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

總想振奮,卻沒有勇氣。

****

當她接到Andrea的指令去問山,他明白,一切正在接近終點。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她帶回的卻是一個破碎不全的神格。

更沒有想到的是,其中的一半,最終寄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有了不完全的形體,卻仍無法碰觸。

最重要的是,不知為何,他得到了一部分Edmund的記憶。

自己的形象,看起來就像Edmund成長后的模樣。

那些記憶,也如同就根植在他身上。

然而他找不到那記憶的立足點。

三百多年的記憶,

抵不及他對她的記憶真實和清醒。

****

就這樣,他和她一起踏上了尋找Xystus神格碎片的旅程。

雖然每找到一片碎片,都更迫近結局一點,他還是對那段日子甘之如飴。

他從不相信機緣巧合,就像殷禪久的出現。

可她仍然因此有了朋友。

從她16歲起,他第一次感到,她身上沉重的絕望正漸漸褪去。

他留意到,她不再常常提起尋到所有碎片后的事。

那時他只以為,是她找到了依戀人生的理由。

****

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了錦?

他也不知道。

至於為什麼?

他原本以為,那是因為他與她共生的時日,

造成的兩人的相像。

而得到了Edmund的記憶之後,

他更在那種渴求死亡,卻躊躇不決的她的眼神中,

看到了自己。

就從那時,

明明自己只被賦予了一個使命。

他卻開始希望這個使命永遠不要被完成。

不是因為怕自己會消失,

而是怕她的記憶在六千年的Edmund的記憶之下,

被壓得粉碎。

而她,就此不復存在。

只是,

那愛有多卑微,多渺茫啊。

一個晃蕩在盡頭,連自己是什麼都不明的影子,

憑什麼去愛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類?

就連想要付出,想要犧牲的東西,

他都一無所有。

正因此,

就算後來他得到了形體,

連一個吻,他都不敢留下。

只是覺得自己,

沒有資格。

****

只是,就算沒有資格,就算沒說出口,

只因那羈絆,他還是只想時時處處護她周全。

可她呢,對她自己的生命卻似乎毫不在乎。

病了,不打算醫治;

又可以在素不相識的人落水時,

明明可以呼救,卻寧可捨命也要親力親為。

——原本都只是些稀鬆平常的小事,

可這些事的根源,讓他止不住地悲哀:

他只是在想,其實讓她知道,

「她的存在,他很在乎」,

大概也沒有意義。

再怎麼樣,自己也改變不了她如此急切地沖向死亡的終點。

只因為,

自己對她並沒有那麼重要吧。

那日,他連迎敵也心不在焉。

只是在氣自己,

沒有讓她心中的天平逆轉的重量。

也就因此才會沖她大發脾氣,

卻在看到她眼中的脆弱和無助時,

吻了她。

****

那夜在教堂,Dawson說起,

他大概是因為把六千年的記憶做成了魂去救她,

才會只記得封塵后的事情。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只是在想,如果時間倒流,而那正是擺在他眼前的兩個選項,

他確會選擇那樣去做。

只因是她。

可是,她還是在聽到Dawson反諷她的話后,

把他送的項鏈還給了他。

她握着他的手的那一刻,

忽然之間,

一如她幼時,

他聽到她的心聲:

『不要來找我;我也不希望你找到我。』

——這就是說,

她終於想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了嗎?

他不禁笑了。

笑得很坦然。

『也好,』

『我,』

『會遠遠跟在你身後。』

『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

——只是他沒想到。

一切都和他所設想的相反。

****

他不知道,

有了形體,

究竟是一種福澤,

還是詛咒。

他終於能夠碰觸她,保護她,

甚至吻了她。

可卻因此和她的心,

漸行漸遠。

他沒有聽懂她罵禪久的話;

沒有想到,

原來這一次,

讓她想要擁抱死亡的,

竟然是自己。

當她垂首,

無力地說出,

「我願??為你去死??」

他只覺得天旋地轉。

他願自己早一些看清,

可就算早一些,又怎樣呢?

似乎在任何一個瞬間,

他都並無力改變這個結局。

不,

如果早一些,

大概她

就不必一個人承擔這沉重了吧。

人心,

是這麼微妙而狡猾。

就算他有三百年的記憶,

卻仍看不透一個只有二十幾年的人類的心。

在他記憶中,

他第一次後悔:

後悔因為自以為無足重輕,

一而再,再而三地錯過

將那絕望的塵埃

從她眼中拭去的機會。

不過,

事已至此了。

雖然原本也許可以笑着告別,

她可不能,

繼續再拿自己當借口了。

這樣想着,他吻住了她。

而也是因她那回吻中的苦楚,

他那刺痛的心,一點一點又被自責充塞。

『是啊。』

『自私的反倒是我。』

『我只想和你,一起活着。』

『原本,』

『十七個世界怎樣,』

『我早就不在乎了。』

他擁緊她,像是要把她和自己再度熔在一起。

像她幼時那樣;

像,

一切的開端那樣。

可是,

這已經是結束了。

****

——我說過,

只要有我一個人不會忘記,

你就會永遠存在着。

這對你也是如此吧。

我,

會和你一起活着。

雖然不能再和你並肩而行;

雖然不能再用雙手保護你,

抱緊你。

這記憶,只要還在,

我就沒有離開。

??

錦,

對不起,

答案,

只好你一個人去找了。

你可,

千萬——

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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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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