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都孤兒

傍晚，奧羅拉已經回到祂的神國，只剩金色的餘暉殘存，天空暗了下來，漸漸烏雲密佈，又快要下雨了。整個艾維城陷入昏暗中，煤氣燈還沒有亮起來，尼克正好蜷縮在街角的陰影里，悄無聲息的注視着前方法瑞爾太太的家。

忽然，他看到一輛馬車出現在街角，一個男人從馬車上下來，點了一根煙站在街邊抽著，因為光線的原因，他有點看不清對方的樣子，沒多久，他就看到法瑞爾太太的大女兒茱莉亞穿着他熟悉的那條碎花連衣裙悄悄出門，然後四處張望了一下，便奔跑着撲向那個男人。

她像只小鹿般，歡快的跳着奔跑，那個男人看見了她，慢慢向後退去，上了馬車，他登車的瞬間，旁邊的煤氣路燈正好亮了起來，明亮的白光下，尼克看到了他的臉。

他膚色稍黑，臉部肌肉稜角分明，濃密的黑頭髮有點微卷，兩道濃眉下銳利的眼睛炯炯有神，是個十分精神的年輕人。

尼克大吃一驚，但是本能讓他控制住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仍然像艾維城南區隨處可見的流浪兒一樣蜷縮著身體，似乎快要凍僵的樣子。他看着茱莉亞上了馬車，然後馬車向南方駛去。

過了幾分鐘，尼克才站了起來，確定周圍沒有可疑的人之後，他小跑着向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追去。

尼克不知道自己今年到底幾歲，大概八九歲？或許十歲？和艾維城成千上萬個孤兒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不過，和他們不同的是，尼克腳上穿着一雙有些破舊的靴子，他有鞋。

轉過街角，馬車早已不見了蹤影，街上的煤氣路燈已經大亮，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大都是放工回家的工人。

在艾維城裏，尼克這樣的孤兒成千上萬，沒有特殊原因，並沒有人會多看他們一眼，到了街道的南端，另一個流浪兒看了尼克一眼，向他舉手示意馬車的方向，他就繼續向前，在下一個街角處，又一個打扮和他類似的流浪兒悄悄向他比劃了一個手勢，他揮揮手，示意對方稍後跟上，然後便順着他指的方向繼續追了下去。

再一個街角，又有一個流浪兒再次指出馬車的方向，就這樣，憑藉街上不斷出現的流浪兒，尼克一路追蹤，最後到了一棟三層的公寓前。

在南城區，能住的起公寓的，一般都是有體面工作的人，當然，這裏的體面工作無非就是在工廠里負責一些文書、技術方面的工作，比起純靠出賣體力的工人，他們相對來說工作穩定，薪水豐厚，已經是讓人羨慕的上等人。

街邊角落裏有兩個流浪兒聚在一起，他們都是尼克的小夥伴，有些是無家可歸，有些是從孤兒院裏逃出來的，因緣際會聚在一起，彼此依靠，抱團取暖，在這弗里曼王國的王都艱難求存。

和兩個小夥伴聚在一起，看了看眼前的公寓，尼克低聲對流浪兒中的男孩道:「傑姆，你帶着金妮去找艾娜和托普，告訴她我們已經找到了目標，還有，你跟托普說，我看到了米蘭達那幅畫上的男人。」

傑姆點了點頭，帶着身邊枯瘦的短髮小女孩轉身便消失在身後的小巷裏。

尼克看着前方的公寓樓，有些猶豫是不是走過去打探一下詳細情況，但想起心目中神秘莫測、擁有強大力量的托普告誡他的話，還是忍住心中的好奇，靜靜待在角落裏。

過了沒多久，身後的巷子裏就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尼克回頭一看，艾娜還有托普和米蘭達竟然都來了。

艾娜仍然穿着那件扮熟的紅色連衣裙，

臉上還化了妝，可惜不管誰看到都看得出她還是個小女孩。

托普今年十五歲，身高卻已超過了一般的成年人，但比較消瘦，他穿着一件有些小了的褐色大衣，戴着一頂有些舊的灰色鴨舌帽，臉上很多雀斑，靈動的眼睛裏，卻滿是興奮之色。

米蘭達據說跟托普同歲，跟在他身後，穿着合體的灰色大衣，也戴着頂灰色帽子。她身材嬌小，皮膚白皙，一點也不像是個孤兒，說話也輕聲細氣，倒像是有教養的富貴人家的小姐。

他們臉上都帶着一絲急切，來到尼克身邊，托普低聲問道:「尼克，你真的看到那個人？」

尼克有些猶豫，道:「看起來特別像，尤其是那雙眼睛，一模一樣。」

米蘭達比尼克稍微高一點，她看了托普一眼，道:「怎麼辦？要不要等等老師？」

托普搖了搖頭，道:「老師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自己干，我帶了足夠多的材料。」

米蘭達猶豫了瞬間，道:「好的，理論上我們不可能失敗！」

托普笑着揉揉她的頭，對尼克道:「等下不管發生任何事，絕不要過去，我們要是死了，你就去告訴奧塔今晚的事，他會給你足夠的報酬。」

尼克從懷裏掏出一把有些破爛，但刃口磨得非常鋒利的匕首，道:「托普，我能幫上忙。」

托普按住他的手，道:「尼克，那個人很可能是超凡者，你不行的！聽我的，這次的事如果成功，你會得到想像不到的回報！」

「待在這裏，別動！」

想到超凡者的可怕，尼克的手哆嗦了一下，他擔憂的道:「托普，你們能行嗎？」

托普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的朋友！」

米蘭達和艾娜對視了一眼，艾娜握緊拳頭，道:「米蘭達，能行的，對吧？」

米蘭達伸出秀氣的小拳頭，和她撞了一下，道:「放心，托普在嚇唬你們，我們能行！」

托普和米蘭達一前一後越過街道，走到公寓前，這是一棟政府建造的專門用來出租的公寓，管理比較寬鬆，看門兼打掃衛生的老人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問道:「找誰？」

托普鎮定的道:「托馬斯，傑克·托馬斯！」

老人還在想是哪個托馬斯，米蘭達已經掏出了自己畫的畫像，道:「我的遠房表哥，您見過他嗎？」

老人看了一眼白皙秀美的米蘭達，並沒有起疑，道:「這不是強尼先生嗎？他住3樓5號房！」

托普已經徑直繞過他走向樓梯，米蘭達乖巧的道謝，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三樓，兩人放輕腳步走到五號房門前，托普輕輕從懷裏拿出一根黑褐色的法杖，向米蘭達微微示意，米蘭達拿出一根白色的法杖，點了點頭，扔出一片粉末，釋放了隱身術。

托普便一揮手裏的法杖，對着木門使用了敲擊術。

木質的房門瞬間向內打開，托普和米蘭達迅速地沖了進去，就看到一個女孩躺在床上，身下全是鮮紅的血跡，床旁站着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在看一個裝了黑色液體的玻璃瓶。

米蘭達憤怒的看了他一眼，左手一揮法杖，右手扔出一團小小的蛛網，輕喝道:「蛛網術！」

一團巨大黏膩的蛛網從天而降，那男人猝不及防，瞬間就被罩在裏面，他正要呼救，托普一揮法杖撒出一片粉塵，道:「寂靜之域！」

一陣無形的波動籠罩整個房間，這個房間里的所有聲音都無法傳出去，男人在蛛網中吼叫掙扎，卻完全無法掙脫。看到敵人被困住，米蘭達關上門，對着門使用了封門術。

托普也再次念動咒語，一片匕首狀的冰片出現在空中，瞬間扎進男人的胸口，劇痛讓他停止了無謂的掙扎，但他眼中卻沒有露出絲毫恐懼，反而凝視着因為施法顯出身形的兩人沉聲道:「你們是誰？」

米蘭達已經在查看床上的少女，見她雖然身下有大片的血跡，但還有微弱的氣息，連忙輕揮法杖，道:「治療中等傷害！」

一陣輕微的白光閃過，女孩停止了流血，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但隨即，身上又隱隱出現黑色的絲線，神色也變得非常痛苦。

那男人見狀，笑道:「沒用的，她已經被污染了，墮落不可逆！」

托普看了他一眼，舉起法杖扔出幾片帶着閃亮微塵的羽毛，道:「抵抗異界氣息！」

羽毛在空中化作紫色的光，籠罩在神色愈顯痛苦的女孩身上，慢慢浸入她的身體。

然後肉眼可見的，女孩身體上的黑色緩慢但堅定的褪去，臉上的痛苦也逐漸消失，最後竟然像是陷入了熟睡一般。

剛才被寒冰匕首刺進胸口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終於神色大變，他看着眼前的兩個半大孩子，彷彿見到什麼極端恐怖的存在，顫抖著道:「你們究竟是什麼東西？」

托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見女孩沒事了，又揮動法杖，一團綠色的液體出現在空中，轉瞬落在了男人的背上。

「啊！」

酸液灼燒着他的肌膚，他嚎叫掙扎，卻完全無法掙脫蛛網術，托普看着最終倒在地上渾身顫抖的男人，道:「現在是我問你答，回答錯誤的結果你已經嘗試過了。」

「你是誰？」

男人勉強抬起頭，露出狠毒的表情，道:「小雜種，連爸爸都不認識了嗎？」

托普正要再次施法，米蘭達攔住了他，拿出一個黃色的小布包，將裏面的畫像取出來展示在男人面前，道:「告訴我們他在哪，我們可以對着神祇發誓，絕不再傷害你，讓你活着離開。」

那男人看了一眼畫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知道他在哪，你們不要傷害我，我可以告訴你們！」

托普驚喜的道:「快說，他在哪裏！」

米蘭達也不由得上前一步，神色振奮的看着被蛛網黏住的男人，這麼順利就能得到老師追查許久的情報，兩人不由放鬆了警惕。

「嗖」的一聲，左邊衣櫃里猛的射出一支弩矢，正中托普握着法杖的左手手腕，他忍不住痛呼一聲，鬆開了法杖。一個黑衣人在弩矢射出的瞬間撲出衣櫃，合身抱住了米蘭達，將她撲倒在地。

托普忍着劇痛正要上前幫忙，黑衣人左手已經抓住了米蘭達的頭髮，將她扯的頭部仰起，右手握著一把藍瑩瑩的匕首貼在她的脖頸前，道:「不要亂動，現在是我問你答！」

「你們是什麼人？剛才用的是什麼技能？為什麼可以逆轉墮落？」

托普這才看清楚，黑衣人竟然是剛剛遇到過的看門的老人。他滿臉溝壑的臉上露出貪婪熱切之色，看到托普遲疑，他猛的在米蘭達臉上咬了一口，米蘭達痛的慘呼出聲，卻仍被他緊緊抓住頭髮，無法動彈。

「住手！」托普目眥欲裂，米蘭達卻咬緊牙關，道:「托普，住嘴！」

說着，她猛的甩動脖子，向匕首撞去，竟然打算自殺，老人還打算用她逼迫托普，下意識的左手用力向後扯她的頭髮，右手向前揮動匕首閃躲，免得失去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