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地鐵疑雲

第八十七章 地鐵疑雲

人與人接壤,能述說的僅是片面辰光,

一兩樁人情世故而已。能說的,都不是最深的孤獨。〔簡婥〕

「他就這麼死了。」孫昔明捏了會鼻樑,稍稍調著座椅,往後緩緩躺下,口吻對着剛坐上後座不久的封沉,「你信嗎?」

封沉顯然不以為然,他盡顯著狐疑,說:「我信,王叔已經被人兇殺了,怎麼還能活命?」

聽到這段話,孫昔明暗地裏翻了個白眼,這人難道果真就如同隊員所說的「天真」?還是察言觀色?如果是前者,那種情商屬實堪憂啊!

正常人如果聽不懂,定時會問個明白,追根究底的,可他直接來一個——我信,什麼鬼啊?

「「信」倒也完全不是對的,有時這背後掩蓋着某些真相,如果不刨根究底,那麼就會被風吹走,再也尋不到了。」孫昔明眼神不知看向哪,冒着深沉,反正沒把身子對着後頭。

後頭僅僅只傳了一重聲的嗯,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輛車子上,而且各懷心思,氣氛不覺尷尬到了極點。

這使得逐漸把記憶全部拼好的圖景實時的按在封沉的腦海里,往日重重複現,他對於孫明關心備至的「親」兒子,越來越耐不住性子了。

此刻,沉浸在獨自思考空間的孫昔明也在回顧記憶,只不過是關於王叔生前至王叔死亡的情景的記憶。

死亡之時,他翻動過王叔的身體,撥開黑衣裹着滿噹噹的上層,從內襯的夾層里他翻到了折的亂七八糟的,大概五六厘米的紙張以及在白衣上點綴的血漬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不難發現,這白衣上的血跡更像是通過某種圖形去告知兇手的一個方向,它的筆畫看似歪歪扭扭,更像是英文字母。

那麼王叔,他又會寫什麼樣的字母?那他為什麼要寫字母呢?這字母按在他的歲數上,姓氏首字母或者物品的首字母又或是高大上的單詞?

思路清晰之後,看着歪曲的血漬越發順眼了,似乎是「sx」,但是其中有些地方並非連得起來,只是看樣子有些像。

他腦海剎那間湧出了很多個字母組合,譬如fx、、sx、.。但是要表達什麼,還得需要交給專業技術部門研究才行。

想到這,他的心事稍微鬆了點,眉峰的緊皺,眼神一直觀望着斜對面的封閉房車,健康的小麥皮膚上湧現出了焦躁的心情。

「彭姐進行的是初步心理治療,我相信她的意志肯定堅定,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的。」封沉沖房車那移步孫昔明的側臉,「孫隊長,不用太過擔心的。」

他還未說話,對方緊接着說。

「再說了,王叔不是彭姐的至親嘛,做心理輔導肯定要多些時候的,我們做這行的不能怠慢。」

這麼一說,他的關注點一下子定在王叔這個稱號上,他怎麼會知道王叔是個稱號?

孫昔明移動着靠椅,每個字並非輕易說,咬的格外清醒。

「你從哪裏得知死者是王叔的?你為什麼要稱他為王叔呢?」

垂著頭的封沉像沙漠裏棲息地的響尾蛇,正用着清脆的搖鈴吸引獵物。他的眼神富有少年的氣息,但總感覺是籠著一層悲傷。

「我叫他王叔,之前不是正好遇到他送來吃食,彭姐告訴我的。」

解釋的很正常。

「至於死者是王叔的事情,我看到他們手裏的資料了……不過,我看的只是我可以知道的那些部分,當然,也包括死者的面部特徵和頭像。」封沉一臉正經地辯解著,正剛直氣的眼神讓人難以不敢相信。

語畢,他靜靜的等待着孫昔明接下來的問話,坐姿往後傾,更顯隨意了。

說的有理有據,放在以往,連孫昔明自己也不由得相信了。只可是,他想起了王叔生前在世給她的叮囑——注意封沉。

而他的記憶比這裏的任何人都多一份,屬於他的,也屬於他和封沉的。

呆在車裏,想多了,總容易犯困。車內冷空調的寒氣直逼雙腿膝蓋,微微刺著中樞神經。

神不知鬼不覺,他感覺左手漸漸地被什麼物體所纏繞。慣性的向左側方看去,逼入眼底的是一張看似是自己的臉,就像一面鏡子,正定睛打量著自己,隨後,帶着嘲諷的意味笑出了聲。

「孫昔明啊,孫昔明。我已經給你那麼多線索了,難道自己還搞不明白嗎?時間我只給你這麼多了。」

一臉遺憾的垂下頭,隨後眼角輕蔑一笑。

「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想走你父親的路吧!那我一定支持你,這樣我就數不清的樂子可以玩了。

只不過讓我操心的事,怎麼去像那些後人消失了。」

只要是孫昔明一聽到有關於自己父親的,特別是在兒時就拋妻棄子的父親!還被頂了替罪羔羊,最後痛失她/他手,抑鬱不得而終。他發誓過,無論未來怎麼樣?他定不會像父親那樣,滿心求榮最後不得善終。

果然,他如憎惡般用眼神扼殺着對方,硬生生地逼出鹹味的淚水,嘴角卻帶着看笑話的笑容。

「我說過了,命運掌握在我自己手中,我從不相信你說的兩次,不管有多少次,我都隨心出發。」

鏡子裏的男人敞開心扉地狂笑起來,臉上的肉像是割裂般被笑容硬生生的拆成兩段,就像是馬戲團的小丑,博人眼球。

「可是……」聲音是那種挑逗的意味,「可是無論哪一次,都救回不了那個人的心智,就像你父親時常對你說的,那算什麼成功?」

「呵!」孫昔明嘖了一口,帶着挑釁的意味「既然你需要勸我什麼?但是你沒有成功,那算什麼成功。」

對方明顯被說的惱了火氣,像是在壓制着什麼,依舊笑容春風的擺擺手,隨即又像鬼魂似的飄蕩在孫昔明的正前方,臉正在風雲變幻著,時而是記憶深處,年輕的父親;時而是卧在病床上骨骼削瘦的母親。

接下來,眼前的怪物變換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彭可,只不過形象更加嫵媚,挑逗意味更足。

修長柔軟的手指,用着嬌滴滴的眼眸抵著孫昔明的下巴,饒有興趣的往上抬了幾毫米,肉嘟嘟的小唇微微啟開,像是在炎熱的夏天裏迫不及待的解暑紅豆,甚是饑渴,挑撥心弦。

孫昔明睫毛一頓,不露聲色的猶豫了半秒。他不得不承認,從未見過如此形象的彭可,嬌艷欲滴。但是他知道,眼前的人並不是自己日思夜想,掛在心尖上的寶。

隨即,使出左手一勾拳,將聚攏的畫面不留一絲餘地的打散在風塵僕僕的暗灰里。

對方依舊窮追不捨,正當他再一次揮舞拳頭之時,自己的臉龐再一次出現在那面鏡子上。一貫的白襯衫加黑色西裝,套在讀經的皮膚上更顯得幹練、直白。

但是這畫面看久了又有點不像自己,倒像是跟……跟……

「跟什麼?」怪物像是和他的心思連在一塊,直接脫口而出問道,不過對方不領情,依舊不跟自己搭話,並非自討沒趣,「這就是我給你要尋找答案。」

隨之,一切幻想又在回憶里煙消雲散。等到渾身的感受逐漸恢復在他的身體里,頭重的好厲害。

此刻已經在高速路上行駛了,周圍的風景,快速的從他身邊蹭過,一點風情味都未曾跟他遺留下,緊跟着是碎片化的回憶……

他敷過額頭上的細汗,手腳鬆鬆的,坐落在空調車裏,習慣性地咽下乾燥的口水。

隨着身後傳來均勻的女士呼吸聲,坐直直的身子朝反光鏡看了一眼,是彭可,她坐在閉眼入睡的封沉旁。

警員在開車。

孫昔明緩過神后,這才發覺身上涼颼颼的。

「把空調溫度降一下。」他出聲對駕駛員說。

「好的好,孫隊。」許是孫昔明的聲音醒后太硬了,感覺帶着怒氣,警員立刻抖了抖身體,坐姿變得緊張了。

順着空調聲音從轟隆轟隆變得細風,他將,自己從夢裏剝離開來,不再躊躇夢裏究竟發生了什麼,把重心集中在王叔剛剛發生的命案中。

孫昔明低下沉沉的眼神注視着一閃而過的手機光亮,眨了兩下眼皮。左手劃過相冊,將手肘重心抵在右手手面上,隨後注視着相冊里來自王叔里掩好的紙頭。

紙張不大,大概中小學生使用的綠色的練習本大小,只不過除去了條條框框,按上幾行大大小小的詩句。

正文如下:

「一扇又一扇門

推開樹林

太陽把血

放入燈盞

河靜靜卧在

人的村莊

人居住的地方

人的門環上

鳥巢掛在

離人間八尺

的樹上

我彷彿離人間二丈

一切都原模原樣

一切都存入

人的

世世代代的臉,一切不幸

我彷彿

一口祖先們

向後代挖堀的井

一切不幸都源於,我幽深的水..

1985.6.19(海子)」

手寫的,筆鋒鏗鏘有力。只是這段短長詩沒有名頭,可是就算沒有名頭,他似乎也知道——孫昔明曾在來自辦公的一年前,曾在〔第一個〕封沉那看到過,那時,封沉解釋著說:「哦,我喜歡抄寫詩句,讓自己靜下心來。」

詩句?使得孫昔明好奇,多駐足跟觀看了一頁,結果,倒是發覺心靜自然涼的好處。

而回憶里的封沉則正在寫這篇詩的前半段,後頭註明了來源何方——海子所著《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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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疑人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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