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胡瑤卿
當光明推倒了黑暗，太陽很快出現……
鋙州第一中學，高二五班。
天色微亮，吳豐騎着單車，頂着兩個黑眼圈，偷偷摸摸回到了教室。
時間尚早，教室里空空蕩蕩，花了一陣功夫找到自己的座位后，吳豐抱着書包，發獃坐着。
觸景生情，此時他的腦海里，像是有台不受控制的機器，斷斷續續播放着高中時代的零碎記憶。
剛剛踏入校門時，他依然覺得一切都如此不真實，總覺得自己還是中年的大叔，會被門衛抓住……
若說沒有害怕與緊張，那肯定是假的。
尤其是，他還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她……
昨晚的輾轉難眠，重生與她，幾乎佔據了整個夜晚……
這一夜，吳豐其實想了很多。
但有更多，讓他仍然不知所措……
這時候，開始有學生陸續到來，吳豐趕緊埋頭趴下，假裝在課桌上睡覺。
此時此刻，他只想當鴕鳥。
但十來分鐘后，他就被熟悉的聲音叫醒。
「豐子？豐子？」
吳豐沒有動，也不想動。
但奈何死黨的鍥而不捨，何況也不可能一直裝睡，他最終還是緩緩抬起了頭，望着眼前從小到大的死黨，眼神複雜。
死黨名叫「陳澤」，兩人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一個班。
更巧的是，兩人的祖籍都是徽省，吳母和陳母更是經常一起組隊打麻將……
本來他們約好了大學選碔漢，但結果吳豐的兩個碔漢志願都沒去成，最後是去了其他城市……
再到後來，陳澤大學畢業后，雖然考上了交大的研究生，但因為專業問題，並不是很想去。
當時，吳豐在深市打工，就直接把死黨喊了過來……
多年以後，他回到鋙州，而陳澤淪陷在了紙醉金迷的深市，性格大變……
……
「咦？你怎麼有熊貓眼？」
座位上，看着吳豐一臉『衰相』，陳澤吃驚道：「怎麼左邊臉還腫了？」
隱約間，似乎還能見到淡淡的五指痕迹，陳澤正想靠近瞧清楚，卻被吳豐識破目的，急忙拉開了距離。
「沒啥事，就是昨夜打蚊子摔了一下。」
吳豐輕描淡寫道，實則心中卻是尷尬無比。
昨晚就在他說不想讀書，想練武后，便看見父親沉默許久，之後從屋裏翻出了木棍，虧他當時還以為是父親同意了，想現場給他傳授武學。
卻沒想到，父親上來就是一招「降龍十八掌」，隨後就是一頓打狗棍法！
還好他及時清醒，趕緊認錯，但氣上頭的父親還是多打了幾棍，並揚言以後若是再看見吳豐看網絡小說，就直接把腿打斷……
到了這一步，吳豐難能還不明白，這就是正兒八經的世界，哪有什麼高武？
也許是網絡小說看得太多，又遇上重生這種離譜的事情，本來謹慎點是沒錯，卻沒想到被一個小屁孩給誤導了！
吳豐越想越氣，後來細細想想，越發覺得那小屁孩很可能指的是電視上的「超人奧特曼」……
「切，懶得管你！」
見到死黨抗拒，陳澤大概也猜到了些，他返回自己的座位，開始忙着交作業。
身處在熱鬧的教室，看着曾經的同學，吳豐再次陷入了發獃。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肩膀被人輕輕一拍，他才猛然回過神來，扭頭就看見了一位女生。
那女生扎著頭髮，
戴着眼鏡，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個子並不是很高，卻有着獨特的清秀感，赫然是班長『何梅潔』。
吳豐直接愣住，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座埃菲爾木塔……
「你……」
看見吳豐的面相，熊貓眼配有些爆炸的頭髮，何梅潔頓時一驚，隨後竟笑了出來。
吳豐滿頭黑線，連忙別過臉去。
「你該不會是想讓我一個人去收全班的數學作業吧？」何梅潔哼哼兩聲，提醒道，隨後便打算離開。
吳豐這才想起，他好像還是數學科代表！
但以現在這副糟糕模樣，讓他去全班同學面前逛一遍，恐怕社牛都得社死……
「等等！」吳豐急忙道，「今天不舒服，你幫我收一下作業可以嗎？」
何梅潔稍有遲疑，便點頭答應。
「謝謝！」
靠在座椅上，吳豐剛鬆了一口氣，身邊卻是忽然響起了一道輕柔的聲音，讓他寒毛盡起！
因為這聲音，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他有些害怕，甚至想逃離此地……
「交英語作業了。」
見少年遲遲沒有動靜，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那輕柔的聲音帶着好奇，再次傳來。
「吳豐？」
硬生生地抬起頭，吳豐揚起笑容，卻不知道此刻他的笑容有些扭曲。
闖入視線的，是一張有些嬰兒肥的臉蛋，明亮的眼眸宛如閃動的星辰，少女的膠原蛋白似在熠熠生輝，婀娜的身姿亭亭玉立。
她扎著長發，沒有劉海，懷中正抱着一沓厚厚的作業本，那藍白相間的校服，襯托出驚人的白皙。
吳豐還是高估了自己，雙眼對上的剎那，他如遭五雷轟頂，腦海一片空白。
眼前的少女，正是他『前世』的女友！
現在，她只是英語科代表，胡瑤卿……
「你怎麼……」
見到對方一副快掛了的模樣，尤其是那扭曲的臉龐，讓胡瑤卿嚇了一跳。
「對不起……」
吳豐低下頭，輕輕低語道，腦海中記憶翻滾，不斷衝擊着他的內心。
『前世』，他也曾高傲不羈，也曾答應會給她美好的幸福，但現實社會的殘酷，讓他屢戰屢敗。
沒有高學歷，沒有人際背景，沒有一技之長，沒有目標，沒有方向。
連那二本大學期間，他忙於瞎掙錢和玩遊戲，疏忽了學業，最終還是勉強畢業……
在深市的打拚，不敵壓力，他選擇逃回了鋙州……
而女友正是因為一次次的失望，最終被她家裏人要求分開。
吳豐自然明白，對方沒有錯，錯的只是自己，他不敢去拼，不敢去努力，最後熬成了一無所有的中年，也耽誤了她最美好的青春……
曾經這個女孩，從相戀的十八，陪他一起走過分手的二十八。
而他，只羞愧地留下了一句，『對不起』……
……
「你、你說什麼？」
教室里，聽到吳豐似乎在道歉，胡瑤卿有些摸不著頭腦。
一會後，她聽到少年聲音恢復了正常，卻仍低着頭：「對不起，忘了帶英語作業。」
聞言，胡瑤卿無語，她皺眉道：「等會你跟班主任解釋吧！」
說罷，她就走向了后桌。
座位上，吳豐失魂落魄，他並不是在意此刻少女的冷淡，因為他們的戀愛，是在高中畢業之後。
現在，他們僅僅只是同班同學的關係而已。
其實在高二文理分班后，他恐怕到死都會記得，第一天去新班級的路上，他在茫茫的學生背影中，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那時，他跟着她，他還在想：「她該不會是跟我同班的吧？」
然後便眼睜睜地看着，她邁著青春的步伐，踏入了五班……
同樣，也踏進了他的心裏……
少年的心是古板的。
此後，吳豐熱愛着籃球和遊戲，生活中有死黨，平時還得被學習折磨，加上家庭巨變，性格又有些自卑……
直到高考結束后，拿到了人生第一部手機的他，經過了數小時的內心掙扎，不甘就此離別，半夜才微微顫顫地從班級群中找到了她的頭像，點擊添加……
人生不過恍惚一夢，也許他忘了很多，但不知為何，他仍然能記得她通過好友之後，發來的第一句話：
「豐哥，夜貓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