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筆 遠離王都的地方（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叫着，從黑暗中醒來。自己的身下是毛茸茸的，地毯一般的材質。我發現我正躺在牛的背上——一頭健碩的奶牛，和我曾經所看到的任何奶牛一樣。只不過它身上那些本應該是黑色的花紋如今卻是粉色的，這些粉色的花紋讓這頭牛看上去就像是一隻從草莓牛奶廣告裏出來的牛。

「拜老子所賜！你活得好好的！」

是布萊特的聲音。

「你醒了？請不要亂動。」

梅諾爾的聲音從布萊特身後傳來。

我揉了揉眼睛，一股詭異的風自上而下地吹來，定眼一看，我的胸口處爛了一個十分規整的大風洞。這恐怖的一幕讓我瞬間回想起了管道里的經歷。

「額啊啊啊，我的心臟去哪兒了？」我無法抑制地大喊大叫道。牛背上的布萊特和坐在牛車上的梅諾爾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耳朵。

不對啊，我沒有心臟現在是怎麼活的呢？

仔細一看，我胸口處的風洞邊緣生出了許多細小的紅色絲線，而絲線的另一端連着布萊特的身體。

「我還想問你呢！臭小鬼！凈給本王添麻煩！」

布萊特吆喝着，接着對着我的腦袋就是一拳，不過大概是她沒吃飽的緣故，這一拳並不重。

「我怎麼還沒死？」我問道。

「都說了是本王救了你！」布萊特狠狠地戳着我的太陽穴，不耐煩地說道，「本王用色彩之力將你的血管連結在了本王身上，你這傢伙賺大啦，還不快謝謝本王？」

「不是吧……竟然還有這種操作？」我一下子不知道是該震驚於那個布萊特竟然這麼好心，還是該震驚於色彩之力竟然能實現一心二用這麼詭異的情形。

「雖然這傢伙挺討厭的，但是她說的話是真的。」站在我身後的牛車上的梅諾爾說道。

「布……斯卡萊特，你為什麼要救我？」我問。

「哼，你也救了本王，本王不想欠你人情。」布萊特的語氣里透露著倨傲和不屑，但此時我竟不覺得她討厭。

我摸著胸口處的絲線，還是覺得沒什麼實感。那個草菅人命的紅王布萊特竟然救了我，真是難以置信。

「我沒想到你是這麼恩怨分明的人。」我說。

布萊特沉默了，這沉默維持了足有十秒鐘，她才冷不丁地說道。

「倘若你是紅之國人，我便不會去救你。」

「為什麼？」我不解。

「你是本王的子民，你為本王獻上生命便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你不是，你來自其他王的疆土。你的生命應該留給你所效忠的君主。但此前在王宮裏你為我一個外族的君王捨身赴險，這就是屬於「人情」的範疇吧……因此這個人情本王還你了。現在我們兩清了。」布萊特一本正經地說。

乍一聽她好像是在闡釋自己的恩怨分明，深明大義。但經我仔細一想，便發現這傢伙的話除了體現出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封建餘孽外，沒有任何道理。

「哎！你這傢伙……」我剛要發作，但想到她畢竟救了我，到嘴邊的斥責便咽了回去。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這秘術只能用來暫時維持你的生命。你必須找到你缺失的那部分。」布萊特拎着連結我們兩人的絲線，鄭重地說。

布萊特說得對，當務之急是要找到我缺失的那部分，糟糕的是我並不知道我丟失的那部分去了哪，我只能期盼它還在下水道里。

「我昏過去了多久？」我問。

「不到兩個小時。」梅諾爾答道。

糟了，如果按照這輛牛車的速度，那在我昏迷的時間裏，我們和下水道的距離應該已經隔了十公里有餘。

「我們是不可能回去的。」布萊特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現在那裏都是紅騎士和瞌睡蟲先生的紅聖母。」

儘管有點好奇這個瞌睡蟲先生是誰，但我此時無暇顧及那些有的沒的，我只想找回我丟失的心臟。

「嘿？你能聽見嗎？」

一個聲音唐突地闖入我的腦海，那竟然是我自己的聲音。

「是誰？」我問。

「就用你們給我起的名字吧，我是十三號，就是你丟失的那部分。」那個聲音回答道。

「你去哪了？」我趕忙問道。

「我現在在阿丹的身體里，跟那群紅騎士們在一起。」那聲音說，「不過你放心，只有本體能聽到我的聲音。」

「你差點害死我！你去那幹嘛！」我有些惱怒。

「我不回去，你們就要把不會說話的阿丹丟在管道盡頭當替死鬼嗎？」十三號質問道。

該死，我自己不知從何而來的聖母心終於把我自己害死了。

「我能怎麼辦？我難道要為了救他而去跟那些雕像自由搏擊嗎？」我反問道。

「聽我說，我能在這裏操控阿丹的身體，讓這群紅騎士們聽我的話，從而把他們引到別處。」十三號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得意。

「那我要怎麼辦？」

「放心，我有辦法讓阿丹跟你們匯合的。」十三號說。

雖然十三號的話讓我放心了些，可是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智商。

「你們現在在哪裏？」十三號問道。

「斯卡萊特，我們要去哪？」我問。

「緋紅之都！那裏有本王最得力的臣子，他一定會派人保護本王！免受我那邪惡的姐姐的追殺！」布萊特得意地說。

「嗯，她不是你的妹妹嗎？」梅諾爾問。

「哦你看！我那可惡的妹妹都把我給氣糊塗了！」布萊特連忙改口道。

兩小時前，王都下水道——

啞巴丹覺得後背涼颼颼的，就在剛剛，有什麼滑溜溜的東西鑽進了他的衣服里，那觸感像是一條黃鱔。

「聽我說，阿丹，我是群青的一部分，我是來幫你的。接下來我會幫你說話，你只需要對口型就好。」那東西趴在他的後勁上，小聲說道。

啞巴丹點了點頭，開始按照十三號的指示對起了口型。

聽完了他的辯解，赤錆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可是……斯卡萊特和梅諾爾怎麼會找到你呢？」赤錆問道。

「我是這座城市的設計師的後代。斯卡萊特知道這點，因此才挾持了我，讓我幫她使用下水道的秘密機關逃走。」

騎士長一旁的紅騎士開口道：「可是，你小子看起來並不像貴族啊，倒像個勞工。」

「赤銅，不要以貌取人。」赤錆訓斥道，隨即轉身對

「那麼就請你帶着我們去追緝她們吧。」

「沒問題，騎士長大人。」

在阿丹的帶領下，紅騎士們離開了下水道，然而還未離開城郊，一個令阿丹熟悉的聲音便在後方不斷回蕩。

「騎士長大人！騎士長大人！」

聽到這聲音，阿丹渾身一震，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喊聲的源頭正是自己的老闆阿朱。

「咦？餐館的老闆娘？怎麼是你？」坐在馬背上的赤錆聽到這聲音，慢悠悠地睜開了雙眼，輕聲發問道。

「騎士長大人，請務必帶上我……等等，啞巴丹？你怎麼在這裏？」

阿丹一見到阿朱，便慌忙躲到了名叫赤銅的紅騎士身後。

「女士，這位先生是重要的證人，他將帶我們找到在逃的大通緝犯。請你不要阻攔。」赤銅一板一眼地說。

「可……可是……他，他是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