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毀滅

「哈啊，哈啊……」

炮火的轟鳴聲不斷的在背後響起，但是仔細傾聽能夠發現，聲音在逐漸的減弱。

鍾羽的身影不斷地在半廢墟的建築當中穿梭，有時會回頭看看身後，除了一片廢墟，如血殘陽，什麼都沒有，但他每看一眼，步伐都會再加快幾分。

轟！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他的耳朵一陣疼痛，大腦就像是被震了一下。

在自己後方僅有幾步的身影猛地衝上前，一把推開了他，他踉蹌地向前了幾步，差點跌倒，低矮的建築物的倒塌在此時此刻帶來了災難。她被石柱團團圍住，無法脫困。

恐懼在這時襲上心頭，卻被此時心中的衝動所擊碎。他跑到她的身旁，跪下看着廢墟里的她，「怎麼樣？能出來嗎？」

「抱歉，不行了。司令官，不論如何，請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身上潔白的海軍服已經被灰塵弄得有些灰濛濛，衣服的缺口下隱約可見的傷口昭告着她受到了多麼嚴重的傷害。但即便如此，就算自己已經深陷困境，她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自己的司令官。

這就是艦娘，這就是她們的忠誠，堪稱愚昧的……忠誠。

「不，不，我想和你一起走。求你了，讓我和你一起走。你能出來的吧，一定能的吧？我，我們一起……」

近乎的懇求的聲音，換來的卻是她的怒目而視，「你在說什麼傻話，趕快離開這裏！趁着她們還沒有追上我們！」

「但是我……」

轟！

又是一道震耳的轟鳴，這次的準頭沒有上次那麼准，更像是……威嚇一樣。她的神色一緊，「趕快！離開這裏！只要我還待在你的身邊，她們就一定能夠找到我們，所以，撤退吧，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拜託了，司令官。」

他很清楚，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可是！可是……

他緊咬牙關站起身來，轉身奔跑，儘力不去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她看着他的身影，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容，「沒錯，就是這樣，司令官，請活下去吧，帶着，我們的希望……」

轟——

轟鳴聲響起，他僵硬地轉過頭去，原本她所在的位置，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原本倒塌的建築物碎片也在炮火下變得什麼都不剩。她，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一股刺骨銘心的疼痛爬上他的內心。他獃獃地站立在原地。

列剋星敦……我還能去哪裏呢？還有……什麼地方能去呢……？

「怎麼？絕望了嗎？」

清脆的聲音，其中蘊含着深深地惡意，他幾乎是顫抖著轉過身去看着不知何時來達自己身前的女子。本能在此時蓋過了所有的一切理性，腿腳不聽使喚的微微顫抖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非人的氣息，正在讓鍾羽感到靈魂深處的顫抖。

這就是深海，棲姬級別的深海！人類最大的敵人！光是這樣面對面的站着，他的大腦就快要陷入宕機狀態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就這一步，鍾羽身上所承受的惡意瞬間增長，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她戲謔的看着眼前顫抖的人類，露出像是捕食者玩弄獵物的表情，「你這個表情，真的很棒啊。不過真是可惜，這不能成為你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冷汗不斷的流下，他沒有任何餘力去對她所說的話進行還擊，光是支撐自己站着，幾乎就用盡了他全部的力量。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真是可惜不是嗎？她們明明拼了命都要保護你，明明上一秒還在說着『為了司令官，就算戰死也在所不辭』但是下一秒就已經灰飛煙滅了呢，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啊！」她露出了幾乎是病態一般的笑容，饒有興緻的看着因為她的話表情變得蒼白起來的他。

啊，她們……不，不不，冷靜下來，不要去想，還有機會，還有最後的機會。

理性慢慢的回到了思維的高地，他現在只有那唯一的，同時也是賭博的一次機會。不過，既然賭與不賭的結局都一樣的話，那麼還不如賭一把試試呢。事實上，他也只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這上面了。

身體的控制權逐漸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蓋過恐懼的，是從靈魂深處升騰起來的憤怒，還需要一點時間，還需要一點時間我才能保證成功。

她看着他，從她的視角上來看，他就像是被自己身上的威壓給壓得完全用不上一絲一毫的力量，只不過是一隻待宰的羊羔而已。

緩緩向前，她的臉上露出了有些瘋狂的笑容，「後悔嗎？悔恨嗎？如果當初你選擇加入我們，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但是你的選擇是她們，真是讓我感到惋惜，你看到了嗎？她們的弱小，這就是你引以為豪的港區？！哈哈哈，可惜啊，它現在只有一個人了。」

她張開雙臂，背後港區的殘骸是她引以為傲的背景，她看着自己面前這個可悲的妄圖與自己對抗的男人，看着他的身體因為抵擋不了自己的威壓而緩緩下壓的樣子。

「你……」

就是現在！

他以極快的速度拔出了腰間藏着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了面前深海棲姬的體內。

成功了！

刀刃進入血肉傳來的特有的阻塞感告訴着他，他的匕首已經刺進去了她的體內。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腹部傳來，下一秒，他倒飛出去，結結實實地撞到了背後的廢墟，因為建築物的破壞而裸露著的鋼筋直接穿過他的右腹，劇烈的疼痛讓他一瞬間神志模糊不清，甚至將近昏迷。

不行，至少，不能在這裏……

他猛地噴出一口血液，五臟六腑就像是被火灼燒一般疼痛，僅此一擊，他已經進入了半死狀態。他緩緩地抬起頭來，想看看自己有沒有造成任何傷害，他看見的是，臉上仍掛着嘲諷微笑的她，之前造成的傷口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迹。

「真是可悲，居然這樣就妄圖對付我。」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類，她很清楚，她將看着他死亡，她將看着他顫抖，眼中只剩下絕望，仇恨的目光盯在她身上，彷彿要擇人而噬，但他無能為力。作為一場戰鬥，不，虐殺的收尾，這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

「咳啊——」

吐出一口血，感覺好受了點，幸好鋼筋不算長，只是穿透了一點距離，他用盡全力將自己從那裏移開，幾乎是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好疼，好疼……腦海當中幾乎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反胃的感覺不斷升起，嘴巴里不斷溢出血液，腥甜的鐵鏽味佔領了他的味覺，他嘴巴動了動，但他已經不能說出任何一句話。即使是經受過身體與基因雙重改造的他，如果不及時的進行治療的話，也只有死亡，不如說現在還保持着相對清醒的神智已經很強大了。

她緩緩地走上前，站在鍾羽的面前，然後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提起。看着正在做着微小的掙扎的他，她的臉上有那麼一瞬浮現出了滿意地笑容。就像是一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一般的小孩子。

「現在，你還想說什麼嗎？」

她隨意地鬆開手，欣賞着他趴在地上的樣子

好了，現在……可以。

緩緩的拾起剛剛緊握在手中的匕首，刀刃對準了自己的心臟，她就這樣看着鍾羽，「哦？自我了結嗎？好啊，我很期待看到這一幕。」

她甚至向後退了一步，像是在觀賞一場演出。

刀刃入體，鍾羽感到了刺骨銘心的疼痛，深海的血液和人類的血液混雜着滴在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吊墜上。

「嗯？」

她眉頭一皺，對於鍾羽的行為感到有些不解。

開始回溯。

這是他看到的最後的信息，鍾羽扯起嘴角，艱難的露出一個微笑，下一秒，他徹底倒在了地上。

她看着他的屍體，走上前，提起表面已經沒有光澤的吊墜。臉上沒有絲毫感情，之前的瘋狂和病態就像是……錯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