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下午，孟星河帶考察隊第一次進山。

程醉這個項目組連他在內一共八個人，人都是他自己挑的，程醉任組長，副組長也就是項目組的總策劃耿少榮，設計師李炎，兩個勘測人員王建和徐志飛，財務江鈴，法務林珊珊，還有個什麼都略懂的特助司徒燁，全是精英。

財務法務不需要跟進山，其他人都是年輕力壯的男丁，孟星河問他們要不要帶滑竿和轎夫，被他們很憤怒地拒絕了。

「你看我們像虛的嗎？」耿少榮還衝孟星河秀了秀大臂上的肱二頭肌，其他男士重重點頭，以示附和。

孟星河也朝程醉看了看，程醉輕蔑地撥了撥額前的碎發，又含情脈脈地眨眨眼睛：「一會走不動了你跟我說，我背你。」

孟星河笑笑，心說一群逼王，兩小時后昌蒙山會教你們做人。

昌蒙山方圓百里，勐家村是山脈的起點，孟星河帶着他們穿行在稻田、荷塘和植物叢中，這段路走得還算輕鬆，大家歡聲笑語的，還唱起了歌：「今天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

程醉跟在孟星河身後，像賈寶玉進了劉姥姥家的園子，什麼都要問。

「星河，這個圓咕隆咚的東西是什麼？」

「苦子果。」

「能吃嗎？」

「你嘗嘗。」

「啊呸！呸！苦死我了！」

程醉不敢亂吃東西了，但嘴巴還是歇不下來。

「哎呀這個青椒好大，長得跟燈籠似的！」

孟星河更正：「那不是青椒，是七葉瓜。」

「啥瓜？」

「七，葉，瓜。」

「為什麼叫七葉瓜不叫六葉瓜八葉瓜？」

孟星河：「……那你得問七葉瓜它媽。」

程醉好像一點意識不到自己有多煩人，樂不顛兒顛兒地跟在孟星河後面跑，一邊跑一邊繼續秀他那五穀不分的智商。

「星河，這黃瓜怎麼還有刺兒啊？」

「那不是黃瓜，是茄子。」

「怎麼可能？我認識茄子，從來沒有刺兒。」

「你吃的茄子都是削過皮兒的，而且有些黃瓜也是帶刺的。」

「為什麼……」

「小程總，」孟星河慈祥地說，「我們村委圖書室里有本《兒童十萬個為什麼》，等回去了我借來給你看好嗎？」

「噗噗噗！」萬程一干人全都笑瘋了，交頭接耳著竊竊私語。

「小程總真是個活寶。」

「這哪是霸道總裁啊，分明是葯不能停。」

「那倆人看着怪有意思的，小程總比孟星河要大幾歲吧？倒像是孟星河帶着弟弟似的，司徒，你說是不是？」

司徒燁深深嘆了口氣，他沒看出兄弟情，他看到的全是奸|情，更要命的是，他覺得那倆人還挺有西皮感。

作為一根即將打鴛鴦的「棒」，司徒燁的心情非常複雜。

出了村莊就進山了，山道由花崗岩石鋪就，看上去黑沉沉，彷彿不會幹涸似的，從內里透出涼沁沁的濕氣，道兩旁的植物層層疊疊比人還高，綠油油的葉子，紅艷艷的花，所有的顏色都很深稠，像濃墨重彩的油畫。

「哎呀我去！」程醉忽然瞪直溜眼，震驚不已，「星河，你們村兒的人真是虎膽龍威，大把的罌|粟就種路邊，酷！」

孟星河：「罌|粟？！」

司徒燁等人臉色大變，不過相比驚嚇，他們更顯興奮。

「早聽說雲滇毒|品泛濫，沒想到猖狂到這個地步啊。」

「咱們要不要報警，警察管不管？」

「別說，罌|粟花還真漂亮，我看着都想采兩朵。」

什麼叫做兵傻傻一個，將傻傻一窩，孟星河今天算是領教了。

他手掌拄著額頭，深呼吸了好幾口，才彬彬有禮地微笑道：「親愛的朋友們（魚唇的人類們），現在你們看到的是昌蒙山裏很常見的一種植物，它叫虞美人，雖然它跟大名鼎鼎的罌|粟|花同科同屬，但虞美人跟大|煙沒有任何關係喲！」

大家都笑了起來。

不過很快的，他們就垮下臉了。

昌蒙山本身就是一個天然公園，其間地形和它的植被一樣豐富多彩，丘陵、山溝、峽谷、斷崖，一切能想像得到的複雜地貌在他們腳下延展，程醉一行人跟隨着孟星河爬高躍低，漸漸的，腿腳開始不太聽使喚了。

勘測和設計師最是辛苦，他們拿着圖紙、相機和捲尺等工具，一邊走還要一邊測量，採集不同的土質，計算水源流向，了解每種植物屬性……景區設計是非常浩大的一個工程。

「歇、歇會吧。」司徒燁喘著粗氣說，他的提議得到了一致贊同，眾人在半山腰停下修整，坐地上的坐地上，喝水的喝水。

程醉臉色有點發白，中午他喝了不少酒，出門時候臉是紅的，楊絮棠和佟支書都勸他別上山，他非要來，現在酒的後勁上來了，胃裏的東西像是要往外涌，直犯噁心。

孟星河發現他不對勁，走到他面前：「怎麼了？」

程醉一屁股坐在一個樹墩上，手一環抱住了孟星河的腰，悶聲說：「我難受。」

「小程總沒走過這麼多路吧？體力跟不上了。」耿少榮擔憂道。

「胡說！」程醉立刻炸了，「論體力本公子一馬當先以一當十，你們全捆一塊都不是個兒！」

過激的反應把大家都逗笑了。

程醉仰頭看着孟星河，秒切了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我體力好著呢！是你們這的酒後勁兒太大了，我有點噁心。」

孟星河被程醉抱住的時候有些猝不及防，身體僵硬了半分鐘才不自在地想將他推開：「不舒服的話你留在這裏，讓司徒助理陪着你，我帶耿經理他們去山頂。」

「不行！」程醉把臉埋在孟星河小腹上，直搖頭。

孟星河皺眉：「再往上面去很容易起高原反應，你中午喝了酒，又不能吃藥，別逞強……」

「不行！」程醉繼續搖頭。

他這樣子就像個撒嬌的小孩兒，耿少榮幾個互相擠眉弄眼，都看得直樂，孟星河翻臉不是，縱容又不甘，白玉般的臉陣青陣紅，惱怒地擠出一句：「那你想怎麼樣？」

程醉還是搖頭，一張臉從孟星河小肚子的左邊滾到右邊，又從右邊滾到左邊，他這會難受是真，吃豆腐更是真。

就在孟星河耐心耗完，哪怕當着一眾萬程員工的面也要把程醉掀開的時候，司徒燁說話了：「這樣吧，孟星河你陪小程總待在這裏，我們幾個上山。」

司徒燁當前的主業是幫程醉統籌完成這八個億的項目，儘管董事會早當這筆投資打水漂，但萬程每一分錢的大頭都是屬於程醒的，他能守住一分是一分。

孟星河否決：「前面有個懸崖，沒有我帶路你們過不去。」

「可是……」司徒燁無奈地指指程醉。

孟星河沉默了一會，忽然叫起來：「啊呀！蛇！」

「蛇？卧槽蛇！蛇在哪裏？」只見方才半死不活的程醉猛地跳到了樹墩上，雙手緊緊抱住孟星河脖子，一張俊臉駭得快要哭出來，哇哇大叫，「蛇，蛇，星河有蛇！」

司徒燁幾個全都背過身，捂著嘴不敢笑出聲。

程醉上半身像考拉抱樹一樣掛在孟星河身上，看了半天都沒看到蛇，這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孟星河把他的兩隻手從自己脖子上撕下來，上下一瞅他：「這不挺精神的么齊天大聖，能走了嗎？」

程醉癟著嘴，眼裏含着兩泡淚，委屈巴巴點頭。

他扯著孟星河的衣角跟在孟星河身後走，一路心有餘悸地東張西望：「這裏真的有蛇嗎？」

程醉很怕蛇，怕到連《新白娘子傳奇》這種電視劇都不敢看，前世孟星河有一回跟他吵架，故意冷不丁把一張群蛇盤在一起的圖片丟到程醉面前給他看，程醉當場屁滾尿流。

程醉去世界上任何一個地區旅遊，首先要確認的就是那個地方決不能有蛇出沒，為此他甚至從來不去任何一所森林公園。

雲滇大山裏的蛇跟這個地球上的人口差不多密集，孟星河想不明白，他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往這裏鑽。

程醉哆哆嗦嗦，連嗓子都在顫抖：「這裏的蛇有沒有毒？星河，我覺得我們再往前走會很危險，要不先去醫院帶上血清？你走慢一點，你到我後面來，司徒，你到前面去開路……」

司徒燁：Whatthefuck?助理就不是人嗎？

孟星河回身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個香包，在程醉眼前晃了晃，告訴他：「出門前盧會計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個這東西，喏，你也有的，裏面裝的就是蛇葯，蛇見到我們會游遠遠的，你怕蛇，蛇更怕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