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劉備：蜀將何在？隨我衝鋒

——魏王問：劉玄德，你別來無恙否？

殺人誅心！

無疑，這樣一句話，十足的殺人誅心！

而隨着這一句話的傳出，劉備下意識的雙手一個顫抖，手中的千里望掉落在地上。

像是因為「魏王」那兩個字，出自於本能與下意識的畏懼…一下子席捲全身。

這讓他想到了青梅煮酒時，他與曹操在「攻心術」與「藏心術」博弈時的情景。

要不是那驚雷，他…他就暴露了！

他又想到了與曹操博弈徐州，曹操一招驅虎吞狼害慘了他呀；

想到了兵敗東海，那血琳琳的戰場，他從一個個兄弟們的屍體中爬出來，若非糜竺在，贈兵贈糧贈妹妹，他怕已是在那時自刎身亡；

他還想到了荊州新野城時，迫於曹操的威懾，攜民渡江；

想到了這些年…被曹操追逐，不…是這些年，被曹操追殺，惶惶四處逃竄如喪家之犬的日子。

就好像，曹操從一出生起，就註定是他劉備的剋星！

他劉備只配在曹操的陰影中活着。

魏軍南寨、陽平關、十二連峰…如今就連魏軍東寨也有埋伏，怎生這一處戰場處處都是埋伏？

——『魏軍到底有多少人哪？』

他不知道魏軍到底有多少人，但是…無疑，法正提及的，魏軍只有漢中的十萬兵馬，這…是絕對錯誤的。

劉備整個人顯得極為緊張，雙瞳瞪大，整個面靨…都在顫粟。

他曹操對關麟是恨之入骨，可他曹操更知道，現在的局勢，屬於他大魏力挽狂瀾、扭轉乾坤的方式有且只剩下一個，那就是釜底抽薪！

不是關麟，而是：

劉備的心頭在絕望的嘆息…

難道…

他…明明這一次，他眼看着就能親自戰勝曹操的，可這般冥冥中的宿命就…就是命中注定無法實現么？

也不知道是因為又一次見到曹操；

還是因為這種情景下見到曹操；

或者是…過往那並不美好，屢戰屢敗，惶惶逃竄的記憶湧上心頭。

整個喉嚨都梗咽住了。

——劉備！

劉備一死，蜀漢內部必定分崩離析，這點，他曹操太熟悉了，四世三公、門生故里遍佈天下的袁家怎麼倒下的，不就是因為袁紹的隕亡么！

局勢愈發的迫在眉睫…愈發的一觸即發。

那是在半山坡，騎跨在高頭大馬上，魏武揮鞭的——曹操曹孟德啊！

也正是這一望，「啪嗒」一聲，手中千里望再度掉落在地上。

「報…」又一名探馬急沖沖的趕來，「十二連峰除定軍山外，悉數出現了大量魏軍，密密麻麻…他們截斷了定軍山通往其它山巒的山道…正…正紛紛朝我們這邊殺來。」

一連串的急報讓劉備頭腦一片空白。

這一仗，還沒敗——

這一名斥候的聲音剛剛落下。

這一刻，透過那千里望，出現在劉備眼中的…是他再熟悉不過，是他化成灰也不會記錯的人。

「報…」第三名斥候稟報道：「魏軍東寨外圍又湧出大量的魏軍，將…將趙子龍將軍、三將軍、馬孟起將軍團團包圍，三位將軍沖將不出…」

那，那還有轉機。

為了這一戰，他不惜放棄徐州；

為了這一戰，他不惜將邊防的半數驍騎調離，留下了巨大的隱患；

這一刻，他很想哭，那久違的淚水，止不住的就往上涌，他…他已經許些年，沒有過這種絕望下欲哭無淚的心情了。

他…他劉備這輩子在曹操面前，註定是一個失敗者么？

短暫的驚魂之下，劉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他連忙又撿起了那千里望，他朝着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舉起千里望…遙遙望了過去。

如今的局勢，法正能想到的也唯獨是那曹操孤注一擲的調集漢中所有的兵馬。

就在這時。

看着劉備的身子骨已經有些搖搖欲墜，法正一把扶住，他努力的撐住劉備的身子，讓他儘可能的站穩！

這種時候，他若倒下了，這十幾萬人，就再無任何轉圜的餘地了。

劉備的聲音有些嘶啞，那滿腔的言語彙聚在嘴邊，卻…卻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邊，劉備還在茫然與絕望中徘徊猶豫，腦海中一片空白。

反觀法正，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劉備的神色，他連忙安慰道：「主公勿慌，那曹賊雖是設伏，但兵力上，我們並不落下風…他漢中城一共也只有十萬人哪！」

這…這…

但事實證明…法正是想當然了，曹操是孤注一擲、畢其功於一役，但…他出動的何止是漢中的十萬兵馬，加上長安的、關中的、五斗米教的教徒。

如果是這樣…

第一名斥候來稟報劉備，「主公，不好了，陽平關處的魏軍殺出來了，足足有五萬之多，看路徑…看路徑似是往定軍山方向而來，多半他們要…要截斷我們的糧道啊！」

是啊，劉備號稱是帶着二十萬人來攻漢中，真實的數字，拋出隨軍的雜役、後勤…真正能上戰場的也有十三、四萬人。

「哇…我…我…」

為了這一戰，他設計合圍洛陽，派出姜維、曹彰就是要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關麟那邊；

「報——」

…

「主公…主公，你要頂住，現在還不是最後的關頭，你要頂住啊…」

兵力儼然已經超過二十五萬之眾——

一連串的急報如同雨後春筍。

那邊，透過千里望，騎跨在高頭大馬上的曹操已經將劉備那搖搖欲墜的身形看在眼裏。

「哈哈哈哈——」

曹操笑了，心情格外的舒暢，他對身旁的李藐、馬謖、賈詡感嘆道：「這劉玄德，二十年前，他鬥不過孤，二十年後的今天，他依舊鬥不過孤…」

賈詡連忙拱手，「大王將計就計，如今這大耳賊與他的蜀軍就如同瓮中之鱉…擊垮這大耳賊，一舉收復巴蜀，指日可待…」

收復巴蜀…

當聽到這四個字，曹操的神色剎那間變得凝重了起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大王這是怎麼了？」

李藐察覺出異樣，敏銳的他，連忙問曹操。

「沒什麼。」曹操輕輕的一揚手，「孤是想到許昌、洛陽因為那對關家父子失陷，不過…現在想來，雲長與他兒子謀得了孤的許昌與洛陽，孤就攻下他大耳賊的蜀中與成都…都是釜底抽薪，算下來，孤不吃虧——」

李藐拱手，附和道：「是啊，大王並不吃虧！」

說到這兒，李藐轉過頭與馬謖有一個眼神的交匯，此時的馬謖神色卻有些抑制不住的緊張。

這陣仗…嚇到他了。

甚至，恍然間，他會有一種感覺，萬一…萬一蜀軍真的頂不住，那…那所有的計劃可就都功虧一簣了——

正直馬謖遐想，曹操接下來的吩咐再度吟出，「告訴玄德，問問他，沒想到吧？告訴他…孤等這一天等了許久，你劉玄德是成也關麟，敗也關麟，你劉備這一世註定一事無成——」

隨着曹操的聲音落下…

百餘傳令兵齊聲高喊：「魏王說，劉玄德，你沒想到吧？孤等這一天等了許久！」

「你劉玄德是成也關麟，敗也關麟——」

「你劉玄德是成也關麟，敗也關麟——」

「你劉備這一世註定一事無成——」

「你劉備這一世註定一事無成——」

…

…

大刀映着日影高高的舉起。

魏軍東寨處，張飛方才揮舞丈八蛇矛逼退了前方的三名魏軍騎士，身後突如其來刺出一槍，既快且狠。

張飛察覺時，槍已近身，根本沒有空間格擋。

「翼德小心…」

卻在這時，一道聲音傳出，是趙雲趙子龍。

槍出如龍，一槍刺入那背後傷人的魏軍胸膛，一擊斃命。

那魏兵身旁的同袍趁機朝趙雲出槍，卻又被趙雲格擋，翻身一個突刺…當即殞命！

一攻一守，這均是趙雲七探盤蛇槍法中的招式。

所謂七探盤蛇…槍法分七探和蛇盤，七探主要為七種攻擊招式，蛇盤則為防禦招式。

只是…哪怕是趙雲的槍法如龍，卻依舊無法改變…那不利的戰況。

魏軍越聚越多…越聚越多，到現在，已經是里三層、外三層的將這裏的蜀軍團團圍住。

「子龍，可見到孟起了么？」

張飛與趙雲背靠着背，他詢問一聲。

「沒有…」趙雲凝眉，當然…這種時候，他們顧不上去尋馬超，趙雲疑惑的問道：「不對啊，算算時辰，南寨那邊當已經得手了…這東寨的魏軍非但不去救援？怎生越聚越多？怕是不止那六萬人了…」

「不會有詐吧？」

因為《斗戰神》的緣故，現如今的張飛思慮也比以前周全，何況，從現有的情形來看…戰況的發展已經是與《雲別傳》背離，截然不同——

「子龍，你最是冷靜，這種時候，當怎麼辦？」

張飛問趙雲。

趙雲咬了咬牙，「或許，南寨那邊真的出事兒了，當務之急，我們不能戀戰，先突圍回定軍山再說…」

「好…」張飛一挺蛇矛，然後大聲嚷嚷道：「還能喘氣的，隨俺一起突圍，從這裏，衝出去——」

話音剛落…

張飛與他的一乾親衛便宛若一隻只暴走的公牛，直朝來時的方向無比野蠻、莽撞的直衝而去。

反倒是這時候的郭淮鎮定了許多。

在得知南營魏王率十餘萬關中軍支援，將蜀軍團團圍住后，他也有了不少底氣。

呵呵…

郭淮冷笑一聲，「突圍？想的美…」

面對張飛的沖陣，他冷靜的吩咐「弓弩手各就位，射——」

一時間，萬箭齊發。

張飛的親衛登時就倒下一片。

…

…

「你劉玄德是成也關麟，敗也關麟——」

「你劉備這一世註定一事無成——」

隨着這一道道聲音從山腳傳入定軍山半山腰，劉備的表情無比的掙扎。

輸了么？

就這樣輸了么？

關麟幫他贏了無數次，可到他這裏時就…就輸了么？就像是這二十年來，一以貫之…一如既往的在面對曹操時…一敗塗地了么？

突然…

原本頹然的劉備猛地睜開了雙眼，一雙眼睛瞪得渾圓碩大。

他用這份神情去告訴曹操，也告訴法正，告訴所有人，他…還沒有倒下，他絕不會放棄！

是啊…

想想二弟關羽、侄兒關麟，那神乎其技的從襄樊戰場打到了宛洛戰場，打下了江東，奪下了淮南，如今…就連洛陽，就連天子都已經被救回！

距離大漢的榮光再現，距離天下一統，距離他劉備兒時那羽葆蓋車的夢想只…只差那麼一步了！

他劉備怎麼能倒在這裏？

呼…

伴隨着一聲粗重的呼氣，「嗖」的一聲，劉備拔出了他的雙股寶劍。

「蜀將何在？隨我衝鋒——」

「救下蜀軍者，封侯拜將——

一句話落下，他竟直接翻身上馬，就要帶頭朝那魏軍南寨衝殺而去，這一去…是為救那些還在修羅場中搏殺的弟兄，這一去，也是為了證明自己…

——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曹爾！

——那麼，曹操就比比看吧！

似乎是注意到，身旁的一乾親衛，一干文武還愣著，還呆在原地…

劉備再度補上一句：「漢將如雲，竟無一人可出戰？」

當即…

陳到拱手，「末將願往——」

簡雍拱手，「末將也願往——」

越來越多的漢將、蜀將紛紛拱手，「末將願往…」

無疑，劉備的魅力是極富感染力，他只用了一席話，就調動起此間所有人的戰意，還是在這般極端不利的情景下的戰意。

他最後環視眾人一言：「這一戰是我與那曹賊的決戰，若我不幸中箭，不幸被劈落馬下，你們不許救我，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帶着我劉備的決心去救回那陷陣的蜀軍將士，然後與他們合兵一處，將那曹賊斬於此定軍山腳，還這亂世一個太平，也讓普天之下的黎庶記住你們今朝所做的一切…我劉備當帶頭衝鋒！」

說到這兒。

「得得得——」

伴隨着一聲馬兒的嘶鳴，劉備的戰馬彷彿通靈性一般，人立而起…用那健碩前提遙遙指向魏軍…指向那曹操所在的山脊。

「沖——」

終於，在劉備的一聲號令之下，定軍山半山腰所剩的三萬兵勇齊齊衝下山道…

一時間，法正只覺得腦瓜子都是嗡嗡的，他下意識的想要去攔住劉備，卻…卻不曾想，劉備馬快已經一騎絕塵的沖將而去。

「糟了…」

法正心頭就一個念頭。

若好基友劉備這般沖將下去，那…那無論是他，還是這十餘萬蜀軍就都「白給了」，世人冠以白地之名的也不會再是夏侯淵，而是…而是他劉備劉玄德啊！

「馬…馬…」

法正急忙呼喊。

糜竺反應過來，連忙將自己的馬牽了過來，法正也顧不得那羸弱的身子骨，翻身上馬。

「駕，駕——」

伴隨着急促的聲音，他直接向劉備那邊追了過去，一邊驅馬，一邊大喊，「主公，主公且慢…」

只是，他的聲音在那無數將士沖將而下的腳步聲中，迅速的淹沒。

緊接着…

「放箭，放箭——」

只聽得魏軍軍陣中一聲號令，那將身處魏軍南營內外蜀軍與定軍山上的蜀軍截斷的魏軍盾陣后，無數弓箭兵上前，他們早已彎弓搭劍…

「嗖嗖嗖嗖——」

伴隨着破空之響，這些箭矢密集如蝗蟲、如瀑布、如流星，密密麻麻的朝沖將而下的蜀軍射去。

「啊…」

「啊…」

登時，蜀軍中就倒下了一大片人！

而隨着這驚魂一幕的出現，法正的心情也是緊緊的揪起，他的眉頭幾乎凝成一條縫，他用極致沙啞的聲音，用最大的聲調高喊：

「玄德，你…你在哪啊…你回來啊….」

…

…

前面五十里就是定軍山。

隨着一名探馬的稟報，諸葛恪不由得咬牙切齒…

沉吟了許久，他方才張口吟出：「還是來晚了么？」

就在剛剛，探馬的情報已經將定軍山另一側發生的境況悉數稟報。

包括曹操的出現，包括大魏十餘萬關中軍突然降臨，包括劉備、張飛、趙雲、黃忠…十餘萬蜀軍竟是在這一方戰場被分割成了無數塊兒！

各自為戰，難以形成合力…

兼之敵軍的以逸待勞與暗中埋伏，局勢一下子就朝着極端不利的方向發展。

呼…

究是諸葛恪，此時也不由得長長的呼出口氣，只覺得心頭裏「砰砰」的響，這是他曾經無論在江東還是在荊州都不曾遇到過的局面。

——『雲旗公子啊…這局，怕是不好解了。』

諸葛恪緊咬着牙關。

沉吟片刻，他再度詢問那探馬，「蜀軍被多處截斷…發生多久了？」

「半日…多半日以前…」這探馬如實稟報，「那時候，蜀軍尤是優勢，敵軍的東寨與南寨眼看就抵擋不住，法正軍師聲東擊西之計本已奏效，可誰曾想…誰曾想那曹操來了…還…還帶來了十餘萬雄兵！」

等等…

曹操不是在長安么？

曹操不是派關中大軍進抵洛陽么？難道…

不好！

猛地，諸葛恪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他敏銳的發現，錯了，他們都算錯了…曹操從一開始起，他的目標就不是洛陽，而是…而是這定軍山上的劉備！

那麼…問題來了，這種時候，他諸葛恪，他身後這三千賨人，該怎麼抉擇？

「將軍，速速就救援吧，再不去…我怕，我怕主公那邊就堅持不住了！」

探馬這麼說了一句，可看到了諸葛恪身後只有寥寥三千兵，他的心直接涼了一截。

「出發，急行軍，登山——」

諸葛恪當即下達命令。

可這話剛剛脫口，他迅速搖頭，他又想起了什麼。

「等等…」

一聲吩咐后，他從懷中取出一份輿圖，他仔細的掃過其中，他的眼眸凝於另外一條山道，那並不是通往定軍山的道路，而是…通往定軍山東側山巒的一處。

要知道，這輿圖是他募集的這些賨人提供的，賨人世代生活在這裏，絕不會有錯。

「改道上山…從元山子這裏登山…」

諸葛恪立刻吩咐道。

大巴山脈，那猶如游龍戲鳳的十二連山一顆珠，當此之時，敵在明，他諸葛恪在暗，這是唯一的優勢。

他必須想辦法秘密潛入，這…也是他唯一的機會。

「雲旗公子說過…」

諸葛恪再度鄭重的吩咐，「定軍山連着山外山，從元山子這裏登山足可以做到隱秘，只是…只是希望，希望我們趕得上，來得及——」

說這話時，諸葛恪的表情已是無比的複雜。

像是帶着緊張、擔憂、惶惶然等諸多情緒。

但…他唯獨沒有的情緒是懼怕！

手按壓在那蒲元鍛造的鋼刀之上，手指觸碰到那輕靈卻又異常堅固的牛皮鎧甲之上，還有…還有小型連弩，還有秘密武器！

這一戰，他諸葛恪無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