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1章 謝遠航
圖卷之中，光影變化，彷彿一場電影，又像是一段人生——
一座恢弘的宗門中，一個穿着破爛，滿臉是灰，眼睛卻已經乾淨純澈的少年，剛結束了一天劈柴、挑水、燒火的工作，終於在夜深時分，擁有了寶貴的修行時間。
他有一個很大眾，卻也承託了父母最美好祝願的名字——謝遠航。
他出身於一個山野鄉村，他是他們村子裏唯一一個擁有修行天賦的人，於是他被帶入了靈虛劍門。
進入靈虛劍門之前，他有着很美好的幻想——他能穿上傳說中的仙人那樣的華美的袍子，擁有一柄珍貴的仙劍，整日御劍飛行，談仙論道，肆意修行，向天奪壽。
然而，幻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
來到靈虛劍門后，他因修行天賦不夠出眾，只能成為雜役弟子。
他每天乾的最多的事，不是盤膝修行，不是御劍瀟灑，更不是穿着華美的袍子遊山玩水。
他只是一個劈柴、挑水、除草、澆灌、燒火、煮飯的雜役！
和凡間權貴府里的雜役不同的是，每天幹完活，他可以自由安排時間。
他當然將所有的時間用在了修行上！
雖然他的修行功法，只是最低級的靜心明道訣，再加上他資質太差，又沒有修行資源，修行時間還少，他這輩子註定不能有所成就，但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依舊苦修不輟。
剛開始，和他一起進入靈虛劍門的那些雜役弟子也和他一樣，渴望逆天改命，覺得努力就能有收穫。
但隨着時間流逝，不到半年，那些雜役弟子就像是認清了現實，都不再修鍊了。
但謝遠航還沒有放棄，他依舊在整夜整夜地修鍊！
他每天除了幹活就是修鍊，休息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
別的雜役弟子都勸他趕緊放棄，說他這樣是在燃燒生命，將來不僅不會擁有高深修為，還活不長，老了更會一身病，老年會相當悲慘。
謝遠航何嘗不知道這些呢？可他生來就是個執拗的人！
並且，他也有必須要努力修鍊的理由！
當初來靈虛劍門的時候，父母殷切期盼的眼神，弟弟妹妹羨慕崇拜的眼神，村裏長輩為他送上的雞蛋、草藥、新衣服……
他如果不努力修行，今後離開靈虛劍門回到村裏，該怎麼報答父母長輩，該怎麼給弟弟妹妹樹立榜樣，給予弟弟妹妹更好的生活，讓弟弟妹妹不用再經歷他所經歷的苦？
他是站在懸崖邊上的人，他除了一條命，沒有別的了！
上天給了他修行的機會，他就一定要把握住，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謝遠航日如一日地幹活、修行，他燃燒着生命，他拼搏著一切！
然而，就像那些雜役弟子說的一樣，他天賦真的太差了，苦修不輟二十年，也沒能突破煉體境。
他被驅逐出了靈虛劍門，雖然他已經是同批次的雜役弟子裏，最後一個被驅逐的了。
並且因為他的勤奮和刻苦，靈虛劍門還額外給了他兩塊靈石和一枚丹藥。
但他還是競爭不過更年輕的雜役弟子了，他年紀大了，並且由於不計損耗的幹活和修鍊，早已有了一身病，不復往昔那般手腳利索了。
所以雜役長老哪怕很心疼他，也不得不將他驅逐，多給他的兩塊臨時和一枚丹藥，已是雜役長老能為他做的全部。
謝遠航收拾行李，對雜役長老叩首感謝，然後告別離去。
回村的時候，謝遠航的腳步很沉重。
雖然他多得到了兩塊靈石和一枚丹藥，但他離開了靈虛劍門，也就意味着這輩子的仙緣已斷。
在靈虛劍門當雜役弟子是很差，可畢竟還在靈虛劍門，還處於一個靈氣充沛的環境。
回到靈氣貧瘠的村裏，他就真的不可能突破煉體境，不可能再有所成就了。
謝遠航內心不甘，可再不甘又能如何呢？
謝遠航終究還是回到了村子裏。
父母已經白髮蒼蒼了，弟弟妹妹也已經長大，各自有了家庭。
謝遠航在回家的路上已經將靈虛劍門給的靈石換成了金銀，靠着這些金銀，讓父母，弟弟妹妹，過上了好日子，也報答了村裏長輩的恩情。
至於他自己……
雖然他沒有成為仙人，但他在靈虛劍門待了二十年，苦修了二十年，他的實力、手段相較普通人還是很強。
所以只要他想，他富足一生，娶幾個美嬌娘，當個富家翁也是不成問題。
但他沒有選擇這樣的人生。
他不甘心，他還是繼續著修鍊。
哪怕他知道，離開了靈氣充足的靈虛劍門，沒有修鍊資源，他苦修再久也不可能有所成就。
但他還是沒有放棄！
二十年，已經讓他養成了修行的習慣。
他沒法擺爛享受，他寧願就這麼修行到死，也不想留下遺憾。
就這樣，又二十年過去，父母在他眼前死去，他回天乏術，無力拯救，村裏長輩也一一老去，死去。
又過去四十年，弟弟妹妹也一一離世，當初同村的玩伴也死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
雖然他沒能突破煉體境，但他也有將近兩百年的壽元，他不是仙人，卻也目睹了故友親朋一一死去的場景。
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滿座衣冠勝雪！
謝遠航心越來越冷，他繼續麻木地修行。
在修行到第一百五十年的時候，他也老了，腰背不再筆直，皺紋爬上臉頰。
他能感受到死亡越來越近，隨時都要追上他，帶走他。
他很坦然，沒有慌亂，沒有懼怕，一如既往地過着日子，整日整夜地修行。
這天，謝遠航過完了他一百九十歲的生日。
很普通的生日，一碗粥，一碟鹹菜，僅此而已。
沒有人為他慶祝，為他歡呼，他孤家寡人，垂垂老矣，靜靜地等待着死亡來臨。
謝遠航躺在床上，能清晰地聽到死神的腳步越來越近。
篤篤篤。
死神在敲門了。
謝遠航笑了，想着就這樣離去，雖然遺憾，但至少對得起自己。
然而，就在這時。
吱呀一聲。
有人推開了他草房子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