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古來聖賢皆寂寞

第736章 古來聖賢皆寂寞

第736章古來聖賢皆寂寞

秋風已經從原本卷著夏熱殘留的火力,變為現在的帶着寒涼。

「來人。」

譚元裳平靜地喊了一聲,幾乎是一息之後就有人在不遠處現身。

「老爺您有何吩咐?」

「我這把老骨頭想動一動了」

老僕一聽就知道譚元裳的意思了,不由擔憂道。

「老爺,您的身體.」

譚元裳擺了擺手。

「再不動一動,以後就沒機會了,備船,我們去茗州。」

「是!」

老僕不再相勸,自家老爺已經決定的事旁人是根本勸不動的。

當天晚些時候,譚元裳的馬車停在了江邊一處小港旁,而小港的碼頭處已經有一艘樓船停泊在那。

幾乎是已經在家靜養了十幾年沒出過遠門,在這偏僻大宅處獨自靜養的譚元裳,今日再一次踏出家門,不過不是去看望兒孫,而是向著茗州而去。

雖然現在的譚家早已經大不如前,譚元裳也已經不問世事很多年。

但譚元裳畢竟還是譚元裳,僅僅是看《四海山川志》上的前面一段內容,他大概就推測出了一些事情。

假若書中一些事情確實發生過,那麼在茗州能讓各方來賀,讓許多人都十分敬重,就連當年知州都與其結交的老叟,自然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書中老叟確實是寫了個很籠統的概念,既不指名道姓,也不歸於行業,就連時間都模糊化了,甚至可以說是陸海賢以自己為藍本的虛構。

畢竟古之大家多以自身為依據虛構一些故事,撰寫一些文章。

但譚元裳跳開這些思路,以自己的想法來構建假設,追根到底會有什麼結果呢?

這等地位崇高的老人,要麼曾為官,要麼是大世家,但在茗州還有一個特殊之處,那便是商!

雖然商賈在一些書籍經典中被視為不如讀書人地位高,甚至不如普通百姓,但大庸朝立國以來的風氣比之古時好得多,茗州則更加特殊。

而茗州之商,跳不開的就是茶市,自古以來就是如此,而今說到茗州茶市,真正行商者自然知道跳不開墨家。

於是僅僅片刻,譚元裳腦海中那位醉卧自己壽宴的老叟,其原形已經呼之欲出。

除了茗州的墨奕明還能有誰呢?

路海賢書中前言都說「念起於十幾年前」,那麼十幾年前在茗州為知州,十幾年前好像也正好是墨奕明的大壽。

有些事情,在很多人那想不到太細,只要陸海賢自己打哈哈,自己找些推脫之詞,哪怕京城官員都很難想到一些具體情況,也不太會刨根問底。

讀書人亦或是大儒大官的思維,見秀美文章,自然以文章之理去尋。

但在譚元裳這裏,其實也就這麼點事,不過是念頭一轉就能想明白的。

只不過這種「念頭一轉」也不容易,需要知道很多事記得住很多事才行,用灰勉的話來說,就是也只有譚元裳這種「妖怪」才輕鬆能做到。

當然,譚元裳覺得自己也可能是錯的,不過他本也不是為了印證對錯,只是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最後也該動動,訪一訪友也是不錯的。

真論起來,墨奕明也算是譚元裳為數不多同時代遺留下來的人物了,即便不算是什麼至交好友,但兩人至少還算是有些行商交情的。

或許能算是訪一訪友人吧?

譚元裳作為曾經真正意義上富可敵國之人,本該是天下間遍佈朋友,事實上也似乎確實如此,可是真正交心的又有幾人,如今還能想得起來值得尋訪一下的又有幾人?

去茗州給自己一個借口動一動罷了。

大船在開陽江上行駛,譚元裳就在上層甲板一角擺着的桌椅前坐着,迎著秋風看着《四海山川志》。

船還在半道,譚元裳的書已經快要看完了。

不得不說,這一部描繪山川地理的奇書堪稱氣勢磅礴,通過那一場曠世大水領略天地間的山川水澤之秀麗,見證了日月精華天地靈秀。

待到這一天傍晚,水面折射著夕陽的紅輝,譚元裳放下最後一冊《四海山川志》,微微皺着眉,略顯吃力地撐著椅子扶手站了起來。

旁邊的僕人本想要過來攙扶,但還是忍住了。

此刻開陽江上的風漸漸大了起來,譚元裳看此處江段遠近的浪濤,心中聯想著書中的大水。

這大水自然不可能是真的,畢竟若是真這樣的大水過境,天下各處受災的地方可就多了,免不了生靈塗炭,自然不可能十幾年來無人知。

可是這《四海山川志》中的種種山川河流地理風貌又是如何寫得如此詳細的呢,譚元裳不太相信是胡謅的。

莫不是真的有仙人夢中帶老叟遊歷天下?

「老爺,天寒了,注意身體,看書的話,還是去倉中吧!」

家僕此刻為譚元裳披上了一件大氅,後者笑了笑,看着前方江面和浪濤,心思卻暫時離開了《四海山川志》,好似隨着江水翻滾湧向了過去。

「開陽江《河神落》.」

譚元裳的眼神中閃過些許傷感。

「往事雲煙皆散去,如今只有譚元裳一人了」

譚元裳又坐了下來。

「上些酒菜。」

「老爺,我讓人送倉室裏面去吧?」

譚元裳擺了擺手,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用了,就在這,迎著秋風賞江濤美景更好些。」

旁邊的老僕點點頭,但不需要他動,附近自然有其他人也聽到了譚元裳的話,樓船后廚已經開始準備。

老僕站了良久,追隨在譚元裳身邊,也算是對自家老爺有些了解,或許老爺是覺得孤獨了。

此刻老僕猶豫着問了一句。

「老爺,是不是通知一下譚氏子弟?」

譚元裳睜眼看了老僕一眼。

「我這一生樹大招風,譚氏子弟如今散於天下各處,也都安穩下來,就不要隨便驚動了,死的時候來個人收斂屍骨就行了。」

譚氏子弟何止是安穩下來,有人依舊從商,也有很多人以不同的方式生存,甚至還有人改名換姓的。

眼睛再次閉上,似乎是沒過去多久,香味飄來的時候再睜眼,旁邊桌上已經擺了幾盤小菜一壺酒。

譚元裳自斟自飲,微醺之刻桌上略顯狼藉,回憶當年,尤其是這開陽江上則更有感觸。

除了最初陪伴明宗整頓天下的時候,當年也是京城爆火的《河神落》故事而結識了易先生,歲月蹉跎之間,故人相繼離去。

明宗如是,易先生如是,李相如是,鄒都督如是,楚相如是

譚元裳又倒上一杯酒,手持酒盞伸出木欄桿,從樓船一側向著江面倒下。

「醉卧江濤囫圇宴殘生余戀故人面.美酒以邀蟹將軍.心寄白波意隨念.」

譚元裳手中玉質杯盞滑落,「噗通~」一聲落入江中。

一邊的老僕分外緊張,立刻上前幾步,看到譚元裳只是醉酒而眠才安心幾分。

隨後老僕看向江面,老爺最喜歡的玉盞就這麼丟入江中了么?

老僕很確信,自己老爺並非是握不住,只是任由杯盞落去而已。

不再多想什麼,隨後老僕同旁人一起將譚元裳安頓到船艙中的床上。

真要躺在外面,非病了不可。

而此刻樓船行駛的江面下方,開陽水神蟹將軍謝慶,正握著那一隻玉盞靜靜站在水底。

望向那正在遠去的樓船,蟹將軍微微嘆息一聲,身旁水流隨其心意而動,猶如一條無形游龍去往那艘樓船。

太陽已經落山,殘餘的晚霞抵擋不住昏暗。

大樓船一旁的波浪翻滾之間,一道身影在無聲無息之中從水中浮現,帶着潮濕的風落到了樓船上,而船上護衛譚元裳一眾高手則無人所覺。

持本心,妖身不忘,守神道,正心不改,多年以來修行日益精進,如今的蟹將軍早已今非昔比。

人間已是三代皇帝,而蟹將軍經過這些年的沉澱,毫不誇張的說即便是年朝生在世也無法與如今的蟹將軍相比。

所謂正神之位本該強大,身與心皆是,失了一個正,就會如年朝生那樣徒有其表。

此刻謝慶走入那邊船艙,這樓船內里可謂是內秀其中,雖然不算很寬敞卻裝點得十分舒適,而譚元裳休息的房間就在最裏面。

似乎僅僅只是幾步,謝慶就在那房門之外了,又是一步,房門緩緩打開,謝慶入內看向那安穩躺在床榻上的老人。

這就是富可敵國的譚元裳么

謝慶走到了床前,看着譚元裳嘆息一句。

「譚公啊譚公,你邀我前來,寄思念於白波.只是你心中之願,就算我是開陽水神,且有心相助,怕是也無法滿足.」

說話間,謝慶看向床邊的桌子,上頭擺着一部書。

「四海山川志?」

謝慶將譚元裳的杯盞放到桌上,隨手拿起桌上書籍的第一冊翻閱了一下,原本平靜的臉上微微變色,心中不由升起一絲震撼。

竟然是北海化龍大典,竟然是白君走水!

身為開陽水神,謝慶當然是知道北海之事的,甚至也收到了請帖,但如水神山神之流,很少會真正離開自身管轄地界,當然也就沒去。

甚至事後也不會馬上知道北海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蟹將軍當然也知道了當年之事,只是他沒想到竟然有人能以此為依據出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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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說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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