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第212章 螻蟻與螻蟻

212.第212章 螻蟻與螻蟻

第212章螻蟻與螻蟻

良知?他們?

韋不琛的眉頭緊緊擰著。

今日,他第一次進九春樓。

原以為會跟桃花渡一般浮糜,進來才知,是一片靜雅。

就像她一樣。

他曾以為是放浪形骸、詭計多端,對自己應該深惡痛絕,她卻說要做撼樹的蚍蜉,說他還有良知。

然而,綉使,沒有「良知」二字。

而她說的「我們」,是她和陸錚。

這幾個字眼像是馬蜂的刺,刺痛了他。

怒意漸漸染上韋不琛幽暗的眼眸:「你以為你是誰?你又知道多少?」

「我知道,韋大人一無家眷,二無權勢,三無靠山。」

「我也知道定縣馬場縱火一事,你在聖人面前說了謊。換作旁人,早尋個由頭滅了曹斌的口,韋大人卻提拔了曹斌。」

韋不琛皺着眉看她,彷彿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崔禮禮目光落在那群忙碌的螞蟻上,緩緩說道:「我還知道,曹斌當着你的面給我送禮,點穿冒功之事,韋大人依舊能容他,還讓他暗查底耶散。」

難得一日晴朗。

屋檐下的冰錐滴著水,那水滴折射著冬日的暖陽,倏地一閃,很快墜了下去。

為那一閃而過的光分了神。

待他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抗拒要被動搖的立場,轉過身,不去看她,卻刻意提及自己傷她的那一樁事:「你忘了是我將你的庚字送給縣主的?」

「沒有忘。但上元那夜,你替我遮掩了,不是嗎?」崔禮禮垂眸看着街上的熙熙攘攘。

「我替你遮掩,是交易。」

崔禮禮笑了笑:「什麼樣的交易能讓你甘冒欺君的罪過呢?是你的良知啊。」

看她唇邊的笑意,韋不琛似有被拆穿的惱羞成怒,抓着她的手腕:「跟我去一個地方。」

崔禮禮看着腕間冰涼的手,輕輕推開:「我不會逃,韋大人帶路便是。」

手腕剛一落,卻又被韋不琛抓了回來。冰冷的手緊緊地箍着她,帶着怒意地打開房門。

看到門外的拾葉,韋不琛眼色一沉,手又抓得更緊了一些:「滾。」

拾葉下意識地要退卻,又清醒地知道自己應該上前阻攔,好在崔禮禮制止了他:「拾葉,春華,你們不用跟來。」

韋不琛帶她上了馬,直直奔向直使衙門。

直使衙門前的街道,冷冷清清,連一隻鳥兒都沒有。

他抓着她闖進一扇小門,穿過一條長長的幽暗而陰森的甬道,推開一扇扇雕花的門,

小綉使們朝他行禮,韋不琛沒有停下腳步,一直往最深處走。

越往裏走,越寒涼。

崔禮禮來過直使衙門好幾次,卻沒來過這腹地。

這裡冷得不像是人間。

外面的陽光再燦爛,也照進不這裏。

灰褐色的磚牆邊泛著潮氣,潮氣也結了冰。一棵枯樹上掛滿了陳年的蛛網,那蛛網密密麻麻黏在一起,像是一塊塊破碎的布,凍得硬梆梆地,在寒風中搖晃着。

「吱呀——」一扇黑漆漆的門打開,一陣陰風裹挾著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

崔禮禮下意識地蹙眉駐足不前。

韋不琛轉過頭看她,掌心因握得太緊而冒出滑膩膩的薄汗,不容她退卻,更用力地拽着她進了門。

一進屋,身後的門又猛地關上了。

這個屋子沒有窗,沉積著多年的霉塵,黑暗中,漂浮着幾顆豆大的燈火。

他捉着她的手腕,朝看不清的黑暗之中走,藉著星點燈光,摸著冰冷的牆,下了長長的階梯。

最終站在一扇沉重的鐵門前。兩個綉使見了他,垂首行禮:「韋大人。」

有些微弱的聲音,從那鐵門後傳來。

崔禮禮聽不真切。

韋不琛冰冷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彷彿來自地獄的深淵:「你們陽春白雪太久了,可能都忘了這世間的真面目。」

「你們」二字,他咬得很重,像是要狠狠地在他和他們之間斬出一道鴻溝。

鐵門緩緩打開。

血腥、腐臭、以及深入骨髓的陰冷氣息,猛地撲面而來。

令人作嘔。

眼前是一個暗無天日的地牢。灰白的石壁上,氤著一層又一層的暗黑的血跡。

那黑暗深處,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呻吟。

崔禮禮忍不住蹙眉,抬手掩住口鼻,卻被韋不琛拉開。

他的語氣冷漠至極:「你們以為你們真的是螻蟻?」

他拽着她往裏走。

地牢中,或坐或躺着一群衣衫襤褸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們的臉色蒼白形容枯槁,沒有完整的軀體,身體的傷口處處都在滲血,爬著蛆蟲。

「這些人,才是螻蟻。」

韋不琛的聲音低沉而冰冷,抓起一條厚重的鐵鏈,鐵鏈那頭牽扯著一個孩子,不過四五歲的樣子,孩子臉色白得嚇人,已奄奄一息。

孩子身邊的一個女子爬著過來,枯枝般的手,指節因受刑而腫得不成形,她抓着鐵牢,苦苦哀求:「大人,求求您,我什麼都說了,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

崔禮禮的心中湧起一陣寒意,想要向前邁一步,卻被韋不琛一攔。

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他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

崔禮禮的唇動了動。

韋不琛聲音里沒有一點情緒:「我知道,你想說他不過是個孩子,一定是無辜的。他快死了,救救他。」

他拖着她到了另一間牢房。

牢房裏躺着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頭髮和指甲都被拔得精光。見到韋不琛來了,竟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破布,媚笑着:「大人,奴家可以伺候您的。賞個饅頭就好。」

他指著角落裏的血肉模糊的屍體:「那個就是她的孩子。被她殺了。虎毒不食子,她比虎還惡毒。」

崔禮禮聞言一陣犯嘔,想要轉身,卻被韋不琛抓住雙肩:「你以為剛才那個孩子活着是好事嗎?不,他死了,才是解脫。」

不允許她退縮,韋不琛將她拽著帶進一間刑房。刑房裏,幾個綉使正在動刑拷問。

那人渾身是血,幾處烙熟的皮膚,腿骨從皮膚里刺出來,傷口邊全是螞蟻在啃噬。

他雙手被反剪在身後,臉上的五官已不在原處。血水從嘴邊滑落:「我招了,我都招了。」

韋不琛掐着她的肩,冰冷的手緊緊握着她纖細的脖子,不容許她迴避:

「這裏沒有人能留下一把硬骨頭。出賣、背叛,為的不過是一死。」

「你以為你有多特別?」

「你們所謂的良知,在這裏不堪一擊。沒有人熬得過去。」

「捫心自問,你當真經得起這樣的拷問嗎?」

說罷,他拉起她手按在那滿是螻蟻的傷口上。

那人早已麻木,沒有知覺一般,甚至沒有一點抖動。

崔禮禮瑟縮著要收回來,指尖上黏黏膩膩的血,吸引來了更多的螞蟻。順着指尖爬上她的手背。

韋不琛捏起一隻螞蟻,那黑色的蟲兒在他指尖不停掙扎著:

「你給我看的是螻蟻,我給你看的也是螻蟻。你告訴我,它們有何不同?」

別急着罵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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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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