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賣弄才學

第十一章:賣弄才學

八月十五,中秋。山陰蘭亭。琴會。日薄西山,天色漸晚。不過,蘭亭早已在各個亭子裏掛滿了精緻的各色燈籠,只等月亮升空,燈籠亮起,琴會正式開始。

閔稽考身為江南才子之首,此次能夠邀請到琴淮第一名妓孟姍姍的參加,可謂是出盡了風頭,親自在孟姍姍的鞍前馬後伺候着。

本來,這琴會是要等到晚上月亮升空才開始的,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孟姍姍在夕陽時分就到了在蘭亭。孟姍姍的出場頓時讓原先今晚琴會的主導者黯然失色,各界名流,各地才子,馬上就圍了上來,縱然有多孟姍姍藝妓身份不屑的,最後還是忍不住驚艷上前酸溜溜地賣弄才學。本來就是,自古才子風流,今晚的琴會仿古人王羲之蘭亭詩會,自是風雅。

不過,閔稽考似乎一點也沒有因為孟姍姍奪取了他的風頭而感覺不高興,因為孟姍姍除了他之外,讓小蝶將其他人都攔在屏風之外。

眾才子心中雖然懊惱,嘴上也全不把孟姍姍當會事情,可是卻一個個在屏風周圍相互吹噓,一邊捧高對方,一邊暗自留心自己的話是否引起了孟姍姍的注意。

「此番能邀請姍姍姑娘到蘭亭一會,實乃吾等江南琴藝者幸事,稽考嘗聞姍姍姑娘乃是洞庭琴姥愛徒,琴藝深得琴姥真傳,並有青出於藍之勢,今晚定要請姍姍姑娘多彈幾曲,以教吾等。」閔稽考看着屏風裏的孟姍姍指揮眾丫鬟將琴桌和美人蕉擺放好,自己想要幫忙,卻是插不進手。

「閔公子過譽了,姍姍只不過是秦淮河畔一風月女子,此番能受邀來蘭亭實乃姍姍之幸。」孟姍姍見多了所謂的才子佳人,對於閔稽考這樣的自然是應付自如,「不過,姍姍此來除了參加琴會,與諸位公子切磋琴藝外,亦是因與人有約,懷念當初在秦淮合奏之歡,而特來山陰一游。」

「哦,與人有約?」閔稽考顯然想不到孟姍姍來蘭亭竟然是與人有約,心中一陣不太舒服,忍不住好奇問道,「卻不知何人有幸,能得姍姍姑娘之約?」

「呵呵,閔公子多濾了。」孟姍姍感覺出了閔稽考的不愉快,輕掩羅袖笑聲道,「與姍姍有約之人是位姑娘,而且是傾國傾城的佳人。」

「傾國傾城的佳人?」閔稽考一愣,卻是沒反應過來。

「會稽上官山莊的掌上明珠上官裳小姐呀!」孟姍姍輕輕地笑着,那神態卻是將閔稽考的魂都勾走了半個了。

「姍姍姑娘不愧是琴淮名妓之首啊!」閔稽考忍不住將心裏的話直接就說了出來,剛才被小蝶給聽見了。

「出去,你媽才是名妓呢!」小蝶看着閔稽考這個人是越看越不順眼了,這樣死皮賴臉的站在裏邊,若不是剛才孟姍姍沒讓她趕,她早就將閔稽考轟出去了。

孟姍姍聽見閔稽考的話臉色也是一變,不過很快地就恢復了正常,身為風月女子,孟姍姍雖然潔身自好,可是秦淮風月,在今晚的才子俊傑的眼裏,自己也就是一妓女吧。想到這裏,也不再攔著小蝶逐客了。

閔稽考也突然醒悟剛才自己說錯話了,想要解釋卻又是怎麼也說不清楚,最後只好被小蝶給逐出了屏風。外面本來唧唧喳喳的人見閔稽考滿臉沮喪著出來,心中卻是暗自高興,看來這閔稽考在孟姍姍面前是沒討到好了,今晚自己一定要好好彈奏,說不定就能夠贏取佳人的芳心,然後一夜風流也說不定。這些年輕才俊看上一個個斯文知禮,可肚子裏卻也是一肚子的骯髒想法。

「小姐,你約的不是章公子嗎?怎麼變成上官小姐了?」小蝶不解地看着孟姍姍。

「呵呵,上官小姐來了,章公子自然也就來了。」孟姍姍看着小蝶又莞爾一笑,剛才的不快全然掃除了。

「哎,真不知道小姐是怎麼想的,人家章公子跟上官小姐在一起,你應該傷心才是,卻還笑得出來。」

「死丫頭懂什麼啊?我跟章公子只是琴里知音,人家上官小姐跟章公子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投意合。」

「哼。我看那章公子也不是什麼好人,三心二意的,男人沒一個是好的。」小蝶嘟囔了一聲,繼續道,「他發信給小姐,讓小姐來這蘭亭一聚,我們從秦淮都趕到了,他就在山陰卻還遲遲不來,算什麼道理嘛!」

「正因為他在山陰,反正來得及,所以可以漫漫來嘛,章公子是信人,就算今晚不來了,我也不會怪他,因為他肯定是有事給耽擱了。」孟姍姍抬起頭來看着滿嘴嘟囔的小蝶,這丫頭好象對章其意見很大似的。

「小姐不幫我,幹嗎老是幫人家說話啊?你再怎麼幫他,他身邊的人也不會是小姐,而是什麼上官裳。」

「死丫頭,再嘟囔,我把你嘴巴縫起來!」眼看着小蝶越說越離譜,孟姍姍連忙喝止了她繼續說下去。

將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孟姍姍在屏風裏邊除了自己的位置外,還在自己的對面按了一個位子,那是給章其留的。眼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太陽徹底西沉,月色悄悄爬了上來,燈籠全部掌了起來,有人已經開始輕輕地彈奏起來了。

「好!」那人一曲彈罷,馬上就有人鼓起掌來了,那聲勢,有點是跟孟姍姍對上了似的,果然掌聲剛歇,馬上就有人高喊著讓孟姍姍彈奏一曲。

孟姍姍聽見外面的喧囂,卻也沒有生氣,將雙手輕輕地在琴弦上一扣,一個音符在蘭亭周圍擴散開來,外面那些原本喧鬧着的才俊卻是突然都失聲了似的一呆,還沒回過神來,孟姍姍美人蕉的琴聲已經在蘭亭響起。

一曲《秦淮風月》將秦淮河畔的繁華陳現在了眾人的面前,眾才俊彷彿身臨秦淮,親眼看到了那畫舫穿梭,琴聲歌聲聲聲唱不盡秦淮的風月。秦淮的水,秦淮的月,秦淮的風情,南京城陪都的榮華和浮糜,而自己彷彿是其中的一個敗金者,為了博得伊人一笑而一擲千金也在所不惜。

秦淮風月的槳聲里卻隱藏了多少風月女子的眼淚與暗傷,身不由己的飄蕩,如那秦淮河的水,惆悵地流淌,流淌在南京城,流淌在蘭亭側,流淌在眾才俊的心湖裏。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一陣歌聲卻伴隨着琴聲傳來,將眾人的思緒從秦淮河拉了回來,卻又沉浸在了浪子的漂泊里。

「歲月似煙雲,日子風吹過。夢中一度繁華。驅馬走遍天涯,斷腸古道,流水人家,不踏小橋如畫。

浪子一浮萍,沉浮風波底。吹落梅花似雪。回首燈火闌珊,千里追尋,何處故鄉,笑看舞龍過街。」

上官裳的歌聲和舞蹈隨着章其的琴聲,突然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里,說是突然,那是因為上官裳幾乎是從天而降的。隨着章其的一曲終了,眾人才真正地回過神來,可是嘴巴卻是好久才合上。

從前跟章其切磋琴藝時見過上官裳的還好,沒見過的人卻是要驚疑是否天女下凡了。上官裳本來並沒有孟姍姍漂亮的,可是剛才那麼一手從天舞降,卻是徹底地讓眾人要忘記了孟姍姍的存在,眼裏只有上官裳了。

小蝶指揮着眾姐妹將屏風除去,孟姍姍已經換了一套衣服了,笑吟吟地看着上官裳和章其,輕啟朱唇:「我說妹妹為什麼姍姍來遲,卻遠來是去了一回天宮呀。」

「姐姐取笑了,裳兒是早就想來了,可是金陵哥哥說不急,所以才遲到的,要罰姐姐就罰金陵哥哥好了。」上官裳臉上一紅,卻是看也沒看那些目瞪口呆的江南才俊,翩翩走到孟姍姍旁邊坐了下來。

「是金陵失禮,沒到親到秦淮將姍姍姑娘迎至山陰,實在是有失地主之道。」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眾人循着聲音往去,卻發現一個年輕公子雙手抱着一把琴從黑暗裏緩緩走來,還有好遠的一段路呢。

「本來姍姍心裏是有點嗔怪的,可是剛才聞得章公子一曲《漂泊吟》心裏卻是再也沒有嗔怪了,全是傷感了。」孟姍姍幽幽地看了章其一眼,「哎,明知姍姍凄涼,章公子又何苦來招惹呢?」

「姐姐,這也怪不得金陵哥哥,金陵哥哥彈奏此曲,卻是因為他帶了一個人來。姐姐猜是誰?」上官裳又開始為章其辯護起來了。

孟姍姍「哦」了一下,目光卻是忍不住朝着章其來的方向望去,可是除了章其越來越近的身影外,卻是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沈定謝過姑娘當日救命之恩。」一個聲音卻驀然在孟姍姍身後想起,將孟姍姍嚇了一跳后心中卻是驚喜地說不出話來了。

「姍姍姑娘還責怪金陵遲到之罪嗎?」章其走到上官裳身邊,輕輕起拉起上官裳的手,卻是向孟姍姍打趣起來。

「沈公子,你怎麼來了?」小蝶也沒發現沈定是什麼時候走到孟姍姍身邊的,此刻看清楚了,卻是驚訝地喊了出來。

「呵呵,沈定見過小蝶姑娘。」沈定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長衫,在月色下顯得那樣地瀟灑,哪裏還有當日那種落魄和糟蹋的樣子啊,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浪子沈定了,而是翩翩濁公子了,將那些所謂的江南才俊的風光都蓋了過去了。

「好拉,今日大家齊聚於此,還是請閔兄主持琴會,大家以琴論友,今晚不醉不休。」章其看着孟姍姍羞澀的樣子,微笑着搖了搖頭,目光偏離了她的臉上,向閔稽考拱手示意后,在孟姍姍為他準備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至於沈定是站還是坐,他可是不再管了的。

孟姍姍半晌沒回過神來,而小蝶則是驚訝著沈定的出現,也沒想到要給這未來的姑爺安排凳子,就那樣站在沈定對面愣著了。

看着孟姍姍和沈定郎情妾意的模樣,最鬱悶的就是閔稽考這一群的江南才俊了,那上官裳自是不消說,跟章其青梅竹馬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而沈定的出現,將他們跟孟姍姍演繹一段才子佳人的想法就那樣殘忍地徹底地毀滅了。

最後,這場蘭亭琴會,本來是某些江南才俊不服孟姍姍的琴名,想要比上一番的,變成了整個晚上是孟姍姍和章其的演奏會了,他們也就是伴奏的角色了。

其實,在那些江南才俊中,也有一些人的琴藝是非常的不錯的,並不在孟姍姍和章其之下,可是,能夠將心魔曲這樣武功融合在琴聲里悄悄放出去的,卻只有孟姍姍了。被那些魔音迷惑了心智的江南才俊,當然是乖乖地做一個聽眾和崇拜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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