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素素去死去死團

回到黑湖附近的NPC村莊，從倉庫裏頭領出慣手的武器──精良的鐵劍，便邁上我偉大的打錢之路。只是說今天這樣激戰實在很累，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排隊等死，但就精神上的壓力仍不是正常遊戲方式可以比較。所以十三聖殿的嘍啰們沒砍幾隻，俺就下線睡覺去了。什麼？職業玩家一天只能睡四個小時，必要時還要熬夜沖級！大哥，那是高等人才做的事情，俺這種雖然是多打多有，少打少有，沒打沒有，但吃喝拉撒睡可是一樣不能少。熬一次夜得睡三天來補，怎麼算都划不來的。

等到再度上線，迎面而來就是一封比暗器還快的飛書。幸好接飛書的動作是由系統控制，才能接得又瀟灑，又帥氣，否則俺就只有手忙腳亂的份。話說這飛書是系統商店，『飛書快捷』的一項服務，要價不菲，且使用麻煩，得要到商店辦理。唯一的好處就是只要人物上線，就會立刻收到，不會有失誤的狀況。反正以這款沒有密語的遊戲，遠距離傳信可都是有錢的主在使用的。飛書是俺那個拉人夫的金主放的，內容說十萬玩家堆素素的行動，高層們已經討論出個結果，需要俺這種基層勞工來作一下選擇。自然暫時脫離遊戲，來到遊戲附設的虛擬會議空間。

那位大金主和他的朋友們一共十多個人，以遊戲中的形象齊聚一堂，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看來我這個外聘的低手是最後一個到的。不過眼前這群閑人可都是客戶呀，俺自然是鞠躬哈腰，四處陪不是。幸好他們也沒有很在意，昨天的激戰消耗太多精神了，最主要是拖延太久，整整現實的十多個小時，所以他們也不是很積極地想要上線砍怪、做任務。

我一到，帶頭的那位仁兄就把大家集合起來。先是宣佈昨日的戰果，包括死傷人數，其實應該說次數，還有眾玩家的平均損失等等公開數據。聽說死亡有超過百萬人次，損失的金額則不算多，畢竟對於普通冒險玩家而言，金錢可不是最主要投注在身上的部分。

這位我最好的客戶，他在遊戲中是苦境人族，相對於集、滅、道三境，苦境人族算是最為龐大的玩家群了。其它還有嗜血者、驅魔人、敗血異邪、天外南海獸、蟲、翼、人等族，還有那爬族、邪靈、魔族、異度魔界鬼族、犴妖族、魚人族、葉口月人等等，『苦境』裏頭種族也算是相當豐富的了，甚至還有極為少數的隱藏種族。只是這個隱藏種族，倒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只是劇集中有出現過的怪角色，且還不至於成為一個『族類』而已。至於俺這位老闆有張濃眉國字臉、魁武的身材、雜亂的長發，喜歡穿着獵戶用的皮背心，露出粗壯的雙臂和那濃密的胸毛。不可否認，這副形象跟俊俏扯不上關係，也稱不上粗曠而有形，純粹就是一個老粗的模樣，配上他滿口髒話，讓人不禁懷疑這傢伙現實中是不是混道上的。畢竟遊戲中的相貌可以憑喜好自由設定，就算想弄個秘雕相，跛腳、大小眼、高低肩、暴虎牙、歪嘴怪眉都是有可能的。咦，這麼說起來老大的模樣還算是正常人。

「喂，廢柴，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喔，有啦，請繼續。」

廢柴就是叫我，他們高興的時候會叫我必殺，不高興時就是廢柴。沒辦法，誰叫我自己的ID取作『必殺廢柴人』呢。

見我回魂，老大粗佬繼續說：「總之這次行動毫無疑問是失敗作結。按照規矩，原本答應的報酬是不會全額付了，但事先約定的三成還是有，前金的部分也不會要求退還。不過這位二世爺多給了一樣選擇。假如有上線的人，可以發覺我們這些苦境人的名聲一欄，都變成『臭名遠播』，罪業值也提升三千到八千不等，註記內容不外乎攻打琉璃仙境、逼殺素還真之類，在中原武林是很難行動的了。得利最大的，莫過於那些反派組織的玩家了，對各自組織的信賴點，或多或少都有提升。所以那位二世爺決定砍號了，要重建一個魔界的號去發展。聽說是看在魔界組織龐大，只要是頭幾殿的玩家，很容易當上小頭目，率領魔兵鬼卒來發展軍團模式的。根據論壇上其它服的高手說，運用的恰當，後期發展性絕對不輸給加入霹靂劇集新組織的玩家。而我們劫服中的第一魔界，還沒有成勢力的玩家組織。他也就趁便問我們，要不要隨他去魔界發展，雖然後續的傭金沒了，但是好處大大的有。看是砍號重建，還是現在的人物去轉投魔界都可以。並承諾提升層次到一方名士之前，所有的費用都由他出，且定期出團練或是刷任務，保證每回團體出去都會配發精良級的武器。所以這回開會，是問問大家的意思如何，我再跟對方接頭人回復，看是要拿錢還是投靠他們。」

大多數人只是竊竊私語，眼光不時投向我的方向。我也清楚老大這群兄弟，都是一起混過好幾個遊戲的熟人。相對起來，我只是在『苦境』裏頭才跟這群人接觸，且純粹是銀兩、現金交易，偶爾充人頭做任務，儘儘炮灰的職責，並且負責探路跟踩陷阱的外人。先不說發言權大小的問題，我根本就沒必要跟他們共進退，所以我倒是很直接地講：「老大，你也知道我這種人都是打固定怪的，除非有其它更好的固定收入。『苦境』又不像其它遊戲，不跟幫會，就沒有生存空間。加上我又不做中原正道的任務，所以名聲好壞沒啥差別。黑湖的嘍啰打習慣了，劫服中其它同行也知道地盤規矩，按著默契也沒人強來，我也就不走了。至於我那份報酬，您那邊先幫我留着，看哪個兄弟需要，就照老價錢好了。」

「那好，既然你也不走，那大家就一起留在中原了。」

我聽了嚇一跳，怎麼變成以我的意見為意見。不過轉念一想，人家的人馬可是早早就聚集起來，搞不好已經溝通過想法了。等我，不過是要聽聽我的選擇罷了。想通此點，我倒是對另一個問題有些好奇，問着眼前的金主：「老大，你們不都是玩任務，賺信賴點來學武功的。得罪了素還真，中原正道還行得通嗎？」

粗佬倒是瀟灑，一擺手，無所謂地說：「昨天結束后，我還有上琉璃仙境，跟其它正道NPC所在的地點過。大部分人如素還真之流，只要善意而來，不先動手，身為正道的他們倒也不會主動清玩家。只是說刷NPC信賴點的任務，難度提高了些，學同樣武功所需要的信賴點也比之前多了三到五成，跟他們對話，言詞也比較犀利而已。反正只是來玩的，又沒有要做遊戲第一人，中原苦境待習慣了，也不想去那些奇怪的地方。而且名聲還能刷回來，花點功夫就好了。」

看其它人都是贊同的模樣，我又開始混思亂想，自言自語說：「這樣的話，那位三少爺做啥想不開砍帳號，還要挑好發展的。砸錢要砍素還真，不是代表他已經窮極無聊，不太想玩了嘛。網絡遊戲那麼多，玩其它的不就好了。有錢人的想法真搞不懂。」

聽到我的話，粗佬臉色古怪，似笑非笑。好一會兒才笑說：「其實大家都有這樣的想法。因為一口氣不爽，不玩就是了，還砍號換人物，這不是自找麻煩嘛。但那傢伙可是素素去死去死團的人呀。」

原來……是素素去死去死團的啊，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話說起『苦境』，現在已經開了十五個伺服器，每個伺服器的同時上線人數最高到達五十萬人，除外國伺服器之外，每個伺服器要有八成的玩家登錄，才會增開新的伺服器，加上每個身分ID只能登錄一個人物，也就是說至少有六、七百萬人在玩這款遊戲。以霹靂系列的劇集順序為名，分別是霹靂金光、霹靂眼、霹靂至尊、霹靂孔雀令、霹靂劍魂、霹靂異數、霹靂劫、霹靂天闕、霹靂紫脈線、霹靂烽雲、霹靂天命、霹靂狂刀、霹靂王朝、霹靂幽靈箭、霹靂外傳之葉小釵傳奇。每一個伺服器，包括我所在的第七伺服器，也就是被稱為劫服的地方，玩家組織最為龐大的，就是這個素素去死去死團。雖然是鬆散結構，大多數成員都是屬於挂名的幽靈會員而已，但在每個伺服器中都會有八萬到二十萬不等的成員。統計起來，全服素素去死去死團的成員有一百八十萬上下，可以想像這個遊戲的第一男主角，清香白蓮素還真是多麼招惹民怨。

而要說起素素去死去死團為何龐大，就得要從『苦境』的玩家結構說起。在市面上眾多優秀的遊戲中，『苦境』以布袋戲角色為號召，吸引了許多原本不玩遊戲，但喜愛布袋戲角色的戲迷，尤其很多跟隨霹靂一起長大的老戲迷。不管是新戲迷還是老戲迷，當然男女皆有，而且沒受過其它泡菜類型遊戲污染的女性比例偏高。女玩家一多，自然吸引了追求虛擬愛情，順帶想要享受好遊戲的男性玩家。玩的人一多，自然會吸引更多人加入。而遊戲人口一多，當中又有大部分是屬於不擅長玩遊戲，又想要待在這個虛擬世界生活的人不少，自然遊戲幣兌換現金的地下市場就大，而像我這種打錢工、高級工作室、網絡公會等組織就會加入。利之所向，玩家也就愈多。問題這些喜愛布袋戲角色而來的女戲迷們，她們不一定是獨身。當這些人的男朋友、丈夫、客兄等等，發覺到自己的女朋友、妻子、姘頭沉迷於遊戲當中，街也不逛了，蒂芬妮、香奈兒也不買了，電影也不看了，會也不約了，晚上想做某事時，另一半居然還在遊戲中，這些男性自然會受不了。當他們問：「你在做什麼？」時，她們回答：「我在玩布布。」當他們半裸著雄軀，斜倚在床上時又問：「我比較重要，還是布布比較重要？」時，她們大部分會說：「可是素素比較帥。」有半個天下的男性就狂起來了。所以當這些怨男們同樣加入遊戲，就近看管着自己的另一半時，他們也組織起素素去死去死團，來表達自己的委屈。而在遊戲中才加入的成員，大多是那種追女仔，卻被眼前的靚妹說：「你的造型怎麼沒有素還真順眼？」這一半的男性也狂起來了，同樣加入素素去死去死團，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總之素素去死去死團的能量龐大，是讓人難以致信的。雖然結構鬆散，並沒有章程目標，也不會有所謂的團練、群P，但是一呼百應的效果還是存在。也不難理解，為什麼三少爺要找人開涮，就是拿這位一代神人做為目標，原來是有宿怨在。

附帶一提：在各個伺服器中，葉小釵服中的葉小釵後援會有直追素素去死去死團的趨勢，可以說是葉小釵迷的最大聚集地。除此之外，其它各服繼素素去死去死團之後的組織，不是四無君去死去死團，就是龍宿去死去死團，兩大組織分排第二或第三，視各服狀況而定。不過四無君去死去死團與龍宿去死去死團加總起來，全服人數在兩百六十萬上下，遠遠超過素素去死去死團的怨念數。

……他奶奶的，這個年頭還是壞男人比較吃香嗎？

反正一個玩家可以重複加入組織、幫會、派門，只要這些組織屬性並不相斥。譬如一個玩家可以身具儒門身分，並還隸屬於天章聖閣，又加入武林公法庭，且跟玩家幫會混在一起，這是互不排斥的。若是魔界之人，兼具冥界天獄的組織，是不可能再加入萬聖岩或是道境玄宗的。所以一個玩家，頂着好幾個組織名號，是很常見的。時常有兩個玩家幫派因為底下成員的糾紛而開戰，結果戰場上一見面，兩邊的老大發現對方居然也是素素去死去死團的會員，因而坐下來談判，接着一笑泯恩仇，將事化解的案例發生。

想通了這些關鍵，也就了解三少爺執著於『苦境』的理由了。粗佬更不忘補充：「聽說那位二世爺的未婚妻，偶然說出自己在劫服。還要進一步逼問人物ID是什麼時，這位大小姐居然回答：『找到我，就嫁給你。』這樣的話。滾他奶奶的，這還真是好笑呀。」

一群沒良心的傢伙哈哈大笑，俺倒是沒有這樣嘲笑他人的心情。唉，男性的悲哀，沒有相同的處境是不會了解。而我迫於生活的無奈，雖然沒有機會有相同的處境，但還是在心中憐憫那位苦苦追求愛情的怨男。素還真是高大的，無法打倒的，放棄女友，海闊天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