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日常的打錢生活

身為武林正道一份子的我，為了清除十三聖殿的嘍啰們，奪取他們身上幾顆銅子，是不遺餘力的。

只是重回遊戲當中，我注意到平常時NPC的臉色沒那麼差，領取存入貨品時，大都會跟我這個玩家寒喧幾句，應酬了事。但這一回卻是沉默寡言，悶不做聲。看來名聲屬於『臭不可言』，對於NPC的影響可也不小。功德值一欄跟過去沒啥大差別，就是偶然間接到扶老太太過馬路，幫哪個八婆找回他家的小雞之類的任務，所換來的十多點；而罪業值一欄倒是突破五千。殺一般NPC會增加罪業值，殺玩家也會，哪怕對方是敵對陣營的玩家。但這個罪業值基本上只能算是參考用的數據，官方與論壇上倒沒有相關的說明，所以我也不怎麼在意。之前聽老闆的號召，也干過不少場架，暗中補別人幾刀，讓罪業值累積至兩百多。那些NPC村民看到我，也還是往常的模樣。只是說怎麼現在都變了臉，真不曉得是因為罪業值破千，還是俺殺上琉璃仙境的緣故。

嗯，不管他，反正那跟我的工作沒有大關係，十三聖殿的小嘍啰才是我關注的目標。

因為遊戲中沒有嚴格定義的HP與MP，就只有一條沒有數據的氣血槽。所以使用拳腳功夫的人，就是一拳一腳紮實地往對手身上打，直到一方氣空力盡，斷氣為止，留下一具屍體與身上所有的道具、裝備。假如差距過大，且武功層級夠高，倒是能夠把對手打得爆體而亡，也算是秒殺的一種。就好象琉璃仙境一戰，雖然素還真只是施展拳腳，但玩家們還是一下一個地化光，便是爆體而亡的狀況。當然除了內臟跟腦袋以外，其它身外之物是帶不走。

但武器可就不一樣了。使用刀劍有相當大的機率打出一擊必殺，尤其是搭配劍招串連，哪怕敵人層級略高於己，也是很好打殺的對象。即使手中拿的是最最便宜的破爛菜刀，拿來砍人還是有相當的威力，當然在耐用度上面就不值得一提了。而且愈高明的招式，對於兵器的要求也就愈嚴格，甚至有兵器是針對特定武功有增福效果。很簡單地說，想拿鐵劍使刀招，或是拿大刀使劍招，都無法發揮招式本身應有的威力。更妄論『苦境』中特有的兵器──火銃，再普通的菜鳥新手玩家也能拿，但沒有相對應的武功，即便是零距離射擊也會被判定Miss。

只是說自己一死，東西就全爆出來的設定，很強烈地抑制了玩家使用武器的意向。尤其是身懷重寶去PK的，除非有很大的把握，否則大部分人都選擇赤手空拳，或是隨便帶把鐵匠鋪的便宜兵器，而這也是遊戲中銀兩最主要的消耗來源；另一大消耗源則是玩領地、組織與組建軍團的玩家，因為NPC要錢、蓋房子要錢、打通關要錢、僱用士兵要錢、糧秣裝備要錢、買賣也要錢，總之就是死要錢。要不然對個人玩家而言，沒有補血丹藥，更沒有傳統的紅水、藍水，打架基本可以只靠雙手的一款遊戲，遊戲幣的重要性幾乎趨近於無。喔，至於那群不事生產，也不打怪、練級的玩家，他們最主要的花費是在於遊戲中多采多姿的服裝。尤其布袋戲角色的服裝，都可以在各地商店中找到，只是說褲子、衣服、頭巾等物，可能分開在數個地方販賣，而不是一次可以買齊。能夠在遊戲中COSPLAY成自己喜歡的角色模樣，也驅使着他們消耗遊戲中的銀兩。而這群人，也就是我這類職業玩家最主要的客戶了。因為那些真正消耗大量銀兩的大玩家們，大多數有習慣配合的專業工作室，跟俺這種打錢散工沒啥交集。

十三聖殿最低層級的嘍啰，正是我幾個月來練習的成就。使用武器，配合基本劍法的劈、撩、刺三式串連，必能取其性命，除非遇到被五人以上圍毆的大例外，俺支應不過來。

宰了對方，屍體上的東西自然是任我收刮。有鑒於沒有空間戒指、儲物空間之類的設定，任何戰利品我只能帶在身上。但有所謂的錢袋，一千文在錢袋中會自動變成一兩銀，十兩銀會變成一兩金，不過人要是死了錢一樣會爆出來。之所以會自動轉換，不過是為了體積變小而已。至於銀票之類，只能從銀樓交換，或是直接將銀兩存在銀樓內。一千兩金子帶在身上，實在是太顯眼了，六十幾斤的黃金體積可不小，當然也會影響人物負重，進而造成行動不便。而沒有儲物空間的設定，遊戲中依舊可見在大城鎮商業區中，小男人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大女人的後面，如此的景象。

所以除了嘍啰們貢獻的幾文錢可是我的主要目標。除此之外，就是找一找身上有沒有值錢的道具。大部分的衣服、壞掉的武器之類，都是放着給系統刷掉。除非剛好要回程，就順手帶個幾套回村裏賣系統。要不然收下所有的戰利品，大概殺上三五個嘍啰，就得要回村一趟，再跑回來打怪的時間，完完全全不符合經濟效益。而層級提升太高，相對等低的嘍啰們身上帶的現銀就會愈少。真不知道這條鬼設定是哪個傢伙寫的。也就沒有哪個大俠會練功練得特高，再來殺低等的嘍啰，每殺三五個就回村一趟賺上個十幾文錢，還是不符合經濟效益。所以像我這種人才，也就成為抑等流的基礎勞工。熟悉兵器，以及熟悉怪的特性，就是我等打錢工最重要的技能。幸好這款遊戲要升級就得要去找武館師傅、特殊NPC，或是用秘籍修練。想在戰鬥中降下一道光柱，把自己的狀態恢復到最佳的情形，那最好去找其它遊戲來玩，『苦境』是別想了。我也就脫離了每打怪一段時間，就要找地方自殺的困境。那些自動升級的遊戲，對俺這種玩家還真是不方便呀。

只是就打怪來說，大家都是懶，基本上熟悉一個地方后，就不太願意換其它地方。而地圖幅員廣大，除道苦集滅四境外，還有天外南海、魔域、異度魔界等處，這類新手怪物更是多不勝數，更不用說苦境還分中原武林，東西南北四方武林，以及東瀛等地。每個伺服器人數上限為五十萬人，每個身分ID又只能申請一個帳號，加上等級區分，所以同行想要在一個地圖中相遇的機會可不算大。也就在『苦境』，打錢工們有不成文的內規：有人進駐的地盤，除非經過協調、交換，否則其它人不要隨便介入。而面對其它來做任務的玩家，也先滿足對方需求，反正任務內容大部分就是二三十隻怪的數量。

說着說着，就有個怪人站在外圍，死盯着俺打怪的英姿。這類人一嘛是花痴，剛進入遊戲又沒見過世面，加上深受過往遊戲的荼毒，才會對我俐落地三劍秒怪感到不可思議。不過眼前這怪人一身裝扮不俗，遊戲中新手裝的樣式可也不少，但沒有哪一套是眼前這種模樣。金色雲肩、紅絨鑲邊，一身武袍、背個大包，尤其座下一輛沒人拉的人力車，這點怪異可就不是尋常玩家拍馬能及的。若說這傢伙是尋仇來的，自己可沒跟人結下什麼仇怨。就算是參加過的幫會群P，人家要認也是認大頭，誰會去管俺這種嘍啰等級的。就算俺殺過人，也是嘍啰之間的火併，大家差不多都是閉着眼亂砍的，哪會記仇。再來就是哪來的高人做任務來着。只是說要做任務，招呼一聲就自己下去打怪了，哪有這種連吱也不吱一聲，死死在旁邊盯着俺看的。假如說要殺人越貨……俺這付德性可差點沒把『窮』寫在臉上，不過正常強盜看了肯定也是心領神會，找其它肥羊做買賣去，不會找上這裏的。

本打算不理那個怪人，徑自打我自己的怪，只是說我的修練還不到心如止水的地步，自然落了幾分心眼。心裏頭有些想知道對方是NPC還是玩家，而玩家跟NPC最大的差別，就在於對方自報名號后，就可以打開對方的數據域觀看。而NPC大部分不會隱蔽數據域，但也只是最基本的四圍數據，和簡單的經歷敘述罷了。想要再清楚，譬如想知道對方的武功有哪些，就是從對方口中探知，或是在遊戲中得到相關的消息，自然會在數據域上更新。不過有很多戲迷即便沒看到遊戲中的簡介，也會清楚知道他所喜愛的角色究竟有哪些絕活，有着什麼樣的經歷。至於我這種，先不說看布袋戲是半路出家的，要去背那麼龐大的資料量，我的懶惰恰好是最佳的借口。假如俺有那麼勤奮，事業上早就成功了，還用得着打錢？而玩家們的數據域大部分都會被『已屏蔽』的字樣所取代，除非對方願意對自己公開，否則是沒有機會用套的套出話來。而這就是區分NPC與玩家最快的方法。只是說愈靠近這怪人，就覺得對方愈眼熟。好象前不久在哪裏見過。

說到前不久，我倒是想起前天殺上琉璃仙境的計劃。行動到了末期，大量……應該是說海量的NPC出現，使玩家的人海優勢等同於無。大部分像俺這種炮灰型的玩家，可就沒有那麼緊張死不死，或是如何扳回局勢的焦慮，而是開始欣賞與找起到場的NPC中，有哪些是認識的，有哪些是看了戲偶的演出後仰慕已久，但遲遲沒有機會看到遊戲中真人造型的。俺可是半路出家，從霹靂劫之闍城血印開始看起的，三教鼎峰自然是俺最着眼的目標。捱上佛牒一劍，多半是俺的心眼作怪。倒是眼前這個怪人，好象在那場混戰中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