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七章 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三百七十七章 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好!」柳輕侯也不落座,轉身看向江浩,「使君,下官既承此職,還有兩請俯請使君允准」

江浩也有些懵,怎麼着事態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但此時除非他本人願意親自領銜,否則還真不好辦,索性順水推舟,反正是你許明遠口口聲聲以刑部壓我剿匪,而領兵出征的柳輕侯也是你薦舉的,真要出了大事也有你在前面頂着。

「你說」

「一是下官要請州衙錄事參軍事王大人助我剿賊」

江浩看看王昌齡,見他一臉的躍躍欲試,點頭道:「可」

「二是我需平陸縣全力配合」

江浩點頭以應,「平陸亦是苦匪患久矣,此事亦可」

柳輕候一拱手后朗聲道:「多謝使君大人,下官必定竭盡全力儘快消弭硤石匪患,不使我陝州我硤石耽誤漕運改革之大政」

會議至此結束,刺史江浩與柳輕侯單獨又談了一番后便帶着司馬陳吉回了揚州,臨行時對許明遠敷衍式的邀約都沒有。這在官場來說儼然就是破臉,後面就用彈劾奏章說話吧。

硤石城外,送走江浩與陳吉后,柳輕侯與許明遠不約而同轉過身去。

許明遠見柳輕侯與王昌齡、吉溫動步回城,遂停住腳步若有所思的看着柳輕侯的背影。

當夜有意在硤石再留一夜的佟征踱步過來,開口先謝許明遠此前的援手之情。

許明遠的心情並不太好,會議結束到現在,他越品味越是感覺哪裏似乎有什麼不對,見佟征過來順勢就將心事說了。

佟征聽完啞然失笑,「柳輕侯怎會明退實進?更別說還主動領軍剿賊?員郎委實是多慮了。他呀,實屬是被員郎逼的沒了退路,想在裴侍郎面前邀功嘛,哼,利令智昏,員郎且等著聽好消息吧」

許明遠沒即刻答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后驀然道:「他……若是剿賊成功了呢?」

佟征愕然,繼而終於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員郎好說笑,這怎麼可能?」

許明遠沒笑,開始邁步回城,走不兩步就注意到正在道邊的硤石縣尉楊凈,其人看着柳輕侯等人的背影一臉踟躕。

身為縣尉卻不與縣令同行,許明遠臉上有了笑容,出口喚道:「楊縣尉,過來說話」

王昌齡在回縣衙的路上一直很興奮,滔滔不絕的說着他初來硤石時就想一舉蕩平三門山群匪的雄心壯志,並不斷追問柳輕侯的打算。

「我想請王兄前往平陸,務必封死向天嶺出山的每一條道路,不使一名賊匪出山,亦不使一物入山,做到這一步,我兄便是善莫大焉」

「去平陸?」王昌齡的興奮頓時消了大半,「願將腰下劍,只為斬樓蘭。這可是你念的詩,去平陸還有什麼意思?」

「平陸是三門山通往外界的第二個門戶,沒有你老兄在那邊坐鎮我如何放心?除了我兄之外,我又能依靠誰?」柳輕侯停下腳步,肅容正色向王昌齡深深一揖,「此事拜託了」

王昌齡失望的神情消失了,臉上無比端凝的對柳輕侯對揖下去,「為國除賊必不負所託」

回去之後柳輕侯又與王昌齡說了許久,反覆強調的就是一條,平陸方向無需向三門山進攻,但務必要把平陸與外界的聯繫徹底隔絕,必不使一粒鹽一支箭流入山中。

吉溫始終沒走,一直等到柳輕侯將王昌齡送走,「縣尊已有成竹在胸焉?」

剛才話說的太多,柳輕侯有些口乾舌燥,端起茶湯飲子小口啜著,「吉君何出此言?」

「縣尊難倒是忘了,今日某亦曾與會」

「你呀」柳輕侯笑着伸手點了點吉溫。論學識論詩文之才吉溫拍馬都難及王昌齡,但要論察人心思,吉溫的眼光卻是遠勝王昌齡十倍百倍,「你知道我來硤石的目的,山中直道事萬萬拖延不得,我實也是被逼無奈,只能放手一搏」

「縣尊有幾成把握?」

柳輕侯只是稍一沉吟便直接給他交了底,「盡剿三門山群匪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攻下花果山,乃至將硤石眾匪盡數驅趕出境倒有八成把握」

「有此足矣」吉溫說完起身要走,他等了這麼久原來就是要問這一個問題。

柳輕侯不得不感慨歷史上的吉溫之所以能得李林甫信重絕非幸至,這人不僅能力強,還特別知機,該問的定要問個清楚,但不該問的絕不多事,這樣的下屬誰又會不喜歡呢?

「官倉的事情怎麼樣了?怕是用不了多久檢查的人就該到了,如今這朝廷里可還有一位張大使臣在」

「縣尊儘管放心,就是即刻來查,我硤石也是賬目清楚,倉糧明明白白,一斗不多一斗不少」

吉溫說完見柳輕侯還要說什麼,搖搖頭道:「縣尊大可不必為這些事操心,縣衙中一切有我,大人只需專心剿賊事就好,這才是咱們此來硤石的根本」

柳輕侯滿意的嘆息一聲后啥也不說了,只是給吉溫翹了一根高高舉起的大拇指。

第二天一早王昌齡匆匆辭行后返回陝州,別駕佟征比他晚了大約一個時辰,原本看似有意留在硤石的許明遠不知為何改了主意,與佟徵結伴而行。

他們走後柳輕侯重又陷入了忙碌,召集民夫入山事宜雖然放慢了節奏但安排的愈發縝密,除此還要為即將到來的鎮軍準備營盤及協調諸事,一點兒都不得閑。

他忙州衙更忙,調集鎮軍、準備輜糧軍械,一時間陝州上下人喧馬嘶,整出好大的動靜,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京中。

由是,前狀元郎柳輕侯即將獨領大軍之事引發一片熱議,尤其是當今聖天子在用人上好出將入相的背景愈為熱議推波助瀾。

對於消息傳開后的長安百姓而言,此事可稱喜聞樂見。文能提筆中狀元,武能跨馬安天下,這樣的戲碼聽着就給勁。無花僧籍屬京兆府轄下的藍田縣,這就是長安自家人,遑論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大家可都算見證者,如今眼瞅著同鄉狀元行將露出文武雙全的氣象,誰不要支持?

一時間,硤石、三門山匪患成為西京茶餘飯後閑聊中的熱門辭彙,只要是好湊熱鬧的誰張口都能說上幾句。

市井間是外行人看熱鬧,皇城裏可就是內行人看門道了。聽到消息后對硤石稍作了解,這就品咂出許多不同尋常的意味,自然也就不會有坊間百姓的樂觀。

一州主官中有刺史,有別駕,有司馬,論理來說鎮軍的統兵權無論如何也不會交到一個轄縣的縣令手上,但這事偏就在硤石發生了。事反必妖,而反常的妖異之事總是給人不祥之預感。

由此再對三門匪患深入一了解,這種不祥或是幸災樂禍之感就更強烈了,原來三門山是這麼個地形,其匪患更是綿延已達百年,狀元郎啊狀元郎……

議論正熱的時候,陝州刺史與刑部主司員外郎前後腳入京的奏章又狠狠添了一把火,皇城中的內行們從這兩本奏章里找到了反常妖異的根源,也將不祥及幸災樂禍徹底給坐實了。

原來是趕鴨子上架!

內有紛爭,官司都打到政事堂了;外有難以逾越之地勢,百年難剿之悍匪,兵法中必敗之因都已佔全,這仗還怎麼打?

柳輕侯自「相見時難別亦難」聲名鵲起以來,便一路順風順水,出任硤石縣令看着雖是小挫,但三門直道一出,誰都知道這是個金不換,只等漕運改革完成論功行賞時必將又是一飛衝天。

此事一出,怕是飛不起來嘍!至不濟也要蹉跎個好幾年,行走官場如逆水行舟,經此蹉跎,後面再怎麼樣可就世事難料了。

還有更高明的不免從兩本奏章中看出了更多的東西,明明白白聞到了李林甫與裴耀卿之爭的氣味,但到了這個層面上便是看出來誰也不會說,更是連這個話題都不碰了。

刑部主司員外郎的奏章寫的很紮實,以民危為己危,視民如傷有什麼錯?況且這又是他職掌範圍的份內之事,也容不得他人置喙,以大唐今日之政治清明,此事別說是到政事堂,就是到了聖天子面前他許明遠也是理直氣壯。

當年宇文融籍田括戶可沒少受掣肘,憑什麼裴耀卿和柳輕侯就能例外,這世間之大功豈是那麼好得的?

隨着皇城中的許多消息傳入市井,原本有些冷下來的話題再被新鮮材料的加入給炒熱,只是此前的喜聞樂見開始慢慢消失,對無花僧日益加深的擔憂成了主流。議論著議論著,最後總不免要加上一句:朝中這是出奸臣了呀!

外面已是如此熱議,與柳輕侯相關的人家更免不了擔驚受怕,九娘子急的跟什麼似的,朱大可被她攆兔子似的在外打探消息。

急的太狠時更免不得抱怨李清臣、裴耀卿乃至壽王府,個個頂着那麼大的牌面,怎麼到我家官人遇難時就沒有一個出手相助的?好歹先把人調回來再說啊!

打探來打探去,朱大可把幾家都跑遍了,最終得到的確切消息是壽王乃至宮中的惠妃娘娘其實都在至尊面前說過話要讓柳輕侯轉任壽王府西閣祭酒,無奈卻被至尊給否了,並金口玉言曰:「玉不琢不成器」

至尊是這麼個態度,別人誰還能有辦法?李清臣與裴耀卿家的動靜就是各自將家中護衛悉數派到了硤石,並給予了嚴令,無論最終剿匪的戰事結果如何,務必要護住柳輕侯的性命,否則你們也就不必回來了。

李府、裴府護衛挽弓披甲快馬出京的場景最終為這場熱議定下了最後的調子,狀元郎柳輕侯領軍入三門山已成定局,此番能保不死已是托天之幸,文武雙全那是徹底別想了。

李府與裴府的護衛隊伍到達硤石時柳輕侯正在城外犒軍。刺史江浩回到陝州后第八天,鎮軍三千五百人到達硤石,因城裏住不下就在城外立營。

陝州是溝通兩京咽喉的要地,交通便利、商貿繁盛,加之人煙稠密,所以立有鎮軍五千,其中一千五由王昌齡領着去了平陸,到硤石的三千五百人就是柳輕侯剿匪的全部兵力。

柳輕侯聽說李府和裴府護衛到了,即命人請他們來軍營相會。眾護衛一路走來,就見軍營外圍滿了硤石百姓,有送吃食酒漿來自發犒軍的,也有扶老攜幼來看熱鬧的,只是所有人臉上表情都有些複雜。

有心思多的邊走邊問理出了硤石百姓之所思所憂。

硤石實是苦匪患久矣,卻因為剿匪實在太難多年以來只聽到動靜卻始終不見行動,此番柳縣尊真箇要領兵進剿,硤石百姓莫不歡欣鼓舞,期待他能一舉蕩平匪患,徹底解了地方多年的心腹之患。

然則真等大軍到后眾百姓又不免失望,一則來的軍隊是鎮軍,戰力實難讓人放心;再則即便在普通百姓看來,三千五的數量也實在太少,三門山那麼大,撒進去能濟什麼事?

為什麼是鎮軍而非邊軍?若是就近從朔方軍節度使府調他幾萬邊軍雄師,再由年初剛剛拿下石堡大捷的李禕節度使親率,何愁三門匪患不平?

眼下這軍營里雖然看着熱鬧,但結果……懸哪!尤其是柳縣尊是個好官,對硤石又有大恩,他可千萬別折在裏面才好。

聽到百姓們這些議論,眾護衛們愈發覺得肩頭擔子沉重,雖難得的從府里放出來,但誰也沒心思撒歡兒或是風流快活,個個就扎在軍營中日日苦練弓馬,等著大軍開拔。

城外因這數千鎮軍的到來喧鬧不已,城內縣衙中卻是一派平靜。縣尉楊凈在自己的公事房中坐下站起,站起坐下來來回回的折騰,直到派出去的手下雜役回來后便迫不及待的發問,「怎麼樣,大軍何時開拔有動靜了嗎?」

雜役一頭的汗來不及擦,邊喘著粗氣邊搖頭,「在那邊負責灑掃奔走的兄弟我都問過了,縣尊還沒有要開拔的意思。只是吩咐繼續訓練,又讓人收集便于山行的草履,看樣子一時還動不了」

楊凈不甘心的追問道:「就沒點兒別的?」

「別的……這幾天縣尊倒是多次問過平陸之事,兩邊來往送信也走的頻繁」

煩躁的擺擺手遣退雜役后,楊凈重新坐下來百思不得其解柳輕侯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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