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凈（六）——敵意與惡意同行

黎明尚且遙遠。

風力發電機的螺旋葉片安靜旋轉，猶如時間前行的指針。

打破這份和平的，是穿着運動套裝的男人。

水用單手抓起了破壞力十足的龐大鈍器，從橋上高高躍下。

在重物落地的聲音后響起的，是他的開戰宣言。

「世界正在變得不安定。」

男子的嚴詞中包含着苛責。

「而引發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需要我繼續說明嗎,梅比烏斯的魔法師。」

水盯着自己的目標。

威脅必須要在造成更大的災害前將源頭消除。

哪怕只是潛在的也一樣。

這應該就是他作為神之右席的信念吧。

優紀想道。

再加上其本身就具備的強大實力，這種人一旦固執起來，根本不可能輕易動搖。

也就是。

多說無益。

「你的上司還真是選了個好用的理由。」

暗妖精意有所指，同時壓低身體，擺好了抬手的架勢。

看到優紀的動作，水微微搖頭。

「現在投降的話,我會保證你在處刑塔的安全。」

「那種地方可沒有參觀的價值。」

理所當然的，兩人無法達成共識。

所以。

視線碰撞后的下一秒。

地面發生震動的時候。

沒有多餘的契機。

舉劍的少女和揮舞重器的男人已經站在了一起。

橋樑，樹木，河岸。

劍戟相抵的每一擊都爆發着衝擊性的餘波。

一次，兩次，三次……目不暇接地攻防轉換讓唯一的近距離旁觀者移不開眼睛。

憑藉聖人的體質，神裂有着足以跟上這場戰鬥的動態視力。

佔據上風的是誰？

神裂沉默自問。

勢均力敵嗎。

她給出答案。

但是馬上，神裂就明白自己錯了。

和那名少女交過手的她，很清楚前者的欠缺在哪裏。

並且。

擁有這種優勢的男人，現在也注意到了。

「原來如此。」

水凝視着和自己交手的劍士，面露讚賞。

「力量不足的部分，靠劍技來彌補了嗎。」

難怪武器明明命中了對方，手上卻有一股不協調的感覺。

他的進攻，都被眼前這人用巧妙的角度卸掉了大部分力量。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

既然知曉了癥結所在,水便不會再給對手機會。

少女的技巧並非無解。

「下一擊，你還能如此輕鬆嗎？」

水的笑容隱喻著警告。

他在說話的瞬間改變了招式的方向，通過豐富經驗的判斷，封住了任何可以施展的技巧。

如果不能避開，這場戰鬥的勝者就能夠確定了。

水有此自信。

然而,與他的認知相反的是。

優紀並沒有後退,而是和之前一樣，看上去準備接下這一擊。

尋死嗎。

水的目光充斥着不解。

但是在場的其他人，都沒有抱有相同的看法。

神裂的記憶變得清晰。

曾經受傷的地方甚至傳來了隱隱的痛感。

神裂不發一言，緊緊注視着戰場。

接着。

就像她所回想的那樣。

武器交鋒后的須臾。

水的鐵棒毫無預兆地穿過了他的對手。

「——！」

重新化實的寒光劃過了水的身體。

夜燈彷彿按下了停止鍵。

結果是。

「……」

「……有趣，竟然是空間類的術式？」

感受着肩膀上的傷口，水的態度不曾改變。

跨越了無數戰場的傭兵，在最緊急的那一刻成功地反應了過來。

他避開了。

……

……

少年在月光下伸展出了『羽翼』。

曾幾何時，他落入過深淵。

瘋狂，殘忍，偏激，絕望和惡意包裹着他的世界。

於是，白色的靈魂開始在掙扎中塗抹著黑色的斑點。

他本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這種沉淪。

直到有一天。

一場失敗的實驗，用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撕碎了他的傲慢，也讓細小的光重新照進了他的黑暗。

自那時起。

一方通行從未停下過腳步。

不再是為了『無敵』追求『最強』，而是為了守住那些來之不易的溫暖。

儘管關於那個『怪物』的調查一次又一次碰壁，但是一方通行並不打算放棄。

他的手上有一道灼燒般的痕迹。

明明以學園都市的科學技術可以完全修復，但是一方通行卻保留了下來。

因為。

這既是他無法反射的『傷口』,也是他接觸未知領域的『養料』。

在經過了近一年的摸索,解析，還有逆向推算之後。

終於有了成果——

「誒呀，這是什麼？」

前方之風收回鐵槌，打量著那阻攔了自己的東西。

雖然她的語氣還是一副輕鬆的樣子，但是神情已經逐漸認真了起來。

攻擊沒能奏效，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麻煩的是，那個小鬼古怪的狀態。

風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她之前感受到的微弱氣息，莫非是這個嗎？

「……天使之力？」

風發出細聲的疑惑。

她確實是在那兩條一黑一白的『紐帶』上感知到了類似的力量。

但是。

怎麼會。

奇怪。

仔細比對過後，察覺到異樣的風，大腦快速冷靜下來。

只不過，她呢喃時透露出的隻言片語，還是被一方通行敏銳地抓住了。

「你這混蛋，剛剛確實說了天使對吧。」

白髮少年按住自己的臉，難掩其中的激動與興奮。

終於找到了。

他苦苦追尋的。

不是木原數多那種半吊子的消息，也不是研究所里那些無關緊要的情報。

真正連接着另一個領域的『鑰匙』。

「我會讓你把知道的都吐出來的，可不要指望我會手下留情了。」

「等等……你不知道？」

聽到一方通行那近乎執著的宣告，風的表情再次一變。

兩人互相瞪視着。

而且，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果然，她是知道的。

果然，他什麼都不知道。

「哈，太有意思了。」

風惺惺作態笑道，也讓一方通行更加不快。

「沒有知識的你卻能做到這一步，這可真是個可笑的奇迹啊。」

明白過來的風，聲音越發張揚。

「投身於科學的你現在還能好好活着，難道不該五體投地地感謝主的仁慈嗎？」

這個女人究竟在說些什麼東西。

一方通行扯著嘴。

就在第一位決定放棄交流，等到把她打趴下在撬開她嘴巴的時候，風卻放下了武器。

「這算是誤打誤撞地釣上『大魚』了？」

她喃喃道。

然後。

「感到榮幸吧。」

風動着嘴唇。

「這可是來自羅馬正教的，神之右席親自為你補習的魔法課。」

學費的話。

就讓你下地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