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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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越來越近,天氣還是沒有變好的跡象,我覺得自己至少有兩個多星期沒看見太陽了。每天不停下雨下雨,我的心情卻沒因為這個低落。除了複習之外,我更多的時間都用在跟那個擅長繪畫的不知名朋友丟紙條上。

儘管大家都不擅長交流,我們的對話依然還在繼續。我有時候會多寫兩個字,寫最近的上課情況,用自己熟悉的字眼描繪無聊的生活。對面的她也會說起攝影時的趣事,比如給小姑娘拍照時容易出現的不慎走光。我不知道她年紀如何,只能從她的口氣里推斷她比我大上幾歲。據說好的職業攝影師沒有太年輕的,那麼我寧願希望她不是個好職業攝影師……

「你覺得我們身上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變化?」

有時候我也會跟她討論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件怪事。高一胡亂看了許多推理小說的也不是沒想過當名偵探。可是這種情況下到底該怎麼推理?我只能從我們兩人的共同點上想辦法了。

「不知道……也許是外星人?」

對面提供的參考意見完全不值得參考,當然我也沒抱多大希望就是了。

我們用來聊天的小紙條已經超過了一百張,裝滿了那個MP3包裝盒,我又翻出一個曲奇盒子繼續。電視新聞上說這場雨還會持續近一個月,各種專家又開始對地球氣候異常開始了大肆評論,在我印象中最近幾年似乎地球氣候就沒正常過……我隨手在紙條上寫了「人真難伺候,冷了熱了都不行,雨水多了少了也不行」。這種吐槽不光是我習慣了,她想必也早已習慣。

「畢竟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感受。」過了一會,我趁去洗手間的片刻收到了她回的紙條。

有時候我也會想,冥冥中註定了和我有一樣命運的那個人到底在哪裏,是什麼樣子的。我們會不會有一天在街頭匆匆擦肩而過呢?翻著新買的小說雜誌,最後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高考的日子我已經徹底放鬆。不光是因為複習到了某個瓶頸,更是因為在這段時間跟她的不斷交談。

孤獨果然還是不好的,我明明知道,卻固執地從未嘗試。如果不是這次奇妙的巧合,我覺得自己恐怕還會繼續煩躁地陰鬱下去,就像這無盡細雨的天空。

高考之前的日子果然是瘋狂的,我除了每天還會丟小紙條到那個蟲洞一樣的球體里,大多數時間都在跟同學交換學習筆記,當然中間也有學校兜售畢業相冊什麼的。同桌馬琳琳對我的變化很驚訝,彷彿從來都不認得我一樣。

「蘇慎,你最近碰到什麼好事了?怎麼整個人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心直口快的馬琳琳其實也蠻可愛,我笑笑沒回答,很用心地給她寫了同學錄的留言。

好多書上形容說歲月如刀,一刀刀切到最後,高考終於來臨了。

准考證,考前教育,班主任的最後一課……我以為自己在學校的生活永遠是置身事外,只有這一刻經歷過才知道生活早已感動了我。在班主任老劉最後的祝福和總結中,我和大多數同學一樣淚流滿面。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是時候告別了。

我把這些感慨寫給蟲洞那邊的她,她只是淡淡安慰我說一切都會更好,只要我願意相信。

好吧,我現在已經開始相信了。

6.

歷經數十年磨礪,高考早已變成一場慘烈戰役。我摸著准考證,站在考場門外遙望整潔的操場,警戒線之外是無數探頭探腦的家長。想起老爸老媽,在我力勸之下他們總算是沒跟來湊熱鬧,我當時豈止是鬆了一口氣。

進考場后總算看到幾個同班同學,跟大家打了招呼,我們各自尋找戰鬥崗位就緒。每一年考試都會強調「今年監考比往年更嚴格」,今年也不例外。兩位監考老師一個是位五十歲左右的老伯級人物,另一位是個相貌清秀的女老師。男生們免不了多看幾眼這位身姿纖細大姐姐,在考試前偷偷私下交換一下賞心悅目的的心得。

我表面看起來輕鬆,其實內心緊張得厲害。借口去洗手間,我偷偷丟了一張紙條給那個不知名的遠方朋友。其實我也不希望她能給我回什麼安慰的話,我就是想找個樹洞說說。

從洗手間出來,我覺得輕鬆了不少。看來有人可以傾訴總是件好事。今天的天空居然看見了一絲陽光,我透過二樓窗戶望着來來往往的人們,一時間覺得天地寬廣,這個世界竟如此鮮活美麗。

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我回到考場,其他考生看我像看怪物一樣。根據平時經驗,能在這種場合輕鬆起來的傢伙不是超級高手就是完全沒希望了。我看起來當然更像後者。

考試按部就班進行,不過自從監考老師宣佈考場制度並一再強調電子器材作弊可能要負法律責任之後,我就覺得有點不妙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胸前那個小型蟲洞居然又冒出來。巍然不動。

左右看看,周圍人也不少,怎麼就突然出現呢?

那位年輕老師看了我一眼,聲音不大但很堅定地提醒著大家:「請同學們不要東張西望,專心答題。」

我嚇了一跳,趕緊收回目光目不斜視。

第一個科目是語文,這對我來說倒是不在話下。麻煩的是低頭做題必須看到那個詭異的小蟲洞,我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挺扭曲,因為不光是剛才那個年輕的女老師在盯着我,連那個打算低頭看報紙的男老師也時不時瞄向我這邊。

咱還真是個苦命的娃……我在心裏嘆了口氣,盡量讓自己不去想為什麼蟲洞會在今天突然出現。這種一輩子可能只有一次的機會裏還是少犯錯為妙。

我想起那幾個在操場上踢球的複課班男生,不管眉目間如何飛揚,他們的眼神中也始終藏着一絲屈辱。

我的目光穿過黑藍色蟲洞,不斷回憶著那個來自遠方的淡淡鼓勵,終於熬過了語文這一科。

中午休息的時間我發現那個奇怪的蟲洞又消失了,真是讓人莫名其妙。

沒有太多時間想這個,下午的科目是數學,我亂鬨哄的人群中走進教室,監考老師給我們發了演算草紙。我看着這種熟悉的紙張,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不出所料那個藍色色小蟲洞又出現在我胸前。這不是給人添亂么?

這次添亂添得很有水平,我一生中所遇到過的最悲催一幕在數學考試進行到一多半的時候出現了。大概是覺得語文考試里我的表現還不錯,兩位監考老師放鬆了對我的監控,其中一人走到門口處,另外那位則居高臨下在講台上看着我們。就在這種輕鬆又緊張的氣氛下,我胸前那個小蟲洞啪嗒掉下一張小紙條。

考場里太安靜了,安靜到這一聲輕響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怎麼回事?!」

那位看起來動作慢騰騰一直看報紙的五十來歲男老師蹭地朝我衝過來,在我還沒來得及撿起那張紙條的之前低頭彎腰,一把攥住紙條。動作之迅速,我在體育考試時都沒見過這身手這麼好的體育加分生。

考場一下子沸騰起來,站在門口的年輕女老師聽見躁動,立刻走進教室維持秩序。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管那個紙條是什麼,我覺得明天就能在百度的高考貼吧里看見關於自己的帖子了。我一隻手抓着自己的捲紙,看着那個撿起紙條滿臉興奮的老師。我熟悉那種表情,那是一種在平淡生活里看見新鮮刺激事的興奮。

我看着兩個監考老師,等待他們宣佈自己的命運。這種時候,辯解肯定是無用的。

那個年輕老師走過來,接過男老師手中的紙條,只展開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劉老師……我看這張紙條上面的東西跟這次考試無關,我們就不要太難為這名同學了吧?」

那位打了雞血一樣的男老師大力搖頭:「那可不行,現在這件事周圍的同學都看到了,如果不處理,對其他同學不公平啊。」

年輕秀氣的女監考老師微微皺眉:「可是……可是這件事並不怪他啊。」

「顧老師你說什麼?」那個劉老師愣了一下。

「這張紙條不是他寫的……」顧老師口氣有些扭捏,聲音雖小,近在咫尺的我還能聽得清,「這張紙條是我今天不小心掉在考場上的……沒想到妨礙了這位同學的考試。你看上面的筆記……」

劉老師跟這位顧老師顯然很熟悉,仔細看過上面的字后雞血表情盡收,作勢咳嗽兩聲,讓我坐下繼續答題,隨後兩人拿着紙條到講台上小聲嘀咕去了。劉老師還發出幾聲好想知道了什麼秘密似的猥瑣笑聲。

最傻眼的還是我,這峰迴路轉的是怎麼回事?腦袋一片空白的我坐下后對着數學考捲髮呆,終於在幾分鐘後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

這時我猛然抬頭,看見顧老師對我微微擺手,在她的白皙掌心中央,有一個黑藍色的小小球體。

原來……是你?!

7.

我沒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見一個陌生朋友會是在這種情形之下。盡量磨蹭到考試結束才交卷的我跟着這名叫顧影的年輕老師走出考場,走出萬千家長的包圍,走向只屬於我們自己的秘密。

「沒想到吧?」顧影的接受能力似乎比我還要強,剛才我還處在震驚之中,這會她已經笑得很自然了。

「完全沒想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在顧影身後,她背影還蠻好看的,「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你還不會轉移自己的蟲洞,別人看不見,可是我能看見啊。」顧影搖頭,「最開始其實沒注意到,後來發現是你的時候,已經給你寫完紙條了。」

「於是你才想辦法救我的?」這個聯繫我們之間的小蟲洞有延遲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這件事完全不能怪顧影。

顧影點頭:「我跟劉老師說那是我留給自己男朋友的紙條……他就相信了。」

「謝謝你……」

說完這三個字我一時間不知再說些什麼好。顧影走慢一些,讓我們並肩走在霞光里。快要夜色點亮城市的時分,我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呢?」沉默了半晌,顧影一跟手指輕輕戳進蟲洞,我在自己胸前看到那截雪白手指慢慢浮現,隨後又慢慢退回。

想想自己這兩個月的經歷,我似乎有所感悟。

「誰知道呢?你平時朋友多嗎?我嚴格來說只有你這一個朋友。」

「我也差不多。」美麗的女老師嫣然一笑,「我是學美術的,他們都說學美術的不好溝通。」

「所以這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我也在笑,不過是傻笑,「讓孤獨的人不再孤獨,強制連接人與人之間?」

「你這樣說話,真不像個剛要高考的學生。」顧影還是在笑,「為賦新詞強說愁吧?」

「不是啊。」我撓頭,「只是覺得如果咱們平時都沒什麼朋友的話,也太巧合了……」

顧影搖搖頭:「管它呢,反正已經是既成事實了。」

我也贊同這個說法。其實仔細想想,會不會也有很多和我們一樣的人,眼前也出現了這個小小的蟲洞,讓那些孤獨又波瀾壯闊的內心找到傾訴方向呢?在兩人相距到一定距離之後,蟲洞便不會消失,以便我們互相辨認。

也許我想得太過美好。抬頭看看終於不再陰霾的天空,我想起一個年代久遠的日本科幻小說。說全球忽然提前進入長時間梅雨季節,其實是有外星人的巨大飛船遮住陽光。想想連續一個多月的陰天下雨,說不好也有這種離譜的可能。

嘿,真是想太多。現在的這一刻不是很美好么?

「…………」

「那個……」我猶豫片刻,終於鼓足勇氣問道,「以後還可以給你丟紙條嗎?」

「當然好啊,隨時歡迎。」

「明天還有科目,顧影老師要多多關照才是。」

「還是你自己加油吧。」顧影一看就是平時話也不太多的那種人,我都不明白她為啥要當老師。

「說說你第一次發現那東西時什麼表情吧……」

「這個……這個太丟人了,可以不說嗎?」

「不行……」

越過每個人構成的孤獨之壁,越過那些平淡的夜晚和白天。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被燦爛籠罩,在歡笑聲中丟出寫滿坦誠的紙條。

遠處依然霞光滿天。

(二)

1.

七月份的第一天,放晴快一個月的天空又開始下起細雨。我一個人坐在KFC的靠窗位置,傻乎乎地喝一杯可能是摻了水的可樂。

在距離故鄉耶雲市至少有一千多公里的地方,這種休憩還算愜意,不過我的心情卻始終沒有因為KFC放着的音樂好轉,倒像是跟那個馮姓歌手的曲子有了共鳴。

——《我在那一角患過傷風》。

本來計劃好高考後出遊,母上大人定的行程和酒店,一切都在計劃內。唯一估計不足的是這座海濱城市能承受多少遊客這個關鍵問題。等到我們站在海灘邊上看着比螞蟻還多的人群,發現這已經是個連租沙灘椅都沒門兒的地方。那一刻,僅僅是崩潰已經不足以說明我們一家三口的心情。

原本想立刻打道回府,老媽購物癖發作,加上定的打折機票無法改簽,我們決定按原計劃在這座北方的海濱城市停留五天。至於這五天到底怎麼過,我想我的兩位監護人心裏肯定是一點譜沒有。

我對旅遊興趣其實不大,試想一個在家裏憋了三年的可憐宅男,能有什麼旅遊的渴望?兩位領導去逛這裏最大的外貿商城,我一個人就留在酒店附近的KFC玩玩iPad打發時間。

iPad是普通的的32G的wifi+3G版,順利考上老媽滿意的一本后唯一的獎品。

喝着可樂,我的手指在電子版的《1Q84》序言上划來劃去,周圍的人很多,我看不到自己掌心處那個暗藍色的蟲洞。

其實直到此時,我對自己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還不能有個清醒完整的認識。

高三的最後兩個月,我遭遇了人生中最神奇的一次經歷。神秘出現的蟲洞,連接着另一個地方的另一個人,這次經歷幾乎改變了我的命運。

那些丟紙條的日日夜夜,現在回想起來仍讓人激動不已。

即使是我和顧影的相見,也帶着幾分傳奇色彩。

我原打算利用這個超長暑假跟顧影多聊聊關於蟲洞的事,可惜自從我們見面之後,雖然大家當時都很愉快,失去了好奇心的她和我似乎變得懶惰了,都不願意主動扔紙條給對方。

閑極無聊的我正考慮如何打破這種僵局,突然決定的旅行已把我拽到這完全不熟悉的海港城市,父母一直跟在身邊,完全沒有什麼機會丟個紙條給顧影說明情況。我覺得對於我的苦悶,她又能了解幾分呢?

在KFC坐着發獃看了會賴明珠版的《1Q84》,我遐想着長腿的青豆如何翻躍欄桿乃至於露出底褲,陌生城市帶來的孤獨感猶如當年一個人坐在家裏遙望活力四射的街道。我感到一陣無聊,收起iPad轉身回了酒店。

穿過酒店大堂,碰巧電梯里一個人都沒有。我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攝像頭,猶豫着要不要送給保安部門一個善意的中指,就聽見啪嗒一聲,顧影給我的紙條自蟲洞直接掉落在掌心處。

連接我們之間的蟲洞很小,只能容得下一根食指左右的度的物件。我和顧影丟慣了紙條,彷彿隨身帶了個需要自己寫字的QQ,這感覺倒也不錯。

不待走出電梯,我就翻開紙條,看到上面用潦草的筆記寫了幾個字,不像是用圓珠筆或鋼筆寫成。

「你在哪裏?快來,我需要幫助!」

我愣了一下,隨即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顧影顯然遇到了麻煩,而且不像是一般的麻煩。

猶豫了幾秒鐘,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我心中已是決心篤定。大步邁出電梯,我一邊努力想要將手指伸進蟲洞,一邊快速沖向房間。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手指在蟲洞那端什麼都碰不到,說明此事蟲洞已不在顧影掌心附近。這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顧影移動了蟲洞的位置,另一種則是顧影身邊有什麼人,影響了蟲洞的出現。

顧影的電話完全打不通,冷冰冰的關機提示音讓我腦海中閃過各種念頭,想了半天只能隨手抓一張紙條寫出幾個字丟進蟲洞。

「簡單說明,我現在就趕過去。」

辦完這一切,我已經收拾好屬於自己的行李,掛在肩上迅速離開酒店。身上有不少現金,加上老爸幫我辦的銀行卡,這些錢應該足夠用了。

顧影的手機不出所料打不通,這個號碼還是當初在考場上她留給我的。我在計程車上尋思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整個人幾乎被擔憂籠罩。旅遊城市最棒的就是計程車司機總會比其他城市更懂得怎麼趕時間,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我已經順利在機場大廳詢問關於最近一張飛回去的機票。

運氣還算不錯,有兩三張差不多一小時后的票,不過折扣相當兇殘。我一邊惦記着顧影到底怎麼了一邊掏錢,機場前台姑娘的笑容在我看來都有些可怕。

嗯,還是顧影笑起來比較好看。

2.

從顧影的紙條掉到我手上到飛機起飛,一個多小時過去了。我從最初的激動到慢慢平靜,腦子裏總是飛翔著各種憂慮。還不知道怎麼跟爹媽說明情況,反正上飛機之後就關掉的電話暫時我是不打算打開了。

喝着空姐端過來的咖啡,我強迫自己冷靜再冷靜。顧影凌亂的字跡是否說明她正在遭受面對面的威脅?想像著顧影那個美麗的背影,我的憂慮又重了一層。

飛機果然是人類發明的最有效交通工具,火車要一千多公里的距離用直線只要一個多小時就能完成。在飛機上我連續去了幾次廁所,也不見顧影的紙條掉下來。我在機場的公用電話又掛了次顧影手機,依然是沒開機的語音提示。這個時候我知道問題似乎有些嚴重了……

要報警嗎?我怎麼說?說我一個朋友無法聯繫,她還用超自然的方式給我丟了一張紙條過來?

想來想去,依然只有靠自己來解決問題。

在機場的快餐店我隨便點了點吃的,又一次去廁所看有沒有紙條掉下來。這次顧影沒讓我失望,一張看上去像是衛生紙的破紙片被疊成小團丟了過來。我翻開看到這次上面的字乾脆是唇膏寫成,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家」字。字跡比之前更潦草,讓人看了就聯想到她面對的情況到底有多糟糕。

看到這張紙條,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想到顧影曾經跟我說過她的住址,那是城市另一側我完全不熟悉的小區。不過既然顧影能給我回紙條,說明她的情況至少不會太糟。心中稍稍篤定的我胡亂吃了漢堡,出門想要攔個計程車直奔顧影的家。

「這位帥哥,能不能拼個車啊?」

現在正是中午繁忙時段,打車的確不太容易。不過這個冒冒失失的聲音還是讓我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會有人主動提出跟我拼車。我側身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是個身材細長,看上去甚至有些瘦弱的短髮女孩。女孩年紀跟我差不多大,雙眼明亮,一頭短髮顯得利落又清秀,臉上掛着大咧咧的笑容。

最重要是這女孩還穿了一條短褲,兩條長腿雪白得像從未在陽光下暴露過一般,讓我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繼續看下去。

「這個……」面對笑吟吟的女孩,我既不好立刻拒絕,也不好隨便答應,立刻開始結巴。

「帥哥幫幫忙嘛,今天打車太不容易了。」短髮女孩的臉型和五官都很讓人心動,想必是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大威力,這妹妹明知我為難仍是央求。

我的猶豫沒挺上幾秒鐘,在女孩的期待眼神中就敗下陣來:「好吧……我去石橋區,你也往那邊走嗎?」

「真巧啊,我也是去石橋區。」

那還有什麼話說,一起吧!

我正想要坐到副駕駛位置上,卻被女孩拉了一把:「喂,帥哥……咱們都坐後面,一會一起下車,就只用給他一份錢了。」

女人果然都是精打細算的行家,我嘆了口氣,任由這個漂亮女孩把我拽進後面的座位。

女孩和我一樣帶着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看上去好像是來這裏旅遊的外地學生。從口音上我分辨不出她是哪裏人,不過看到活潑開朗的美女總是讓人心情愉快。雖說心裏仍擔心着顧影,笑聲不斷的女孩總算讓我的臉色舒緩了不少。

「我叫艾琳,帥哥你怎麼稱呼?」

「蘇慎……」

「慎重的慎?家裏肯定有個老知識分子幫你起的名字吧,嘻嘻……」

「……沒錯,爺爺給起的。」

「我就知道……」艾琳笑着指指自己,「你的名字還好,我這個名字總讓人以為我是外國人……然後有次去參加一個跟美國學校的交流活動,有人把我名字念錯了,結果他們都以為我是『愛玲』,就差把我叫張愛玲了……」

……我說同學你這也太開朗了吧?我陪着笑,想要說點什麼,艾琳的話卻一茬接着一茬,讓我幾乎沒有主動挑起話題的機會。

車子在艾琳的一連串各種話題下穿過我熟悉的大街小巷。即使只是離開了兩天左右,那股撲面而來的親切也讓我差不多想要淚流滿面。

這種情緒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我想到顧影發來的求救紙條,心中的焦急又不知道該怎麼宣洩。艾琳的每一句玩笑和每一個話題都無法讓我真正開心起來,我只是在心中默念著顧影曾經跟我說過的住址,那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

周末的中午,城市交通顯然比我想像中更糟糕。計程車用了感覺比飛機還久的時間才到達顧影住的那個小區。我先跟艾琳心不在焉地告別,沒想到這女孩卻彷彿早就看穿我一樣對我隨意地揮揮手。

「有心事的帥哥,再見啦。」

我目送艾琳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這才發現她已經付了車錢。下車仔細打量這個小區的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不過周圍的建築似乎已經在說明一個問題。

我……好像低估了顧影家庭條件。

3.

石橋區這邊我很少來,據說這附近的酒店比普通居民樓還多,而且多半是些高級會所。做為一個長年在家看書看電影的宅男來說,不熟悉自己從小到大居住的城市並不奇怪。顧影跟我提過一次她的家庭住址,話里話外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有機會過來玩。今天到了這裏我才發現,顧影的原來比我想像中更有錢一些。

——這周圍壓根就沒有普通的商業樓小區,都是別墅!

撓撓頭,我找了個左右沒人的角落,又丟了一張紙條過去,詢問顧影現在如何。丟完這張紙條,我又把手指伸進去左右晃了晃,希望能碰到顧影柔軟的掌心,可惜現實再次讓我失望。

還是什麼都碰不到。

我深吸一口氣,燥熱的天氣讓人心情總是無法平靜。目光順着自己下車的地方看過去,從稀稀落落的門牌號碼上,我大致推斷出顧影家所在的位置。

先別說顧影如何了,怎麼進這個別墅小區都是問題……

隨之而來的疑問也很嚴峻——既然都住這種高檔小區了,怎麼就能出現危險情況呢?

覺得腦子不夠用的我在門口試了試,這種小區的保安果然比較嚴密,我說要找顧影,保安滿臉嚴肅地打了門鈴電話去聯絡,等了大約兩分鐘沒有回應后,我被生硬地拒絕了。

沒好車,沒有像樣的衣服,也沒有業主通行證,我當然無法獲准進入這種私人小區。

碰壁的我沒有氣餒,轉身跑到附近的小超市買了兩盒中華,折回來遞給門口的兩個保安大哥。要知道有些時候並非原則不可改變,而是你的好處不到位。

讓人沒想到的是,這次兩位保安居然還是沒放行。

「為什麼啊?」我這次真不明白了。

其中一個保安懶得搭理我,只是抬手指了指我面前的登記台正上方。

一個超大範圍的攝像頭就選在保安室的屋檐下,我們的一舉一動都都被攝入其中。我在心中暗靠了一聲,什麼時候耶雲市的物業居然這麼嚴格了?

走後門無路的我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訕訕拿着煙退開到攝像頭的死角位置,再度朝兩位保安舉手。這次其中一個保安看了我一眼,頗意外地說了一句話。

「別想了,攝像頭又不止一個。」

我立刻意識到物業公司的監管比我想像中更嚴苛,這種情況下除了轉身離開也沒別的選擇。從小區門口往回走,我左顧右盼地看着小區周圍的圍欄,那些倒尖向上的保護措施在陽光下頗為耀武揚威,想要翻過去看來也不太容易……

走到僻靜角落裏抖抖索索半天,蟲洞這次沒掉什麼東西出來。我站在馬路對面遙望顧影家的位置,基本上完全反光的玻璃窗看不出什麼端倪。

這種感覺真糟糕,明明就是近在咫尺,又無能為力。

我在小區外徘徊了幾圈,也沒想到什麼更好的辦法突破。來往的汽車和人流都貌似匆忙,沒有人留意與自己無關的人和事。我心中焦急,又朝蟲洞丟了一張紙條詢問顧影狀況。顧影那邊卻像是忽然被人堵上了蟲洞,始終沒有新消息過來。

就在我抓頭皮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在冥思苦想的我被嚇得一激靈,回頭看見艾琳那張充滿陽光的臉,還有好奇中帶着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

「幹什麼呢?這鬼鬼祟祟的。」

我嚇了一跳:「哎?沒,沒幹什麼……你怎麼在這?」

「朋友不在家,要等一會才能回來,我四處隨便轉轉。」艾琳的笑臉好像與生俱來一樣,一刻也沒收起過,「你呢?」

我撓撓頭,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此時的境遇。

「我比你慘一點吧……朋友在家,但是睡著了……門衛呼叫聽不見,電話又關機,人家不讓我進小區里。」我腦袋一轉,胡話簡直張嘴就來,「反正各種倒霉加一起,就是我剛才的經歷了。」

艾琳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有點詭秘的笑容,還拍了我一把:「你可真夠嗆……怎麼,就那麼想進去么?」

「有一點。」

「看你挺悶騷的,也滿會說話,行動力怎麼就這麼差呢?」艾琳揶揄我一句,拉着我的胳膊就往門衛那邊走。

生平除了曾經被顧影抱過一下之外,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跟一個女孩接觸,不免有些臉紅心跳。欲說還休的不好意思中,艾琳已經拽着我走到小區門口,很乾脆地亮出一張業主證。

我擦,不是就這麼簡單吧?

看見我的驚訝,艾琳有一些小得意。

「好多事情其實都是這樣啦,說起來麻煩,想要解決就很簡單。」

「你,你怎麼有業主證?」

「前幾天我出門前朋友留給我的啊……」艾琳理所當然地說,「她不怎麼常在家,怕我回來的時候沒地方呆。」

「你不是本地人吧?」我更奇怪了。

「如果按照現在的學校戶口來算,當然不是。」艾琳笑笑,「不過也只是暫時的啦。」

艾琳的解釋讓我有些疑惑,既不是外地人,又不住在自己家裏。那麼這樣一個看上去彷彿世界任何角落都敢奔赴的姑娘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不管怎沒說,在保安並不友善的眼神注目下,我和艾琳進了可能是石橋區最大的一處花園別墅小區。這裏的物業果然不錯,各家別墅的間距很寬闊,綠化看得出有人在精心打理。就連那些原本只是賣樓時做做樣子的假山涼亭和人工湖都沒有半分糊弄,真有些魚在水裏游來游去。

我左顧右盼的當,艾琳拍了我肩膀一下。

「你朋友住哪裏?要不要先過去看看?」

我慌亂地應了一聲,順着別墅門口的號碼一路走到17D的位置。

這裏,就是顧影的家了。

4.

連續的敲門聲沒有回應,我看看站在一旁似乎不打算離開的艾琳,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有時候,沒法跟別人說明情況的苦悶,遠勝過其他任何的挫敗感。

「你朋友真的在家?」

「我可以肯定,她一定在家。」看着門口的雙重防盜門,我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畢竟是連續幾個小時的奔波和焦急,終於帶來一絲疲憊。

「你就這麼確定?」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的艾琳對我的肯定很好奇。

我沒回答,只是沉默著又一次重重敲響大門,結果是依然沒人應答。

看着無奈的我,不明白事情嚴重性的艾琳表現得倒不怎麼沮喪,反倒有些躍躍欲試。

「要不要試試闖進去?」

果然還是女孩更大膽更願意尋求刺激,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對錶示之前,艾琳已經開始低頭研究那個構造精良在電視上頻頻廣告的防盜門鎖了。

「喂……」

「噓!」艾琳回頭對我做了個噤聲的表情,眉眼之間的可愛讓我忍不住一愣,「小聲點兒,我聽說這附近很多人願意把鑰匙留在門口一些角落裏……」

我頓時鬆了口氣,還以為她真要學電影里那樣用兩根鐵絲開鎖呢。

艾琳彷彿專門為了贈送驚嚇才出現在我面前,在四周搜索一番后她顯然沒能像某些小說里寫的那樣順利找到開門鑰匙,這人居然從錢包里掏出一根髮夾,掰成V字型開始搗鼓看上去牢不可破的防盜門鎖。

這個舉動讓我小小崩潰了一下。

「你不是說能找到鑰匙嗎?」

「你來找,我弄門鎖,這樣效率高。」

「……」

我先從門口給人蹭鞋的塑料墊子開始,再翻信箱,最後在窗戶底下的草叢裏四處尋覓。也許是天可憐見這剛認識的女孩給我太多驚嚇的緣故,我還真翻到了兩把圓柱形的鑰匙,就藏在不起眼的一堆雜草後面。

「是這個嗎?」

我以前哪干過這種事兒啊?拿着不屬於自己的鑰匙,開一個陌生朋友的家門,這種經歷比發現自己面前有一個小型蟲洞還刺激……在艾琳的稱讚聲中,我哆哆嗦嗦地打開了顧影家的別墅外門,又打開裏面一層。這樣顧影家的客廳就暴露在我們面前了。

並不出乎意料乾淨素淡的客廳,依然看得出最初設計裝修時的煞費苦心。屋頂的燈飾看上去不太貴,除此之外整個客廳里都透著一股簡約又不簡單的設計味道。可惜我們開門看到的景象只能算是一半簡約——在這個看似很符合我對顧影印象的客廳里,書籍和光碟散落一地,茶几上的果盤也打翻在地,地毯上髒兮兮的不知蹭了什麼,一副「這裏出過事」的模樣。

瞧見這場面,我頓時覺得眼前一黑。

「顧影,顧影!」

我也不管自己是否合規矩脫了鞋,衝進客廳就朝卧室的方向跑過去大喊,可惜這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我的喊聲,無聲的回應在陽光射進來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可怕。卧室里沒客廳這麼亂,一樓衛生間的捲紙跟我拿到的紙條材質相當。想來顧影可能是在這裏給我丟的紙條,只是此時整個屋子空蕩蕩,看得出這裏曾經發生過爭執一類的狀況,顧影早已不知所蹤。

沒給艾琳提問的時間,我有蹬蹬蹬上樓轉了一圈。這個應該是顧影住所的別墅只有兩層和加一個閣樓。我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也沒看出任何其他蛛絲馬跡。

對於一個剛從高考泥潭裏走出來的學生來說,眼前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又太陌生了。

顧影的卧室應該是在樓上,我還看見幾件掛在主卧衛生間里的內衣。那些顏色淡淡帶着曖昧味道的形狀在眼前一晃而過,我沒尋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背後噠噠的腳步聲跟過來,艾琳也跟着上了樓。

「你朋友是不是碰到什麼麻煩了?」看到眼前這個狀況,艾琳當然不難猜到問題核心所在。

我皺起眉:「不知道……我就是很想知道她到底在哪裏。」

「你不是說她在家裏嗎?」艾琳指出我的前後矛盾之處。

我不知道怎麼跟艾琳解釋,就像我和顧影之間的秘密無法跟其他人訴說一樣。曾經許多個日日夜夜,那些孤獨陪伴着我們,即使面對困境,我們也無從表達。

深吸了一口氣,我盡自己所能解釋道:「至少在我得到她消息趕來的時候,她應該還是在家裏的。」

大概看出了我表情里的沉重,艾琳沒有繼續說什麼。我們的目光一齊從並不整齊卧室的收回,我此時已無意關注顧影的卧室到底有哪些細節。

看到艾琳在身邊,我意識到自己現在跟顧影取得聯繫的唯一方式大概只有我們互相丟紙條的那個小型蟲洞。顧影身邊肯定有其他人,否則絕不會這麼久都不回一張紙條過來。

「用一下洗手間。」我咳嗽一聲,裝作內急衝進衛生間,反手把門關上。

就在我關上衛生間門的同時,掌心那個暗藍色蟲洞緩緩浮現,一張小紙條吧嗒一聲掉落地上。

這大概是我接到的最驚心動魄一張紙條,我連忙撿起展開。這次顧影寫的字換了一種類似炭筆的什麼東西,字跡更加髒兮兮中透著一股慌亂。

「我在天澤小區20號樓三樓。」

對於一個跟自己丟了那麼久紙條的人字跡我當然能辨認出來,顧影平時寫字很好看,現在雖然略顯慌張,依然帶着那股屬於她的獨特風格。

「天澤小區……」我坐在馬桶蓋上回憶這個小區的位置,同時不忘按下沖水開關讓外面的艾琳不要生疑。

嘩啦啦的水聲中,我走出衛生間。

「怎麼樣?」艾琳瞄了我一眼,目光越過我的肩膀,好像在看那幾件掛在衛生間里的內衣,表情古怪,帶着一絲笑意。

「還有一個地方有可能找到她。」我尷尬地咳嗽一聲,這種時候只能相信自己目光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堅定,「我還要趕過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艾琳想都沒想就把自己和我捆一塊兒了,「路見不平嘛,多個人多份力量。」

我想要拒絕,不過想到這個行動力比我還瘋狂的姑娘也許會有些什麼幫助,這種事又不想麻煩到任何認識朋友,我還是點頭同意了。

「好吧……」

我完全沒想到,新的難題就出現跟我同行的艾琳身上。

5.

「現在插播一則新聞。新生勞改隊的女犯張曉晨於前日外出勞務時逃逸,目前已潛耶雲市內,請廣大市民留意。張曉晨,女,二十歲,因入室行竊被判處……」

計程車上,原本應該正點播報的天氣預報沒有準時播出,反倒來了這麼一條新聞。此時正在腦子裏想着各種亂糟糟可能的我下意識地聯想到顧影碰到的麻煩,不會這麼巧吧……我發現自己的目光跟艾琳正對在一起,我也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樣猜測。

但是等等?二十歲左右,入室行竊?尚在獄中,短髮?

我的目光從艾琳的頭看到腳,從腳看到頭。看上去應該比我大一些的艾琳相貌身材當然沒得說,只是這過於開朗的性格,順手就想撬別人家大門的手段,加上清爽的短髮……怎麼看上去更符合那個女逃犯的各種特徵呢?而且真的會有父母給自己女兒起這麼不中不洋的名字嗎?

這種大膽的揣測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就算眼前這女孩真是那個人,我現在也該保持冷靜。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我盡量讓自己的注意力往外發散,不要流露出任何不安的情緒。

如果艾琳真是那個逃出來的,我的處境估計比此時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顧影好不了多少。

幸運的是艾琳沒發現我的不妥,只是跟我隨意聊著一些事。這些事現在從我的角度萊汀總覺得有些虛假成分,不像是真的。

隨着車子離開石橋區開往東山區的行程不斷加快,我的腦子裏越來越多閃過各種可怕的想法。好像自從獲得這個蟲洞能力之後,我胡思亂想的幅度也變大了。顧影的安危和眼前這個可疑的艾琳混在一起,我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泥沼之中,難以自拔。

盯着艾琳的臉左看右看,終於在艾琳被我看的開始臉紅之前我們到了目的地。

天澤小區比起顧影家那片來壓力頓時小了很多。不光我和艾琳能進去,連賣雜貨的小販都進得去。這裏的建築大多是六層或七層,樓房歷史比我的年齡略小几歲,值得高興的是20號樓的標記仍清晰可辨。

我跟艾琳走在那些人造的林蔭里,終於還是憋不住了問道:「艾琳,如果一會還碰到打不開的門,就得拜託你了。」

艾琳看着我,臉上的笑容仍是那麼開心:「沒問題。」

為了保險起見,在踏入20號樓之前我還是先借故去打聽一下狀況跑到角落裏跟顧影聯繫。平時對我們來說萬能無比的蟲洞屢次失效讓我很是惱火,看來周圍有人就不會出現這個特性的確讓人困擾,不知對蟲洞了解更多的顧影知不知道改進它的方式。

偏偏這個時候運氣來了,我只是無意識地將手指伸入蟲洞,再也不是碰到虛無縹緲的什麼異度空間,而是觸到了一片溫潤柔軟的掌心。

「顧影?」我心中大感驚喜來的太快,迅速用手指在顧影掌心寫了她的名字。

不用我說話,那邊顧影的手指伸過來,在我掌心打了一個對號。這是我們當日最初聯繫上時所用的方式,足以證明那邊的人是顧影無疑。

「你沒事吧?」我依然比較擔心顧影的安危。

顧影的手指在我掌心寫下「OK」兩個字后,我一路上的不安都化成了一聲安穩的嘆息。只要人沒事就好,其他一切好說。

「你在三樓那間房裏?」嘆息過後,我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顧影能跟我使用這個能力的時間不知道會是多久,我必須抓緊每一秒鐘。

「三樓只有一戶。」

這樣目標就明確了。

「你被人挾持?」

又一個對號,我心中一沉。

「對方有武器嗎?」

掌心上一個叉。想想顧影那柔柔弱弱的樣子,我覺得隨手拿個晾衣架什麼的也能威脅到她。

「幾個人?」

阿拉伯數字「1」。我深吸一口氣,看來不用報警,我和艾琳就能解決這個僵局。

「要小心,有剪刀……」

顧影的這個馬後炮讓我打了個激靈,不過如果只是一個人的話也沒什麼。顧影是個美女,美女怕被剪刀划來劃去造成遺憾容易受脅迫也屬正常,我就不信剪刀也能戳死人!

好吧……雖然心裏有股豪氣,我還是覺得謹慎一點比較好,先跟顧影長話短說。

「你找機會開門,我在門外想辦法衝進去。」我知道不能把希望寄託給那個看起來不靠譜的短髮美女身上,這時候能儘快讓顧影擺脫脅迫顯然是重點加核心。

交代完一切事宜,我從背包里掏出那台新買的iPad去跟艾琳匯合。

這種時候不要管艾琳是不是那個可疑逃犯了,先去救顧影比較重要。

把iPad當成板磚,我一臉決然地跟艾琳一起衝上20號樓的三層。

「嘭」地一聲大門被打開,我怪叫一聲,舉著iPad衝過去……

寫特,老子一生中最英勇的一天居然是這種可笑姿勢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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