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詳雙生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詳雙生

「來兩個人跟着我,剩下的去找人!」

耶朔將繩子套在帶鈎子的弩箭前端,射向極限距離內的雪地上,然後借力快速飛躍過去。

三支弩箭過後,耶朔一人當先來到離蕭晏最近的位置,這次他選擇將弩箭對準蕭晏,聚精會神射出這至關重要的一箭。

嗖!

短箭順着山坡的弧度劃過降落,精準扎在蕭晏的衣袍之上,正在滑落的蕭晏猛地一個急停。

呲啦——

聽到衣袍的撕扯聲,耶朔又立馬在奔跑中連射數箭,全部扎在衣袍各處邊角。

終於,急速的翻滾就此停止,蕭晏被結結實實的釘在雪地上。

耶朔鬆了口氣,疾步走過去將人扶起,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居然是眼神渙散迷離的蕭晏先開了口。

「葯......送回去,剩下的人......趕緊找......」

耶朔欲要應話,又是一個嗯字都沒發出來,說話那人就徹底昏了過去。

上面搜救進行中,隨行醫官先過來檢查了一番,得出結論——內臟出血過多,再多時恐危急性命。

耶朔聽完嚇得趕忙命人將他連夜送回王庭接受更好的醫治,同時也對他頑強的意志力表現出了極大的欽佩。

在內臟破裂大出血的情況下殺了一隊信徒,體力不支就用最快的方式滾下山求救,得救之後還能條理清晰的交代完心頭事再暈過去。

他不稱帝誰稱帝。

然而這種讚賞僅僅維持到他親眼見到塔莫祭司的屍體。

一個在鶻月近百年受人敬仰的祭司就這麼讓蕭晏乾脆利落的抹了脖子。

接下來他要如何向塔莫的忠誠追隨者交代?若是他們知道了元兇是否會大鬧王庭,甚至自主起義與北韓為敵?

耶朔頓感一個頭兩個大,匆匆讓人用雪將這群人的屍體掩埋掉,而後擦凈血跡連夜回到王庭把自己對這一日的分析告訴了國王。

國王聽完先是稱讚了蕭晏的勇猛,然後便是一樣神情複雜,對此略感苦惱。

父子二人秉燭商議一晚,最終決定先從力克木下手。

兩具力克木的屍體經證實分別為兩人,只是相貌生得極為相似,讓人詫異的是後者力克木偽造了真正力克木的傷口,並且帶着那樣可怖的傷口猛不丁出現在了眾人身後。

接連慘烈犧牲兩人,目的僅是為了嚇到蕭晏他們。

耶朔在調查中再一次生出欽佩之意,這次是對塔莫祭司超強的蠱惑能力感到敬佩。

從獲救隨行侍衛口中可以得知雪崩前山頂傳來了高亢的咒語,而假的力克木喉骨都已斷裂,自然不可能發出聲音,所以他們從南面搜救時發現的第三具屍體便是發出聲音的人。

只是他沒能躲過自己召喚出的「神女懲罰」,一併留在了天山。

為了害死採藥一行人,塔莫不惜讓自己的三個信徒喪命,耶朔愈發搞不懂他們在想什麼。

北韓太子夫婦同時昏迷的第二日清晨,他光臨了力克木妻子的烤饢鋪子。

攤位前的香氣很吸引人,圓形饢坑前面就是擺放剛打好饢的案板,案板上一個個色澤金黃、散發着甜香氣息的饢餅層層疊加,如同一座精緻的玲瓏寶塔。

耶朔一行人駐足了片刻,前來購買的百姓看到王子親臨,又帶着金甲士兵不由行禮過後趕忙紛紛散去。

只剩下那位婦人手拿饢餅不知所措的看向他們,「拜......拜見耶朔王子。」

她是個瘦弱淳樸的女人,名叫古麗,說話很是怯懦,眼神中有不經意的躲閃。

耶朔打量她一會,「關於你丈夫有些事情想問——進去說吧。」

「呃,好好好......」古麗用圍巾擦了擦手領人進去,試探問道:「力克木是出什麼事了嗎?」

耶朔頓了一下,「在天山時受了些傷,現在正在王宮救治,我過來是想找一下他受傷的原因。」

短短一句話,古麗的神情從擔憂變成略帶一絲期盼,但她還沒來得及問話就見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跑了過來,撲到她懷中,小聲問:「阿母,怎麼了?」

小女孩和她母親一樣溫柔,有着一雙大又明亮的眼睛,可其中沒有孩童的天真,更多的是與她母親一樣的懼怕。頸間雙手還有大片疤痕,像是燒傷。

耶朔蹙起眉頭,后又輕輕微笑,「別怕,就是找你阿母說說話。」

小女孩淺淺點頭,在古麗的護送下去了後院。

耶朔追着二人多看了兩眼,發現女孩在默默揉面。

孩子懂事,妻子賢惠勤快,家中乾淨整潔,因烤饢的香氣讓這個普通小院變得尤為溫馨。

那是什麼讓力克木放下幸福的家庭不顧,甘願獻祭赴死?

是塔莫的蠱惑還是在忠於國王的軍隊里偽裝多年,而他女兒的滿身燒傷又是怎麼回事……

「你家中沒有神女的畫像。」耶朔環顧一圈后問道:「沒人信嗎?」

古麗聽后更加局促無措起來,「不,不是,我們時常對着天山方向跪拜,有關神女節日時該有的禮節也從未......」

說到這,古麗停了下來,像是說不下去,又像是忌憚耶朔血脈不純正的身份。

古麗在這個話題上表現的十分倔強,將唇抿死,一言不發。

耶朔並未責怪她,而是溫柔安慰,「不用這麼拘謹。」

古麗點點頭,耶朔則斟酌了一番后,道:「力克木在執行任務中做了許多怪異的舉動,比如——想放棄自己的性命。」

叮咣!

古麗碰掉了一個面盆,她見自己失態嚇得跪了下去,「請王子贖罪,我......我只是......」

耶朔扶了下額,「起來說話。」

古麗小心翼翼的站起,耶朔在她起身時直接道:「我與祭司王爵們是什麼關係你應該明白,所以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力克是不是有一個雙生子兄弟?」

話音落地,古麗攥了下拳,眼睛也突然蒙上了一層恨意。

耶朔不知怎麼,看着她的變化就將視線投到了後院女孩身上,當他轉過頭來時發現古麗同樣也在注視着自己的孩子。

他耐心的等著古麗開口,沒想到她面向眾人時卻是欲語淚先流,淚水佈滿她溫柔又倔強的面龐上,一雙眼眶紅得不像個樣。

這回換成了耶朔不知所措,他從坐姿換成站起又坐下,「到底怎麼了,慢慢說,我能幫你撐腰。」

古麗抽泣起來,斷斷續續的講述了力克木兄弟的故事。

他們的祖輩來自天山附近,普通民戶,以牧羊為生。

常年冰雪交迫的艱苦環境沒有給這個家庭帶來困難,但一對雙生子的出生讓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陰翳。

在中原皇家有這麼一句話:雙生帝王家,一子去一子還。

都道雙生為陰,陰氣太重會影響江山社稷的發展,危及皇權的專一。所以導致平民百姓也十分忌諱雙生子。

自然,神女護佑的西域也不例外,雙生子同樣被認定是不祥之兆,會帶來災難。

但力克木的父母做不到捨棄任何一個孩子,無奈之下只能讓兄弟兩個輪換著出門牧羊,並對外宣稱家中只有一子。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們十歲,弟弟不願再過這樣畏畏縮縮的生活,留下信件踏上了東去中原的路途。可惜他還未走出廣袤的沙漠看中原一眼就被毒蛇咬傷。

兩位雙親在後面尋人的路上發現了中毒至深的他,到家后卻是連急着請醫者都來不及人便沒了氣息。

不想天降一名神醫慷慨拿出顆丹藥在下葬前讓人起死回生,父母感激萬分按照神醫的意圖奉上家中所有銀兩。

但神醫同時也發現了雙生子的秘密。

哥哥老實憨厚,自願赴死求留下弟弟一命,神醫只說他們誠心信奉神女便可免於災難。

從那之後一家人按照神醫的意願生活,日日跪拜神女。

哥哥將外出的所有機會都讓給了弟弟,而弟弟則像變了個人一般,神出鬼沒,一離家便是月余,回家就向家人講述一些古怪又稀奇的神女傳說。

家人只覺能撿回一條命就已不易,便也隨他去了。

直至他在十五歲那年提出想要去王庭參軍,父母聽了這話表示支持,王庭距離天山遙遠,在軍隊里謀個出路倒是不錯,哥哥也不用一直在家中躲藏。

可誰知弟弟報了名后又突然反悔,說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想讓哥哥代他前往王庭。

老國王暴、政喜征戰,一家人害怕王庭軍隊動怒便讓哥哥代弟從軍。

這一從就是二十年,十五歲的哥哥用弟弟的名字——「力克木」跟隨老國王四處征戰,攻打中原,收復西域各個零散小國。又追隨後來的新任國王連接與中原的貿易之路,興修王庭建築,將西域中心打造成沙漠中最耀眼的都城。

這期間弟弟的蹤影愈發神秘莫測,哥哥成婚,雙親離世皆未出席。僅有不定時的奇怪信件保持着與哥哥的聯絡。

老國王在時,兩人就是普通的問候。新國王上任后,弟弟則要求哥哥假意歸於新國王麾下,待到不備之時暗殺血統不純的新國王。

可哥哥親身經歷過戰亂的血腥,才知新國王的和平統治是多麼明智,更知妻子一個女人經營一家鋪子、女兒有學上都是源於新國王頒佈的詔令。

所以他回絕了弟弟,並且在王爵與國王的鬥爭中堅定的選擇站在國王那邊。

然而他的舉動觸怒了弟弟,不知弟弟用何種方法結識了幾個王爵。

在前不久一個普通的夜晚,王爵的士兵帶走了他的女兒,要將她綁在木架上焚燒獻祭。王爵們聲稱她的命格最適宜獻祭,並且以這種方法可以喚醒神女來處置國王。

那時哥哥在軍營,是古麗一路跟了去,哭求王爵放過在烈火中掙扎的女兒,讓自己以命抵命。

王爵沒有放人,弟弟在一旁冷眼相看,是大祭司出面才將燒得半死的小孩放下,但代價是讓她的父親替她獻祭。

古麗兩者都不想放棄,遂萌生了舉家逃亡的念頭。

可她不知大祭司就是當年的神醫,知曉雙生秘密,從他發現兄弟二人的那一刻起就認定了他們這種不詳的徵兆就不該存活於世。

在需要的時候他們必須雙雙赴死,以慰神女之靈。

哥哥一家人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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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啼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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